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金门》长歌未语

4、第 4 章

　　第二日，她与安宁公主在城外的别庄喝茶。

　　这别庄是安宁公主的陪嫁，庄子不大但风景很好。别庄外便是一大片杏花林，常有文人墨客在此举办雅集。

　　安宁公主看到她眼底厚重的青乌，奇怪的问：“你怎么了？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钟杳杳不敢接话，总不能说自己做了个春梦所以才导致半宿都没睡吧？心虚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倒是你，你昨天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你？”

　　安宁公主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我、我没事，就是被一个疯子绊住了脚。”

　　“疯子？哪里来的疯子？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都是以前在西北的事情了，没什么好说的，你可见到淑妃了？”

　　钟杳杳知道她的心结所在，没有再追问下去，道：“见到了，姜柔姐姐变化真大。”

　　安宁公主叹了口气，“我本来想写信告诉你这件事的，但又害怕打扰你养病。想着你回京自然会知道，也就没有说。”

　　“不说也好，说了我也没办法阻止。如今看来她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还有了身孕，兴许进宫对她来说是好事。”

　　安宁公主不知该如何宽慰她，钟家父子死得那么惨烈，她在这世上也只剩下一两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亲人了。偏偏姜柔还进了宫，成了她父皇的淑妃。

　　“对了，我听说你昨日还见到了裴景策？”

　　说起裴景策，钟杳杳一下子便来了兴趣，“你小道消息还挺灵通，才这么一会就知道了。”

　　“宫里如今都快传遍了，我还能不知道吗？他们都说你是因为谢濯才故意去招惹裴景策，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她无语凝噎，恨不能当场指天发誓，“真的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谢濯？”

　　安宁公主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以她的性格确实瞧不上谢濯那个废物，也就放下心来，道：“裴景策我见过几次，长得确实好看，比檀栾还好看几分。”

　　钟杳杳得意的笑了起来，“我看上的人能有差吗？你说我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拿下他？”

　　安宁公主一愣，吃惊的看着她，“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可他......是西晋的皇子啊！”

　　钟杳杳明白她的意思，语气稍沉，道：“我知道，不过我父亲和两个哥哥的死与他无关。”

　　北襄与西晋打仗的时候，西晋挂帅的人是继后的哥哥，如今西晋的柱国大将军蒋骁。

　　当时裴景策手上毫无实权还被软禁在自己的寝殿内，确实与他关系不大，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还有共同的敌人。

　　安宁公主道：“这还不简单？以你的容貌，随便去他面前晃一圈不就手到擒来了吗？”

　　如果美人计有用，她昨天也就不会铩羽而归了，“你想点有用的办法。”

　　安宁公主诧异不已，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噗嗤”一声直接笑喷了出来，“钟杳杳，没想到啊，你居然也有今天，想当初你可就是靠着这张脸把檀栾从我手里给骗走的。”

　　“你能别提那件事了吗？怪丢人的。”

　　三年前她的心疾再犯，在床上躺了近半个月才慢慢恢复过来。某日她忽然想听檀栾弹琴，可檀栾已经应了安宁公主的约，不好再过来。

　　久病缠身的人，性子难免都有些怪。她那股偏执劲上来非要听到檀栾弹琴不可，于是拖着才恢复的身子去了南楼堵他。

　　檀栾见她脸色苍白虚弱但神情倔强的模样顿时心生不忍，甘愿冒着得罪安宁公主的风险给她弹了一个下午的琴。也是从那时开始，她的名声一跌再跌。

　　“好好好，我不提就是。不过裴景策既然能不被你的美色所迷，说明寻常的办法对他来说不管用。要不你做些糕点什么的送过去，不是常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吗？”

　　她撇了安宁公主一眼，问：“你看我像是会做糕点的人吗？”

　　寻常的大家闺秀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大多都会亲自下厨做些吃食给长辈送去。但是她爹和祖母疼惜她，从来都不让她做这些东西。

　　“唔......”，安宁公主冥思苦想道：“这也不行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将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不怕他不从了。”

　　钟杳杳差点被没茶呛死，心想这招还能这么用？真当她是个强抢民男的纨绔女了吗？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的口水都能把钟家的祠堂给淹了。

　　这时，茜草拿着一张烫花描金的帖子走了过来，道：“公主，郡主，这是方才宋家三姑娘派人送来的帖子。”

