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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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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接到步惊云的手令时,已经整备好了所有人马。
易风在陆上通道受挫的事传到步天手里的时候,没来由的让其怒火更甚。
不仅仅是气易风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莽撞,如果不是风师叔事先早有料定派了火麒麟和道净前往,且不知他易大邪王的三魂六魄会飞到什么地方去。
再来生气的,就是对神水阁飞怨霾,其实步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易风险些丧命的消息,自己会如此沉不住气。
而神峰,见步天如此气急败坏的一面,只得摊摊手表示同情外加怜悯,虽然对易风的表现觉得有些差强人意,可只要无关大局,都没有关系。
通常这个时候,若是被聂风看到,往往也会稍微感叹一下。
人和人……还真的是不一样……
于是当步天拿着父亲的手令来到步惊云房门口的时候,完全没有出乎意料的看到了聂风。
二人的手里都拿着这几天汇集上来的各路情报,彼此似乎默契甚深的相互交谈着什么,而聂风看到步天带着一脸尴尬的走进门的时候,只是微微朝他笑了笑,点点头,完全看不出是才知道易风战况消息的模样。
“天儿来了?”
看到这一幕,步天心里倒是有点不舒服了,虽然走进都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风师叔……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一旁的步惊云看到步天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悦,转念想了想就知道儿子的心思,也懒得去解释,毕竟聂风那副模样,他也确实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你明天,前往洞庭,有什么,安排?”
放下手里的文书,步惊云看了一眼聂风,见他也饶有深意的看向步天,心里也是微微一松。
“风师叔给我的药我已经带好了,父亲,此计甚妙,我们只需从陆上出口攻进去,将他们从水底入口逼出来,那么一切,都不会很费神。”
微微点头,聂风在一旁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也出言相询。
“天儿知道风儿险些遇难的事?”
步天低头,犹豫了半晌,才点头认可。
“风师叔,天儿知道。”
“知道就好。”
聂风的面色,突然就肃穆了下来。
“风儿的事,也正好给你和神峰提了一个醒,神水阁不比其余的武林门派,不是区区一个江湖经验和武艺就能拿住的,天儿,火麟被我派去保护风儿,是因为他天性顽劣,不懂思考大势,他有此一劫……我和云师兄,是早已经预料。”
目光看向步惊云,却见对方虽然仍是面无表情,眼底却划过一丝赞许的意味。
“天儿,你却不同,大局面前,便更不应只看中眼前利益而忽略长远,去往洞庭的路途较远,你需记得,若我和云师兄,没有发起真正打开陆上通道的战斗,你万不可沉不住气。”
话罢,聂风不再看向步天,只是转身走到步惊云身后,不再干涉他们父子的谈话。
虽然自己已经把该说的话说的差不多了。
至于步天听得进听不进,那就是云师兄的事情了。
默看着聂风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在离自己身后较远的书桌边坐下继续翻看桌上的战报,步惊云的目光微微回转,缓缓凝聚在了步天的身上。
“说说看,剿灭神水阁的战略。”
向着儿子点点头,步惊云转身走到了窗口,把目光投向云端,可步天却明显感觉到来自父亲的压抑和凝视。
定定的想了片刻,步天垂着头,半晌终于叹口气,对着眼前的父亲施下一礼。
“爹,天儿有个想法,既然陆上通道首战告捷,那么只要固守水下通道的话,应该没有太大顾虑。那水下通道虽长,但只需把住出口,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听罢儿子的想法,步惊云面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可目光却深邃了不少。
对于步天这个儿子,步惊云表现的信任和疼爱,一如曾经的霍步天对待自己一般,平日里更是相当的护短,好在步天在步惊云和聂风冰封20年的岁月里,已有于己于身的历练,又总是崇敬着强大的父亲,是以步惊云真的不太担心步天会在诸多苦难里保存自己。
可现在,他确实是担心了。
尤其是在聂风说过那一席话后,眼前的儿子,似乎还是下意识的把神水阁当成了一般的武林门派,这个认知,可谓是极为的危险。
冷冷回头,步惊云的目光看了看遥遥坐在远处的聂风,才又继续投注在了步天身上。
“天儿,你风师叔刚才说的话,你可有听清?”
步天愣了愣,面上带了些疑惑,半晌点点头,语带不解。
“爹,天儿有听。”
微微皱着眉,步惊云没有继续这个问题,反而将话题扯到了易风身上。
“你知道易风险些死在陆上通道的事,但是天儿,袭击易风险些致死的东西是何物,你有没有了解过?”
步天一怔,许久才有些抱憾的摇摇头,轻轻启口。
“天儿只知……那是苗疆的邪术,至于是何物,尚未……”
微微颚首,步惊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身在局中,却不知布局者为何,天儿,你何时,竟也变得如此不谨慎了?”
对步天说的话,步惊云没有任何的委婉,直切入正题,极为犀利。
“你风师叔,看到战报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东西乃是苗疆的鬼物,乃是由活生生的青年人放干了身上的鲜血后,利用其怨气,束缚住的魂灵。”
“普通从未涉及术法的习武之人,沾之即死,触之即亡。若身上无极灵之物傍身,你以为易风能够逃过这一劫?”
