《双拾》从余问古

45、拍花和人

　　蒋时问自己，他和宋十清真的合适吗？

　　他想到丽瑃集说的：相识十一年，互相扶持五年，三年等待，三年相爱。

　　可能这样也还是会使两个人走到末路，但那两个人绝对不是蒋时和宋十清。

　　蒋时调整好心态，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当初能等三年期间还无法见面，现在宋十清人就在他眼前，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春日是播种的季节，为使秋季收获，大家都忙碌起来。

　　蒋时忙，宋十清就更忙，两个人在学校见面的机会愈发的少，但蒋时还是会不知疲倦的给宋十清发消息分享生活，宋十清依旧是回的少。

　　天气回暖，樱花全然盛放，又到了江大一年一度的樱花节。

　　江大樱花是一绝，是江城文旅宣发的重点之一。早年入江大赏樱是随心所欲的，这两年开始为了维持秩序与对校园和樱花的保护，实行着预约制度。

　　宋十清站在实验楼的走廊上，俯望前方的片片樱花。此时人流量偏大，一棵樱花树被人拍完了照合完了影，下一波就接上了。

　　拍花，拍人，拍花和人，那端着相机在侧向长椅上坐着的那人不知道在拍什么，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的严实，但宋十清还是一眼可以认出。

　　再往前看，一棵低枝垂落，却花枝灿灿的樱花树前，一个穿着打扮简约干净的青年架着相机对着繁花在拍摄。

　　蒋时的相机对着他，拍的毫无压力，心里不由得暗想对方明明就是做这个的，怎么就对镜头这么不敏感呢。

　　宋十清也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把两个人同框拍了下来。

　　季涂站的远了，手机把他拍的不是很清楚，蒋时为了防止暴露又把自己裹的严实，两个人在一张还有许多路人的照片里，一点也不显眼突出，甚至有种分辨不得的感觉。

　　宋十清点开和顾冶的对话框，转手把自己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顾冶没有回消息，宋十清看着季涂拍完这个角度之后，收起相机愉悦的赏着盛花。

　　人影渐行离开视线，蒋时自然的绕路跟随，设计心理伪装路人。

　　将才太阳光有些朦胧，想拍光影的摄影师觉得有些不尽人意，幸好没过太久，太阳完全展现光芒，光影与繁花相得益彰。

　　太阳晒在身上蒋时觉得有些热，他为此走神儿开了会儿小差，回过来却看见顾冶站在不远处的樱花树下。

　　他眯着眼，想着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眨巴眨巴眼，凝神望去，确实是顾冶。

　　蒋时很费解，而更费解的是，季涂现在离顾冶不到十米的距离。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呢？大魔王暗中跟随的未免有点太不暗中了，光明正大的显得蒋时觉得自己很呆。

　　于是蒋时眼巴巴看着季涂回身望见了顾冶，顾冶此时的视线刚好偏移，两人没有对视。

　　蒋时整个人就觉得很迷惑，他看着季涂望顾冶不是视线扫过，而是目光停留打量，而并非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顾冶此时回头，与季涂目光相接，二人对视皆有半分错愕，但都随即平复，表现自然。

　　而不自然的是蒋时！

　　他在心里嘶吼，谁能告诉他大魔王和季涂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这个常年身处一线的探子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憋不住，立即掏出手机给宋十清打电话，他想如果宋十清现在不接他电话，他真可能把自己憋死！

　　幸好宋十清接了：“喂。”

　　蒋时压低着激动的声音：“小宋哥哥，我看说不定没几天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嗯？”宋十清不解。

　　“大白天见了鬼了，季涂居然认识大魔王！”

　　宋十清想起来了，他当时跟顾冶说想站在季涂的面前，告诉季涂自己的名字。

　　“我现在真挺想给你开直播看看他俩的，但我怕暴露。”也怕大魔王打人！

　　蒋时捂着戴着口罩遮住的嘴说话，整个人显得有些猥琐了。

　　宋十清安静的听着他语气里尽量在压制的兴奋劲儿，自从他们年前闹别扭开始，蒋时很久没有这样有发自内心的正面情绪了。

　　宋十清光是听声音就能想到蒋时的神情，心里不由触动，嘴角不动声色扬起。

　　“我靠，我靠，季涂朝大魔王走过去了，你敢相信！”蒋时震撼。

　　“我来听听他们说了什么！”蒋时侧身，把耳朵朝他们竖过去。

　　“顾副教授，好巧。”蒋时将声音压到最低，在人群嘈杂里隐没，生硬的复述季涂的言语。说完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阴阳怪气着：还顾副教授呢~

　　顾冶自若，却没有季涂那么放松的状态，礼貌的语气配上简短的回复，给人疏离感：“好巧。”

