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忘》雪幻流云

21、第二十章

　　天上的暖阳缓缓照射在这处绝壁之上，却出奇的感觉不到温暖，裂风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渐渐昏沉，一时之间，竟觉得脑中如被重锤击下，眼前聂风的身影却在慢慢涣散开来，消失不见。

　　心中猛然一凛，裂风还未及思索什么，便赫然觉得全身如被烈焰焚烧殆尽，仿佛置身于修罗业火之中，灼热得无法自拔。

　　灼热的皮肤上，繁花开尽，顺着裂风的身体一寸寸的向上疯长，血肉模糊的指尖紧扣着地面，一切如此的熟悉，如此陌生。

　　裂风忽然苦笑了起来。

　　虽然意识清醒，可如今的情景，怕已不是之前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外窥探，而是以自己本身的意志，本身的摧残，来体会这份被遗忘的记忆。

　　这是毒性减弱的效力么？

　　那么现在算什么？裂风成了聂风？还是这些记忆……原本就是需要如此去承担的？

　　体内的热度，仿佛要将整个人烧成灰烬一般，裂风不记得那个名叫聂风的人是如何来到这离惊云道数里之外的地方的。

　　兴许只是凭借的一股韧劲，有或许只是不愿牵连他人。

　　总之在这般噬骨夺心的痛苦中，凭借着一股毅力来到这里方才倒下，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哼……”

　　正被那万火焚心的痛楚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时，忽而不知从何处，传出了一声冷哼，淡淡的飘在风里，极度的诡异，也极度的清晰。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动听，优美，却透着无比的冷血之声，在轻柔的脚步声中，慢慢的走近。

　　谁……到底是谁！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时，裂风只觉得脑海中，有一根弦绷到了极处，欲断不断，明明这声音让他听了便觉得遍体发寒，却没办法想起任何一件与之关联的事。

　　那脚步声慢慢行近，在他身旁停住半晌后，忽而，一种极寒的体温自下颚涌上，脸被人用手指轻轻托起，尖利的指甲似乎已经刺破了皮肤。

　　然后那声音似乎微微冷笑了一下，遂将手放下，静立在了一旁。

　　半晌，却是冷冷开口，不带半分温度。

　　“阳蛊……？那个废物。”

　　却听那声音落下，又有一个怯怯的声音自那之后响起，似乎极为恐惧，也极为无奈。

　　“阁主，二宫主她不是……”

　　话罢立即噤声，随后“啪”的一声，极为清脆，似是说话之人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是什么？本宫让她用阳蛊对付的是步惊云！可现在中了阳蛊的人，却是聂风！难道她不是废物！”

　　那一瞬，裂风只觉得一道极为冷酷的目光直直的射在了他的身上，彷如毒蛇的芯子一般，舔遍了全身每一根神经，连那浑身如火焚烧的热度，都没办法将这股阴寒置于无物。

　　“既是废物，那她死不足惜！可这聂风……”

　　轻轻一声冷笑，女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魅惑，又一次将手伸出，一把拿住了裂风手腕。

　　“我倒是没想到，风中之神竟然是长得如此一副好模样，可惜你诛灭我神水阁三百七十二名阁众，纵使长得再美，我也不会放过你。”

　　臂腕上，一阵针扎的疼痛，裂风忽然感到满身的业火在瞬间被一股彻骨的寒意侵吞，从四肢百骸一直蔓延到了肺腑，最后渗进了骨骼。

　　那女子的话语，仍在耳边不断的回荡着，诡异而残酷。

　　“我不会让你那么快就死的……我要折磨你，让你在未来的时间每日受着这冰与火交替焚冰灵魂的痛楚，我要你为你灭我神水阁总坛的行为付出代价！聂风！”

　　“你身中阳蛊，这还不够，我在你身体里种下了新的蛊毒！你很快就会失去自我，失去属于你自己的一切！到时候，我会让你看着步惊云，然后亲手杀了他！”

　　乍听见步惊云的名字，裂风只觉得心中忽而涌起一股火焰，称之为愤怒的火焰。

　　虽然意志清醒，可如今这副身躯的却不是裂风的意志能够操控的，他能切身去体会聂风的心，聂风的痛楚，甚至聂风的愤怒，却没办法左右聂风做任何事。

　　所以裂风知道，在聂风的心里，步惊云占了多大的地位，甚至于这早已经力竭的身体，在听到有人要用自己对付步惊云的那一瞬间，已做出了反应。

　　双腿猛然向前曲起，直攻握住自己手臂的人，劲力迅如疾风闪电般，直直的向这箍制住自己的女子射去。

　　见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忽然奋起反击，饶是这女子心如蛇蝎也吓了一跳，松开聂风的手臂格手便挡，一时间两股内力撞在一处，两人皆被震开了数十步的距离。