“天儿,为父问你,若是神水阁从水下通道遁出时,是以此物为先锋,你可有把握守得?”
话毕,步天已然苍白了一张脸。
尽管看到了聂风的惨样,尽管听到了易风险胜的消息,可对于术法可谓基本没有接触的步天,还是先入为主的认定领导神水阁就是一个比平常门派较为棘手的武林门派。
如今被步惊云一袭话点醒,想起适才聂风短短数语,却隐含担忧的话,一时间,惭愧难挡。
轻拍拍儿子的肩膀,步惊云的神色虽然没有变化,眼底却划上了一抹淡淡的慈和。
“明白了的话,就下去准备,该怎么做,我相信,你手下的术士,会给你一个完美的部署的。”
“是,爹。天儿明白了。”
深沉的目光看着步天渐渐走远,步惊云回头,缓步踱到了桌边的聂风身边,伸手抽出了对方手里握进的狼毫笔。
聂风抬头,冲他淡淡笑了笑,也不阻止师兄的动作,任由他把毛笔搭在了砚盘旁边。
“谈完了?”
默默点头,步惊云没有答话,只是凝视这聂风的脸,很久很久,忽然伸出手,轻托起对方下颚,在聂风猛然睁大的眼睛下,熟门熟路的将自己的唇印上了对方看上去还是缺少血色的嘴唇。
很多年后,每当聂风回忆起这一天步惊云的这个吻,都会不自觉的带上些淡淡的笑容。
那是回赠,或者说,是聂风离开的那天,自我牺牲的吻的回赠。
从那一天,聂风离开,到现在,他步惊云来挽回,既然有了开始,就必须要有所终结。
聂风明白这是步惊云的承诺,承诺相守,承诺永恒,也承诺着不离不弃的相随。
我回来了……云师兄。
欢迎回来……风师弟。
步天出发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清晨,步惊云没有去送行,只是静立在云阁的窗檐边,神情淡漠的看着数以千记的队伍,踏着烟尘消失在视野里。
直到连遥远的灰烟都消失不见,也还是没有回过身。
聂风看着眼前的师兄,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坐在桌边凝视了良久,才缓步走到他的身边,轻轻一个翻身,双腿已经越过了窗檐,垂坐在红木制成的边缘。
看到聂风这个动作,步惊云眼神闪了闪,终于从长久的眺望中收回,放在了身边人身上。
“在担心天儿?”
眉眼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聂风伸手支撑在一旁的竖壁之上,轻轻拨弄着木窗顶部垂下来流苏。
伸手将对方的手拉了下来,握紧,步惊云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看了看被聂风波动的涣散开来的白玉流苏,很久才极为平静的点点头。
“嗯。”
指尖覆上对方宽厚的手背,聂风也眺望了一下大队离去的方向,沉默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待在窗边,一站一坐,握这彼此的手,陷入寂静。
很久很久,步惊云才轻吐一口气,回转了身体。
“我知道,你也担心。”
“可……担心无用。”
轻轻点头,聂风笑了笑,神情也带了些萧索之意。
但愿此次之后……再无争斗杀伐……可是人心的贪欲和争胜,却是无可避免的。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当步惊云问出这句时,聂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拉到了房中的大床上。
头枕着绵软的靠枕,聂风的意识一时间有些恍惚,一会仿若回到了洛阳惊云道暂住的小屋,一会又恍惚还待在千树湖朴素的木窗。
短短一年,就好像……过了一辈子一样。
如今握着这人的手,再不想放开。
伸手将对方的额发轻轻拂开,步惊云看着对方似乎怔愣的神情,眼底抹上了一丝柔和。
“在想什么?”
听到这句,聂风的神色,才微微平静下来,转目看向对方刀刻般坚毅的容颜,很久,才轻轻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些往事。云师兄,你刚才问了什么?”
见他走神至此,步惊云皱皱眉,也懒得追究,只是惩罚般的越加用力的攥紧了聂风的指尖,重新说了一遍。
“我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有些抱歉的闭了闭眼,想起今日步惊云看着步天离去的神情,轻轻摇头。
“这件事,还是尽早结束的好,天儿前往洞庭最多五日的路程,如此,三日之后,师兄你就赶往风儿那边,如何?”
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行程,其实陆上通道和水下通道之间,相隔的并不如何遥远,若是陆上通道得破,赶往水下通道的驻地也就一日的路程,算起来,也应该不会误事。
他们……都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太多的东西,那些伤害,那些痛苦和无助,如果没有亲自用自己的手去化解这份痛楚和心魔,又如何能够彼此相守。
轻点点头,步惊云看着聂风的双眼,平淡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神情,可那目光的含义,聂风却懂。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天儿……和我自己的。”
毕竟现在的我,似乎,除了你,没什么能再让我动容了。
神水阁也好,阴阳蛊也好,废去武功也好,忘记一切过去……也好,经历过了,痛过了,就不会再如此轻易的被人拽进那个漩涡了。
所以你……不必担心。
你只需要看着我,看着我独自站起,再握起雪饮与你并肩,就够了。
“这一切,早该结束了,不是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