　　蒋时听着无语，复述都懒得复述。

　　就这？就好巧？就没了？

　　就没了。

　　蒋时的劲头一瞬间被浇灭：“小宋哥哥，你幸亏没看见这场面，我都想去撬开大魔王的脑袋瓜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哥自有他的节奏，他觉得适应就行。”宋十清像是在替顾冶找补，又像是在安抚蒋时。

　　春花落尽入盛夏，满树皆是小黄花。

　　夏季是毕业季，明年的现在蒋时也要离开学校了，结束他的学生生涯。宋十清是本硕博连读，还有一些留在学校的日子。

　　穆青青还是考的她本科政法大的研究生，现在毕业，九月又开学。

　　为了庆祝毕业，她亲自跑到江大把好久没聚的俩小帅哥薅出来吃火锅。

　　“你们看看你们，稚嫩的哟，不像姐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毕业之后穆青青觉得自己升华了，从身到心。

　　“姐的高度我们这辈子都达不到，确实是散发不了成熟女性的魅力。”蒋时无情吐槽。

　　“这位小帅哥请注意你的称呼，以后请叫我——穆律！”穆青青自己的视角觉得自己整个人散发着圣光。

　　蒋时和宋十清视角看她像脑子有大病。

　　蒋时无视她，拿勺在锅里捞肉全夹到宋十清碗里，穆青青见状也不凹造型了，抓起筷子来抢。

　　穆青青前一阵确实是忙到不行，早还不知道俩人闹着矛盾呢。

　　趁宋十清去卫生间，穆青青又造作起来，端着架势冲蒋时说道：“求姐，姐看你态度决定要不要给你透露一点，我的委托人宋十清先生没让你知道的事情。”

　　蒋时疑虑过后有些震惊，穆青青也知道宋十清遇到了些事情，且不单单是作为朋友身份。

　　穆青青见蒋时有些愣神，在他眼前摆了摆手让他回神。

　　“穆律说怎么求。”

　　穆青青做为难状：“这会儿可以叫姐，你这孩子怎么不上道呢，叫穆律我是不可能违背我的职业道德的。”

　　“姐，我的亲姐，求你！”蒋时鼓起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目光真诚万分。

　　“首先说明啊，我透露给你的这些不至于违背职业道德啊，我道德操守可好了。”穆青青说起这个有些庄重，又道：“他因为他的生父牵扯了一些旧事，目前在解决中，但陈年往事嘛，实行过程还是有些不便的。我知道你们两个闹别扭了，他也过分的很什么都不跟你说，哎，真是委屈我们小蒋同学了。”

　　“你知道他的身世？”短短几句话，蒋时接收到了太多消息，但更讶于穆青青知晓了宋十清的身世。

　　穆青青扶额，咬着牙解释：“我不知道的话很难为他做事啊！”

　　吃完饭他们看着穆青青上车，然后准备回学校去，就这么并肩而行的慢步，经年过后好似奢望。

　　“小宋哥哥。”蒋时轻轻唤他。

　　“嗯？”

　　“我就站在你身边。”蒋时轻轻叙述。

　　“？”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像这样，像以往那样，你安心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夏季的风吹来也是热的，两个人并肩行着的时候衣袖也会摩擦到，像摩擦起了热，风吹来着了火，这火烧的宋十清溃不成军。

　　如果在这周围有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偏想故意与蒋时相拥亲吻。

　　借口。这是他的借口。不是他逆反心理。

　　是他原本就想这样。

　　“顾叔叔和石阿姨生了哥，蒋叔叔和顾阿姨生了你，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小孩。从来为你好只是借口，都是为我好罢了，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两个自私自利的人生下的小孩，只会跟他们一样。”

　　蒋时摇头，心碎般眼神看的人不忍直视。

　　“你非要把我推开吗？”

　　“我是想让你认清，你面前的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你就是你啊，怎样的你我都喜欢。”蒋时赤诚如此，“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如果你没有刚好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你了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宋十清，但我也有不了解宋十清的时候。所以，你到底是想推开我，还是拉住我？”

　　蒋时眼里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像是在做最后一搏。

　　明明他没说，但宋十清透过他的眼睛感受到，只要自己现在给出否定答案，他会立即回身，强制抽离这段感情。

　　宋十清忽然心跳的很快，然后心脏像是拉扯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器官与经络，阵阵发颤与胆寒。

　　他不怕蒋时气头上的狠话，就怕蒋时冷静过头下定决心为他考虑而想要放手。

　　炎热夏夜，宋十清却是出的一身冷汗。他眉眼神情变换复杂，看着面前坚定决然又委屈可怜的小狗。

　　算了，去他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