　　方才站定，却又见一条刀影从天而降，直直向着那女子挥去。

　　大骇之下，那女人只来得及微微侧身避过着惊天动地的一击，却终究被这一刀的刀气划破了面颊。

　　一口血呛了出来，支着刀强行站起，聂风只觉得那一击之后，全身的劲道已然用得干干净净，血气在身体里翻涌，一会如被推进的万年寒冰，一会又如被丢进了烈焰火海，真正生不如死。

　　可他还是清晰的看到了女子的模样。

　　还是一身火一般的红衣，较之之前的少女，眼前的红衣女子却更加的妖娆美艳，只是那美艳之中，泛起的是如蛇蝎般的毒意，而那面上轻轻的一道划痕，渗着鲜血，却让人更加觉得不寒而栗。

　　血流到了唇边，那女子轻轻伸出舌尖舔了舔，面色瞬间变得铁青，看向聂风的眼睛里，赫然添上了一丝毒辣。

　　“你，真该死，聂风。”

　　伸手将自己脸上的血迹抹掉，女子却似乎不再害怕聂风的攻击，反如闲庭信步般，走到了聂风身边。

　　“很痛苦吧……内力被吸干的感觉，被置身于冰与火之间的感觉……不用强撑了，我知道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伸手将自己的血抹在了聂风的脸上，那女子忽然伸手一抖，衣袍中，一把小巧的匕首在她的指尖，闪现着寒光。

　　“风中之神若是拿不起雪饮狂刀，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

　　轻轻一笑，那匕首递出，看似极轻，下手却是极为残忍，只一刀，便直接切断了聂风握刀的手腕筋脉。

　　“你用这只手，这把刀，毁了我的脸……我，就亲手毁了你的一生！”

　　手腕上的剧痛顺着那刀割的痕迹传上脑海，雪饮叮当落地的脆声让聂风忽热停住了剧烈的喘息，仿佛全身那种非死非生的痛苦，都已经消失不见。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被人狠狠的推翻在地，一双眼睛只是静静的看着掉落在眼前的雪饮，缓缓的，将那只已然感觉不到任何知觉的废手，缓缓伸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握到刀柄，一只穿着着异域风格精美鞋子的脚，忽热就那样从半空踏了下来，狠狠踩在那只手上，霎时间，剧痛传上，让聂风的神志猛然一清。

　　抬眼看着上方居高临下蔑视着他的女子，聂风的神情却忽然趋转于平静，尽管体内被剧毒折磨的巨大痛楚和手筋被挑断的折磨不断在脑海中放大，可聂风，却好似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任那女子的脚在自己的手掌研磨，末了，却在那女子的注视之下，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那女子愣住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人到了这样的境地，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而那笑容之下的眼睛，淡定而清澈，坚决而冷漠，仿佛现在被她踩在脚底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就像被践踏着尊严踩在地上的人——是她。

　　心中忽然出现了一种没来由的挫败感，那女子忽然松了自己的脚，退到三尺之外，口中默念着什么东西一般，一双眼睛却近乎怨毒的紧盯着聂风。

　　一幕幕重回脑海，裂风忽然想起，这之后即将发生的事。

　　全身的骨骼在那女子口中默念的时候猛然就似被人从内里拆开了一般，聂风强支起了自己的身体，却浑身一阵脱力，直接坐靠在了崖边的巨石下，可身体里那种接踵而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喘息。

　　他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的纹痕，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生长，伴随着那种疯长的，便是身上有一处又一处的皮肤爆裂开来，凭空里出现了无数道可怖的伤痕。

　　血自衣内涌出，瞬间便将一身白衣染得片片血红，聂风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可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那女子的面容，依旧是那平静无波的神情，让那女子打从心底涌上一股畏惧。

　　想起适才提到步惊云时，眼前的男人猛然溢出的潜能，那女子终于停住了口中的默念，对着聂风看似温柔的一笑。

　　“聂大侠，你不用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放心，我说过，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会把你做成降头，让你不生不死的亲手为我除掉步惊云！亲手除掉惊云道和你一手建立起来的神风盟！一个，都别想逃。”

　　那一瞬，聂风的面上终于涌上了一丝愤怒，原本平静的目光瞬间冷酷，可全身被折磨得已无一丝反抗之力，聂风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杀死眼前的这个毒如蛇蝎的女子。

　　“卑鄙！”

　　轻轻吐出两个字，聂风在那女子的眼前，用未伤的左臂扶住身边的大石，吃力至极的站起身，目光却透过那女子，似乎看到了很远很远。

　　一切都无所谓了……

　　本来已经做好了一死的准备，如今这般模样，只是死得比较凄惨一点罢了……

　　云师兄，我不要这副残躯成为禁锢你生命及未来的锁链，也不能让自己像这女人所说的一样，不生不死的残害生灵。

　　若是那样，我宁可自己把自己——毁灭！！

　　面上忽然带了一丝微笑，聂风仰头看着天空，那是黑夜过后即将到来的黎明。

　　这样也好……

　　至少我不必承受这样尊严被践踏在地的痛楚，不用承担这手被废去的现实。

　　“我聂风！便是死，也断不会，死在你这样的卑鄙小人手里！！”

