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咒回世界开餐馆》秉烛素候

8、顺平看得见？

　　多田优打了一下午的扑克，顺平虽然是新手，但是上手意外地很快。这次玩的是二对二模式，顺平和内海大叔一组，多田和真子一组。
　　她顶着满头的白纸条，“不玩了不玩了，哪有新手这么厉害的！”
　　顺平刚刚因为胜利露出几分开心的嘴角微微下垂，自己赢了会被排挤被孤立吗？像学校里那些人一样。
　　多田没有察觉到顺平的紧张。
　　随口调侃道，“我说，顺平你这不是学的很快吗？为什么会讨厌学习啊。”
　　顺平感到阴暗的情绪又开始在心里覆盖，又来了，这种被质问的感觉，像那些恶心、庸俗的愚蠢之人一样，戳穿我会让你快乐吗？
　　那就说出事情吧，告诉她自己是一个在学校被人孤立、排斥的可怜鬼，她脸上一定会露出难堪的表情吧？也不会说什么让自己留在这打工的话了。
　　但是她会告诉妈妈吧，学校的事情，真的不想让妈妈知道。
　　刚刚扑克游戏产生打的快乐，转瞬即逝，顺平纤细的手指捏紧扑克牌，又放松，轻轻地放在桌面。“那就不玩了吧。”
　　多田这下察觉到了，少年似乎突然有些不开心，是因为自己提到了学习？
　　“对不起！”多田脱口而出。“我好像提到了让你不开心的事。”
　　少年愣住了。
　　那些恶心的愚蠢的臭虫一样的人都没为对他做的事情说对不起，现在有人会为了一句可能让他不开心的话说对不起？
　　她……好像和那些人是不同的。
　　“我……”顺平的喉咙挤出一个字，开了这个头，说出自己的事情似乎也不那么难。
　　“我在学校总是被讨厌，所以不喜欢学校。”
　　短短一句话，引来三个人的侧目。
　　“请不要告诉我妈妈。”
　　真子惊讶地说，“事情如果已经到了顺平想要退学的地步，那些人一定很过分，还是告诉大人比较好吧。”
　　大叔拍拍顺平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多田意外，原来是这样子？
　　“真子，要尊重顺平自己的想法嘛！”多田对真子说。

　　“顺平既然暂时不想妈妈知道，我们会帮你保密的。”她看着顺平的眼睛。“不过姐姐更希望顺平自己能下决心对妈妈说出来，妈妈也许更希望顺平遇到困难会和她讲出来哦。”

　　“不管怎么说，被讨厌不是顺平的错。”顺平听到多田这样说，她温和的目光似乎照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小匣子里。“我很喜欢顺平呢。”

　　这时下班时间到了，开始有客人进门。
　　四个人开始各就各位。
　　“来些什么，客人？”

　　这次的客人是一家人，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年幼的女儿。
　　顺平把菜单递给一家三口，他们脑袋碰在一起，非常亲昵，似乎在讨论要是吃什么。顺平心里有些怅惘，自己从小就没有爸爸，那个男人很早就离开了自己和妈妈。如果自己的父亲也这样陪伴着自己，是不是同学们就不会觉得自己是异类？
　　但是引起多田注意的是，女儿的后背有一个咒灵和书包一样趴在她背后。
　　顺平这时余光看到那只咒灵也愣住了，那是什么？一开始他以为是女孩子身上什么新奇款式的书包，现在凑近看才发现，这个东西竟然会动。
　　多田看到顺平的视线落点，确定顺平能够看到那只咒灵。

