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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岳阳派地处山中,殿宇巍峨,云雾自半山缭绕,目之所及草木极盛,郁郁葱葱。

      少女顶着水缸跪在殿外,汗珠从发梢摇摇欲坠,啪嗒滴在地上,她撇了撇嘴,皓月般白净的面容上因为炎热泛起红晕。

      一道旋风般的身影从眼前卷过跑进殿里;“师姐!阿柳年纪尚小,您这样罚她就不怕她晕过去么?”

      谢婉自案前抬起头,先是看了看窗外的炎炎烈日,再与堂下的少年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奈的放下笔起身朝殿外走去。

      少年大喜连忙跟上。

      谢婉走出来便见那顶着水缸的少女眼睛不时的往自己这边瞟,向上托举的手臂微微发着抖,见谢婉看过来又猛地把目光收回去,倔强的不看她。

      谢婉低头笑了笑,慢慢走过去。

      她伸手一掂少女头上的水缸道:“还挺沉,比师父当年给我的要沉的多。”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急道:“师姐,都快一个时辰了,你让师妹歇歇罢,明日早课她该握不动笔了,还得弟子帮她写功课。”

      少女头上水缸摇晃了一下:“纪长越你胡说!我几时要你帮忙写功课了?”

      谢婉没忍住勾了勾唇角,又很快收了回去严肃道:“那你现在知错了么?”

      “师姐我没错!”少女梗着脖子,眼光炯炯:“是那几个师兄先抢了长越的玉佩,那是他娘留给他的东西!小崽子自己还打不过别人,我便出手教训教训他们。”

      谢婉转头问师弟:“可有此事?”

      纪长越垂下眼低声道:“是弟子武艺稀松,这才连累了柳卿师姐。”

      少女狠狠瞪他一眼:“你知道就好!回去好好练武,你下此要是再打不过他们,我...我就不站在你这边了!”

      头顶猛然一轻,谢婉单手将水缸托着从她头上放了下来。

      “下不为例。”谢婉轻飘飘的转身走了。

      入夜,卧房里灯火幽暗,少女半脱衣服,呲牙咧嘴的胡乱在身上擦药。

      她名叫柳卿,是岳阳派掌门的二弟子,岳阳派掌门年过半百,迄今共收徒三名,大弟子是她师姐谢婉,二弟子就收的她柳卿,去年收的三弟子是个样貌清秀的小少年名叫纪长越。

      纪长越年纪小,人又文弱,武功底子差,是师父从街边捡来的小乞丐,心血来潮就收作了徒弟。

      岳阳派掌门人的亲传弟子,地位何其重要,竟被一个小乞丐平白无故的给得到了,引来一众派中的侧目和议论,不忿者亦是众多。

      纪长越平日随大家一同修习,时常因为不识几个大字而被夫子责罚,昨日与他一起被罚的还有柳卿,柳卿素来不爱念书,偷懒耍滑已是常态。

      两人一同被罚抄书,纪长越昨夜一整夜未睡抄写了十几张纸,却在今日交给夫子之前被后排几个顽劣的弟子抢来用内力震成了碎纸片片。

      纪长越认得为首那青年的脸,程琦,浓眉大眼的长相,据说是因修炼极天赋高而今年原本最有望被掌门收为徒弟的门派新秀。

      夫子找他要罚写的时候纪长越当然拿不出来,夫子拧着眉自身后拿出戒尺。

      纪长越闭目伸手,深吸一口气,“啪”的一声惊响,戒尺却并没有落到纪长越掌心上,他震惊抬眼。

      只见二师姐柳卿一手扳住程琦,一手反制住他的手腕,在夫子戒尺落下的刹那挟着他掌心伸出,不偏不倚挡在纪长越手心之上。

      夫子怒道:“你做什么!”

      柳卿混不吝的一笑,使了个巧劲,转手从夫子手中将戒尺夺了过来。

      “夫子,借你尺子一用!”