　　“宋令笙？”安宁公主惊讶的接过帖子，展开一看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钟杳杳凑过去，好奇的问：“上面写了什么？”

　　“宋令笙他们正在杏园举办雅集，问我们去不去？”

　　“真是稀奇，她居然会想到请我们过去。”

　　京城里但凡有雅集诗会之类的事情从来都不会给她们两个下帖子，仿佛她们两个就不配与风雅二字沾边。

　　不过她们也确实对这个不感兴趣，与其看那些人互相吹捧，还不如去南楼听小曲来的自在。

　　“可知道还有什么人去了？”

　　茜草道：“太子殿下也在，还有曹家二公子，武信侯府的三公子和裴质子他们。”

　　“谢濯也在，你可要过去瞧瞧？”

　　钟杳杳咧嘴笑了起来，“去，当然要去。”

　　不过不是为了谢濯，而是为了裴景策。

　　杏园里的这一大片杏树不知是何人所种，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存在。

　　累累杏花垂挂在枝头，风骤起，吹落漫天白雪，着实是一幅绝美的景象。

　　两人刚到，就见宋令笙迎了上来，“见过公主，见过郡主。”

　　安宁公主抬手示意她平身，“宋三姑娘不必客气，正巧我们两闲来无事便过来一块凑个热闹，你不会嫌弃我们吧？”

　　她正经起来还真有几分公主的威严。

　　宋令笙笑道：“公主说笑了，您两位能来是令笙的荣幸，快往里面请。”

　　再往里绕过一个回廊才是真正的雅集所在地，宋家三姑娘声名远播，她举办的雅集从来都不缺人。草草看去，京城里几乎大半的世家公子和贵女们都到了。

　　谢濯原本在和同行的人说话，听到动静后抬头一看，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姿容冶丽的女子。眉眼精致如画，一袭芙蓉色的衣裙勾勒出不足盈握的纤腰。鬓间的金步摇轻轻摇晃，明艳动人，竟丝毫都不输给一旁的宋令笙。

　　他一下子看呆了，心跳得像雷鸣一般。

　　坐在他旁边的人忽然道：“一年未见，永嘉郡主倒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她竟然是钟杳杳？！

　　方才的惊艳顿时全都化作了惊讶，谢濯着实是没办法把她和当初那个病秧子联系在一起。自己确实也好几年没有正眼看过她，印象里还是在钟夫人的灵堂上，她形同枯槁，面色十分憔悴。

　　旁边的人见他看的出神，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调侃道：“文则，不是我说你，人家都追你追到这里来了，你待会好歹给人家些好脸色，别寒了郡主的心啊。”

　　谢濯这才回过神来，脸色难看，“你别胡说，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你还真是不知怜香惜玉，多少人能有你这样的艳福？我可是听说咱们这位郡主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不惜跑过勾引裴景策呐，结果还被裴景策给拒绝了。”

　　说罢，他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引得别人纷纷注目。

　　坐在另一侧的曹晟敏闻言目光一沉，阴阴的道：“还有这种事？”

　　“怎么？曹二郎竟然不知？”

　　曹晟敏讥诮的弯了弯唇，“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谢濯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恶狠狠的骂了句，“真是恬不知耻！”

　　钟杳杳刚走进来，还没有看清楚都有那些人，就听见林沁瑶夸张的道：“没想到郡主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她这话怎么听都觉得阴阳怪气的，好像钟杳杳不敢来一样。她微微一笑，道：“我本来确实不敢，但一想到林四姑娘你也在顿时就觉得胆子大了不少。”

　　林沁瑶一愣，没有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安宁公主却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其他人的脸上也憋着笑。她这才反应过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不已。

　　宋令笙见状，忙打了个圆场，“人都到齐了，公主，郡主，两位快请落座吧。”

　　她这个人向来都是人敬三分便还三分，看在宋令笙的面子上也没有再为难下去。与安宁公主一起向坐在主位的太子行了一礼后，坐在一旁的空位上。

　　好巧不巧的是，坐在她对面的人竟然是谢濯。

　　平心而论，谢濯的皮相在京城里算得上是翘楚。三年的时间他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剑眉星目，面冠如玉，身上还有一股书卷之气。

　　想到小时候自己还跟在他身后叫过几声“濯哥哥”，出于礼貌还是朝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