　　“顺平！”
　　顺平控制自己的目光从那个奇怪的生物上移开，看向多田。
　　“怎么了？多田小姐。”
　　“多田挥手示意顺平过来。
　　顺平乖乖地走近。
　　多田压低了声音，“顺平你也看到了？那只咒灵。”
　　“也？咒灵？”
　　“对，就是小女孩后背上挂着的那个。”
　　顺平向真子和大叔看去，他们似乎一点都不对女孩身上的新奇书包感到意外，或者说，更像是压根就没发现“新奇书包”的状态。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咒灵对吗？为什么我和多田小姐能看到。”少年虽然常年沉浸重口味电影，对奇怪的东西接受程度很高，但是这不符合他十几年接受的教育所灌输的常识。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多田在确定顺平能看见咒灵之后，心下就做出了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叫五条悟来看看顺平到底什么情况。说不定他还可以去当“窗”呢，以后还可以多一个职业选择。
　　“等客人就餐完，我再和你说。不用担心那只咒灵，危险指数不高，一会我来除掉它。”
　　她对顺平拍拍胸口，眼神写着，放心有我在。
　　既然多田这么说了，顺平决定先去看看这一家三口点了什么，当然，也有他对那只多田小姐口中的“咒灵”很好奇的原因，想近距离再仔细观察一下这个全新的物种。
　　不过这种感觉，这种两个人有同一个秘密的感觉，让顺平感觉血液似乎都微微变热了。
　　顺平想，好像还没有谁和自己拥有同一个秘密。
　　他知道那些男生会在课间讨论一些网站的秘密，知道有些同学会谈论谁喜欢谁的秘密，但是保守秘密需要一个人一起，自己还从没有保守秘密的机会，这让顺平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一家三口最后点了椒盐鳜鱼、八宝豆腐、溜肉段，鸡枞汤。
　　多田从水盆捞出一只鳜鱼，刀尖轻轻划几下，鱼儿已经处理干净。
　　把鱼头切下，鱼骨头剖出，仅剩两片肉粉色的鱼肉自尾巴相连。
　　她一只手手指轻轻按住鱼尾，另一只手斜斜切进鱼肉却留着些皮肉相连，斜切之后再横切，本事鱼肉上长鱼皮，如此这般，倒像是鱼皮上长鱼肉了。
　　多田把鱼裹上淀粉，提着尾巴放进锅里，伴随着噼啪的声音，鱼儿的白色衣服变成了金色。
　　在瓷盘角落撒一小堆椒盐，然后把鳜鱼放到盘子上，空白的地方堆一堆萝卜丝。
　　多田把盘子交给顺平。
　　顺平小心地端给一家三口。
　　但是这一家三口却并没有立刻就开吃。
　　只见爸爸拿出相机，对着菜肴先拍了一张特写。
　　然后对多田喊到，“老板，麻烦快一点~我想等菜上齐一起拍一张美美的照片。”
　　妈妈则是摸了摸女儿的头，对女儿说，“小香，再耐心等一下哦。”
　　诶？难道是那种很有仪式感的家庭？多田这样子想着。
　　应下客人的要求，加快结束了手中八宝豆腐的制作。
　　然后是溜肉段。切成工整的长方形的肉条静静地躺在腌料中，裹上鸡蛋和淀粉，在炸锅里炸到酥脆。和椒盐鳜鱼到这一步结束就配椒盐吃不同，溜肉段还要裹上一层酱汁。
　　将肉段与青红椒翻炒，再撒入亨汁。
　　如此，溜肉段也完成了。
　　最后一道是鸡枞汤。鸡枞菌、鱼腐、丝瓜块一起，此时也已经煲好。
　　顺平将菜肴一一端上。
　　这时一家三口中的爸爸又举起相机，给每道菜一个特写，又拍了一张菜肴摆在一起的样子，然后又跑到母女对面，为母女拍照。
　　这时女儿身上的咒灵突然又变大了一些，女儿的身体被压的微微前倾。
　　“小香，赶紧坐直啊，弯着腰可不好看了。”
　　小香很乖巧，听爸爸的话乖乖坐好，可是她身上的咒灵可不乖巧，微微的扭了一下身体。
　　爸爸终于拍够了照片。
　　“好啦，开动吧，小香，奈美。”
　　他的妻子奈美无奈地摇摇头，“好啦，快享受美食吧，再拍都要凉了。”
　　说着给小香夹了一块鳜鱼，沾好椒盐，仔细检查过没有鱼刺，放进小香的碗里。
　　小香的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地冲妈妈笑起来。把口中的鱼肉仔细咀嚼，“妈妈！好吃。”
　　奈美笑着自己也放进嘴巴一块鱼肉，果然如小香所言，鱼肉内部极嫩，而外部酥脆，椒盐似乎也和外面卖的有些不同，应该是店主自己调制的，咸味很淡。
　　奈美又夹起一块溜肉段。炸过的肉段又吸取了汤汁，变得表面有微微软的感觉，但是实际又很酥脆，十分有嚼劲，咸淡适口。想着小朋友不能吃太多炸的，于是奈美给小香多夹了几块溜肉段，又把八宝豆腐盛了几勺给她。
　　小香和奈美都停不下嘴巴了。
　　但是，小香的爸爸只吃了两三口，就又拿起相机，把相机上的照片导入到手机上，又用软件P图，然后发到社交平台的账号上。

　　小香背上的咒灵又开始扭动了，小香似乎很不舒服。
　　“小香！你这孩子，干嘛动来动去的，这么好吃的东西快认真吃啊！”
　　小香的爸爸自己一边看社交账号的评论，一边批评小香。
　　“真是的，这群家伙，怎么能说我们小香长得一般般，明明小香这么可爱。”
　　多田眉头微微皱起来。
　　作为厨师，她当然希望顾客专心享受美食，但是也无从置喙已经付了钱的顾客怎么享受这份美食。
　　只是那只咒灵，她大概已经明白为何而生了。
　　过多不该有的评论、父母的忽视、父母对自己的要求……
　　该怎么帮助这个小女孩呢，祓除这一只之后，环境不变，难免还会生成新的一只。
　　小女孩身上的咒灵扭动的愈加剧烈，多田正要使用咒力祓除掉它。

　　小女孩似乎忍无可忍，她哇的一声哭起来，眼泪在眼角留下。
　　她的爸爸似乎觉得她这样子很有趣，举起相机又对着她拍了一张照片。
　　“正人！”小香的妈妈似乎也忍了很久。
　　“小香在哭泣！你应该做的是安慰她，而不是拍她的照片！”她的语气十分严肃。“我允许你用小香的照片在网站上经营账号，但是你不能把账号看的比我和小香还重要！如果你还这样子，我们离婚吧。”
　　爸爸挠了挠头。“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吗，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哭起来。”
　　小香的妈妈失望地看着这个男人。
　　多田这时走上前来，“或许我知道小妹妹为什么哭哦。”
　　小香的妈妈怀疑地看向多田。“你知道？”
　　如果能让小香的爸爸妈妈看到小香身上的咒灵就好了，多田闪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