      柳卿握着尺子对准程琦和他一众跟班劈头盖脸一顿猛抽,从殿内追打到殿外,不依不饶的殴打,直打的几人身上青紫几道,叫苦不迭。

      “要么现在向我师弟道歉,撕他的东西今天晚上重抄一遍还给他,要么我今日有的是时间陪你们。”

      最终柳卿把他们一顿殴打,逼着几人向纪长越道了歉,哪知程琦几人回去便向师父哭诉着告了状。

      掌门便把柳卿叫去罚了顿戒尺。

      柳卿正愤愤不平的想着,门就被推开了。

      谢婉满头漆黑长发披散,穿了一身白衣,白纱蒙面,只留一双沉静瞳孔看了一眼柳卿,然后大步走进来。

      柳卿皱眉:“师姐,你怎么这副打扮?”

      谢婉蒙着脸颊不言不语,只走近来接过她手中药膏,在掌心涂了一些后匀称抹开,然后在柳卿后背伤口处细细敷上,她手心很凉,柳卿甚至不敢呼吸的急促一些。

      等到上完药,柳卿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她顺势一头倒在床上,晚饭和午饭都没吃,此时饿的有点头晕眼花。

      “师姐,这么晚你去哪了啊,还这身打扮。”她有气无力的随口道。

      “给你带了桂花糕,吃了早些歇息。”谢婉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解开来放到桌子上,糯米的香气一时萦绕室内。

      柳卿眼睛一亮,拿起来大口大口就往嘴里塞,含含糊糊道:“师姐,你说师父为什么要收长越啊,那小子天天受欺负,我今天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谢婉揩去她嘴角的渣粒:“你今日做的很对,师门间本该如此,同袍而泽同恶相恤,方不枉同门一场。”

      今夜的桂花糕好像糖加的多了些,清甜的滋味占满了柳卿整个口腔。

      “你去哪了?”柳卿不好意思的转开话题:“师姐今日为什么一直蒙着脸?”

      谢婉手上动作不停,按住她的脑袋:“以后少惹些事。”

      她狐疑的扭头,只看到谢婉纤长的半边眼睫和冰白的肌肤,柳卿猛地回身一把揪下了她的面纱。
      只见一道渗着血的刀伤静静的躺在她侧颊上。

      “师姐!谁伤的你!”柳卿又惊又怒,莫名复杂的情绪犹如洪水一涌而上。

      谢婉拽住她的手:“没事,下次若是再有这种事,要早些和我说。”

      “是程琦他们?”柳卿从床上跳下来就要往外冲,被谢婉一把拉住提溜着拎回床上:“明日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程琦几人果真都没出现在校武场上,柳卿再见到他们时已是几日后满身是伤的出现在学堂里,说是前些日子回房时碰见了白衣披发的女鬼,猛然出现几人被吓得从山路上滚了下去,一连养了几日才能下床走路。

      柳卿托腮坐在桌案前,谢婉在旁边挽袖执笔,侧颜安静如画,时光仿佛就停留在方寸片刻之间,再不向前。

      转眼几年已逝,柳卿不愿学剑决心钻研刀法,谢婉便将门派秘法傀儡术一点一点传给她,以防此法后继无人。

      空中风声自后背袭来,少女站在林中,眼睛蓦然睁开闪电般转身抵挡,双手握刀同时斩出劈开层层气浪。

      叮当几声响,飞速旋转的暗器撞上刀锋锵然落地,少女刀柄翻转将地上的暗器再次掀起,借力出刀一挥而下,几枚刀叶又回旋而走,一头扎进隐秘的林中。

      少女得意的收刀入鞘,冲着林间扬声笑道:“师姐!如何?”

      身畔一阵幽幽清香,身后的已经剑柄无声无息的横在脖前。

      少女转过头大惊:“师姐?”

      “若是我方才要取你性命,你此时已经命丧于我剑下了。”谢婉用剑柄相抵,一袭白衣飘逸,长发高束,眉间清冷俊秀,照水秋瞳不染一丝烟火气。

      “暗器有时只是干扰你心神的幌子,躲闪的同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否则便会像这样。”她放下剑,拍拍少女的沾上灰尘的肩膀:“陷自己于被动。”

      少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一把扑过来抱住她,将谢婉扑的一个踉跄,顺着惯性跌了两步,正好撞到树上,手却下意识揽过去护住身前的少女:“阿柳,你庄重些!”

      被唤作阿柳的少女趴在她胸前抬起亮晶晶的眼:“师姐,你下山时带上我好不好?”

