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毒毒毒毒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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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盐镇远郊，不远处山麓上的钟楼敲响零点的钟声。溪水潺潺，夜晚的风力水车也照常运转。夜风吹动低矮的茂草，也掀起魔法师的衣袍，月光穿过树叶的空隙漏下来，在灰绿色的草地上投了一片夺目的光斑。
在盘根错节的白蜡树树根上，有一个很小的蘑菇，被笼罩在光斑之中，宛如舞台上被所有灯光聚焦的主人公。
菌盖赤红，覆盖细密白色细小鳞片。
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朵……毒蘑菇。
林泉乐从后台的显示面板上，清清楚楚地看见那被检测出来的【原生意识】转移到了毒蘑菇上。
林泉乐一靠近，毒蘑菇变成了可交互的状态。
【物品名：区区毒蘑菇】
【详情:不用看了，这就是一个毒蘑菇。从前有一个爱采蘑菇的小姑娘，她经常戴着红色兜帽，背着箩筐，出没在森林里面。每逢周日，她总要去看望她的外婆，去她外婆家漂亮的糖果屋做客。蘑菇就是最好的伴手礼，她总是采这种漂亮的红蘑菇给她的外婆吃。某一日，小姑娘就是在这棵白蜡树下发现了最大最漂亮的蘑菇，正当她准备采撷的时候，一只白兔蹦了出来，穿着衣服戴着礼帽，慌慌张张告诉小姑娘“没有时间了”。小姑娘好奇地跟上去，在白兔后面，一头钻进了树洞。这朵毒蘑菇则幸免于难，没有被小姑娘采走。】
【备注：虽然是个毒蘑菇，但它是个好蘑菇，盯着它超过十秒，或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泉乐：“……”
对林泉乐现在来说，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个物品自动生成的文本到底糅合了多少经典故事。实际上，他现在的思绪已经混乱了。死去多年的那人有可能在这里出现，光是这个想法冒头都让他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他的心跳变得急促，头脑发胀地想：
这是梦，还是现实？
林泉乐将蘑菇捧在手心，淡金色的流光几近纯白，像是云母般熠熠的颜色，他不禁回想起之前一系列泛着同样光泽的道具，以及它们出现的异常和疑点。
若那真的是……某种来自游戏之外，人类的意识……
而那个意识正是他熟悉的人……
一想到这里，他握住蘑菇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渐渐地，他双目发直，一眨不眨地仔细敲着手中这朵蘑菇。握住蘑菇的手掌感到一阵发热，一旦意识到这里面或许装着那人的意识，这蘑菇竟然像是活了似的，好像有着和人无异的体温。
忽然，他看见蘑菇上的白色小点动了起来，成百上千的小白点在赤红色的背景中，像是变幻万千的万花筒，不断扭曲旋转。
刹那间，他在一片眩晕中，脑中划过一片灵光，瞬间意识到他已经盯着这个蘑菇看了超过十秒钟。
他已经来不及抵抗这种蘑菇带来的附加效果，只能被迫扯入一片光怪陆离的混沌之中。
这一刻，他仿佛身处于一处不断变化的梦境之中，景色在他眼中飞速扭曲变化着，霞光浸染到了土地之上，数不清的光斑像雪花般由远及近向他飞来，他脚下软绵绵的，像踏在云端，在不断变化的光景中向前跌跌撞撞地走去。
“你来了，等你好久了。”
记忆中少年的声音响起，林泉乐一怔，他直愣愣地看着声音源头。
不知何时，他脚下已经切换为坚实的木地板，轻纱窗帘被风扬起，阳光洒落在地面上，囫囵印出窗户框架灰蓝色的影子。
视线渐渐移过去，靠近落地阳台，白衬衫黑蓝校裤的少年正随意地坐在地板上。室内昏暗，明亮的窗就格外刺眼，光线打上少年头顶，他柔软的发丝不是深黑的颜色，在光的穿拂过中，泛起像是麦穗一样的光泽。
少年的脸庞已经出现成熟的线条，他微侧着头，视线从正前方的屏幕移开。一只胳膊撑着地，有些单薄的身体微微向后仰去，另一手正握着手柄，似乎在等待什么。
“快过来。”
林泉乐看见少年背着光对他说话，面孔有些模糊，但声音却格外清晰，仿佛就响在耳边。
听见少年喊自己，他迈开沉重如千斤的脚步，很慢很慢，膝盖仿佛被灌了铅水，艰难地抬起。靠近对方的路程一下子变得格外遥远，他好像风雪中逆行的普罗米修斯，跨越重重险阻，只为接近自己的火种。
“林泉乐。”那少年唤他。
又一声。
林泉乐的嗓子倏地发紧，艰难地吞咽一口，润了润干涩不已的喉咙。他仿佛又回到自己少年时罹患语言障碍的日子，试图张口可还是无法出声。那种难愈的疾病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可不知为何，它又再次冒了出来，像是沼泽底部潜藏的岩浆，伴随着他泛起苦涩的内心，不断加温，冒泡，浮出表面。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心脏收缩，垂头看去，他正不自觉掐着自己的手指，过分用力了，指尖微微泛起青紫。