      谢婉扶起她,两人相携着穿过水榭亭台。

      “尽说胡话。”谢婉道:“我下山是去成亲,带你作甚。”

      阿柳的眼光黯淡了片刻,她用脚尖去踢开路上的石子,石子轱辘轱辘的滚进湖水里,溅起涟漪。
      她抬起头,路的那头站着个身长玉立的锦袍青年,那是柳卿第一次见到曹承永。

      “阿婉。”曹承永上前携了谢婉的手,眼中含情,嘴角带笑。

      谢婉将手从曹承永手中收回来,看了一眼一旁的柳卿,对曹承永半是嗔怪道:“师妹还在这儿呢。”

      曹承永便向柳卿点点头,躬身一礼温言道:“师妹。”

      柳卿目光在他们二人间来回转了一圈,冷淡的冲曹承永瞥了一眼便拂袖离开。

      谢婉歉然道:“师妹从小便是这性子,虽是桀骜不驯了些但好在为人纯真可爱,夫君勿要怪罪她。”

      曹承永拉着她笑:“我同孩子计较什么。”

      谢婉下山的最后一天夜里,柳卿还是忍不住去了她房中。

      灯下师姐穿针引线,烛火照亮她半边脸庞,看着柔软而恬静。

      谢婉见她来了,便放下针线道:“我今夜传你傀儡术最后一式,可你要答应我,此术只能用来救人绝不能出手害人,若是你用傀儡术将活人做成傀儡,那便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柳卿犹豫道:“那我要是真做了呢?”

      谢婉闻言凝神垂眼看着她,半晌轻轻笑了起来,温柔道:“我的阿柳不会那样做的。”

      掌心内力暴涨,柳卿一手扣着曹承永咽喉,另一手一掌拍出,曹承永瞬间身体垮下去,后背骨骼尽碎,血水几乎不可抑制的往外涌,咕噜咕噜的痛苦呜咽着。

      泛着金光的封印禁制仍然横亘在四周,纪长越将剑递过来,低沉道:“解开。”

      曹承永满脸是血的抬起头,满眼的垂死而又不甘心,他用力向纪长越啐了一口,并不接剑。

      “你找死!”柳卿一掌打在他右颊,曹承永当场从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

      谢婉被曹承永休妻时,岳阳派上下无人不惊。

      柳卿带着纪长越下山直接奔往盘湖剑庄,却见庄内张灯结彩红烛漫天,宾客满座一片热热闹闹的新婚景象。

      那日正是曹庄主与阿凌的大婚之日。

      那谢婉在哪里?柳卿拦住门外的小厮逼问,他们说大夫人前些日子就离开剑庄了,不知所踪。

      柳卿站在盘湖剑庄门口,从未有过的懊悔,年少时为何不再刻苦一些,若是她武功再高一些,就可以现在就闯进去把所有的红烛都砸了,把那对甜蜜恩爱的新婚夫妇一齐斩杀在拜堂前,李殷的义女又怎样,她不怕得罪武林盟主,她不信偌大的天下没有公理。

      但是她不行,少女在剑庄前握着刀站了一整夜,任由里面的欢闹喧嚣如潮水从黄昏到黎明渐渐褪去。

      “你当真以为....你杀得了我盘湖剑庄所有的弟子么?”曹承永嘴巴一张一合艰难道:“我还有十八名最精锐的弟子在守苍玄山,你逃不出去......”

      柳卿低下头道:“原来这就是曹庄主的杀手锏。”

      曹承永喘息着呛咳着:“他们每一个人武功都在你之上,我若身死他们定然不会放过你。”

      柳卿叹了口气,轻声细语的悄声道:“曹庄主你是老糊涂了么?剑庄里眼下有个老熟人,这么多天了你居然没认出来他。”

      柳卿冲沈知景笑着,低头对曹承永道:“青衣白扇轻功卓绝,面若冠玉眼似桃花,曹庄主当年剑庄多少弟子丧生在此人手下,十年过去你就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曹承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全身终于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语气恐惧的不成样子:“是他......”

      柳卿继续道:“我见他第一眼便认出来了,所以才挑此时动手,曹庄主你方才说你那十八弟子是去守苍玄山的,那你现在见了此人再想想,你那十八弟子可还活着么?”

      曹承永整个身体轰然倒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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