“游戏快开始了。”不疾不徐，那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见清朗的呼唤，他一瞬间卸了力气，喉头间的梗阻渐渐松动了，他开始指挥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前用力迈去。
越是靠近，对方身上的细节也呈现得越来越清晰。他看见少年额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扬起微翘的下巴，颈间敞开的第一颗扣子……
他前进的脚步愈发顺利，左脚跟抬起的瞬间，右边脚尖点地，就这样步履交替的几个间息，他恍然发觉已经到达了少年身前。
想都未想，本能先于意识，他几乎是猛扑过去，紧紧将那单薄的身体抱在怀中。
当啷。
手柄砸在地上，少年被扑进怀里的力道猝不及防撞了满怀，借着腰腹力量支撑两人上身的重量，双手微微搭在他的背上。
林泉乐埋进少年的颈边，很快，白色衬衫的领子洇湿了一小片水渍。
“是不是，你还活着。”他哑声轻问。
少年不语，只是平静地任由他环抱。
许久，少年衬衫领子的水渍变淡，林泉乐搭在少年后背的手指轻轻抽搐了一下，食指想要触碰少年颈后发梢，却又在还未触及之前缩了回去。
在这片极其静谧的空间里，他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同一姿势未动。
这里并非正常的空间，与他相拥之人也并非真人，是蜡像，是木偶，是傀儡。
察觉到这一点，林泉乐心中生出的微弱的希望又迅速衰弱下去，像是五光十色的泡泡，一点点吹起，再一点点被风刺破，遽然消失，了无痕迹。
又是这样。
林泉乐自嘲地勾起嘴角，心想：
又是他的妄念。
他叹了一口气，少年白色衬衫领子边缘浅淡的水痕被彻底煨干。
他最后摩挲了两下对方背部的衣料，手指流连般勾了勾起伏的褶皱，狠心将自己与那个温热的怀抱分离。
只是微微蹙眉，依旧不舍似的。
“奇怪，你做什么呢？”
林泉乐分离的动作僵在半路，从他的视角看去，少年下半张脸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他看见那张淡色的嘴唇一开一合，音调上扬，带着疑惑，言语结束得干脆利落。
“什么……”
他一惊，这和以往的幻象都不一样，这个李非鸟居然在抛出问题等他回答，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滴滴滴嘟滴滴——”愉悦的铃声从正前方传来。
就在此刻，巨大的屏幕突然亮起，一片白光的正中央，一个小齿轮的图案正在朝着顺时针方向缓缓转动。在齿轮旁边还有一行黑色小字，随着齿轮的转动忽隐忽现。
【游戏载入中……】
屏幕中刺目的白光越来越盛，林泉乐的眼睛被刺得几乎睁不开。那种光芒如有实质，从屏幕中向外扩散出来，将整个房间照得犹如白昼。
他一手挡在眼前，另一手下意识地去抓紧李非鸟，可刚一伸手过去，却抓了个空，手指徒劳地擦过地板，那道幻影消失了。
林泉乐心中一沉，捏紧了拳头。
白光已经像个深渊巨口，吞噬了整个屋子，很快，他被笼罩在这种强盛的光芒之中，消失了踪影。
几秒过后，白光像是心满意足地减弱了下去，房间重新变回傍晚时分没开灯昏暗的样子，只有墙壁前面的巨大的显示屏发着荧光。
而那面屏幕出现了变化，中间多了一道笔直的竖线，将屏幕两边分割开来，变成了一左一右的竖向分屏。
两边分屏中，各自出现了一朵奇形异状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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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鸟恢复意识后，只觉得自己头昏眼花。
他鼻端嗅到了潮湿阴暗的气味，耳畔还响起水珠滴答到钢铁上的声音。
甩了甩昏沉的头颅，他睁开眼，发现面前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十分昏暗，周围墙壁和头顶的天花板都是圆弧形的，呈现金属的颜色，看上去自己像是在管道之中。管道的接缝间还有斑驳的红褐色锈迹，整个环境荒废许久，似乎从未有人到访过。
脚下湿漉漉的，有很多积水，管壁两边有水位干涸的痕迹，高低不一，滋生着苔藓和异形蘑菇，它们是那股湿腐味的来源。
前方有一点光亮，似乎是管道的出口。
李非鸟决定先出去看看，他惯性地扇扇翅膀，以为自己还是蚊子的形态，结果他扇了个空，这才忽然意识到，之前那种恼人的嗡嗡声消失了。
那他现在是什么形态？
李非鸟愣在原地思索片刻。
细细感受过后，他发觉自己踩在湿润的水中，铆足了劲弯腰去看，只看到一柱柔软的，乳白色的菌柄。
李非鸟一下子支棱起来，抬着眼皮朝上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菌盖里满满当当的褶皱。
李非鸟抽动嘴角。
这回他变菇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毒毒毒毒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