　　没有看向那女子错愕的面容，聂风运气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一个纵身，仰面横飞出了山崖，如同一只染血的白色惊鸿一般，自那山崖上飘然坠落。

　　“混蛋！！”

　　见此一幕，那女子狠狠咒骂了一句，看了看身后一干被吓得止不住发抖的侍女，遂又冷冷看了一眼那鲜血纵横的山崖，末了终是一甩头，转身离去。

　　“我们走！！现在神水阁还不能与惊云道抗衡，若是知道聂风死在我们手上，步惊云定不会放过我们！”

　　身后的侍女们纷纷匆忙点头，却没见到她们阁主眼底那划上的一丝怨毒，更没料到此番离去，会被这个女子下辣手割去舌头挖去眼珠，做成了鬼降来掩盖这个秘密。

　　身躯在山崖下急速下落，聂风的耳边满是呼啸的风声，可眼前，出现的，却是步惊云那张冷酷若刀刻的面容。

　　云师兄……永别了……

　　随着夜色再度下降，步天屋中的一干人才发现这屋中的灯火竟然足足点亮了一个昼夜未熄。

　　抬头看看屋内书桌上摆满的纸张书信，神峰揉揉很有些酸痛的脖颈，转头看向还在锲而不舍埋头苦干的两人。

　　“都查了一天了，你们也休息休息吧。”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神峰看着自己手上的文书，实在是找不到奇怪的地方。

　　如果真如那个中年男子所言，聂风派遣了七十多名探子去查找神水阁的总坛，末了只回来了三个，那么这人员的发配和姓名核实，照理说无论怎么掩盖都会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来。

　　可偏偏，经聂风一手更改的文书，却连一丝漏洞都找不到，且不说神风盟派遣属下的调集令，就连人员出入都做了个仔仔细细，这要怎么去查。

　　听见神峰的叹声，易风抬头看看天色，也扭扭脖子，伸手将他自己面前最近的一本文书拿起，很不情愿的叹口气。

　　“最后一本，看完了还没收获我们就放弃。”

　　说完又是满脸的鄙视之色。

　　“你说这聂风成日里搞的这是什么事！不去做假账简直可惜了他的才能了！”

　　此话一出，饶是步天正专心致志的查看文书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

　　“就你话多！”

　　不屑的撇撇嘴，易风也一眼横了回去，将手上新翻开的文书瞟了一眼，忽然有些奇怪的愣住了。

　　半晌，才忽然翻开了之前看过的一本，一页一页的对比起来。

　　见他如此，身边两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看向了易风手上的那本文书，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怎么回事？”

　　轻轻将自己手上的纸张放下，步天看着易风，语气里有了些许期冀。

　　易风却没抬眼，只是看着手中的文书，末了狠狠一拍桌子。

　　“聂风！算你狠！”

　　神峰步天同时吓了一跳，还未出口询问，那边易风已经将手上的文书狠狠拍到了桌子上。

　　“你们过来看！聂风在三年前的人员派遣名单里，有几个名字出现的几率小得可怜，可一年前，这被抹杀掉的前一笔名单中，派遣出去的正是这几个人。足见聂风对这几人有着相当的信任。”

　　“那七十三名影卫探子的名单皆在我手，可这几个人，分明不在此列，加上那段时间神风盟一切事宜都平定至极，盟中上下更是未有一人得知聂风调查神水阁的事宜，足见聂风除了那七十三名探子外，根本没有动用神风盟一兵一卒！”

　　听到易风如此一说，步天脸色连变，想了许久，才似是了解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这也能说的过去，如我爹的惊云道，明面里有着众多下属，当今江湖已是无人不知惊云道的强大，可谁也不知道惊云道也秘密培养了一批死士，人数众多，足以匹敌一支军队，可这批死士，不到危及之时，是绝对不会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抬眼看看易风和神峰同时露出的讶然之色，步天叹口气，却很是坚定的点点头。

　　“我相信你们，所以这个秘密，我不会隐瞒。”

　　听罢这话，易风脸上红了红，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才轻轻呸了一声。

　　“切，谁稀罕知道。”

　　话罢又立即回到正题。

　　“若真是如此，那我肯定相信，聂风在神风盟外也有一批死士为其效命，若神水阁真是曾在那时被聂风下手重创，而又瞒住了所有人的眼……我估计聂风动用的，应该是这批死士才是，而这几个派出的人，应该就是那群死士的统领者……”

　　这一番分析头头是道，步天也低头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易风所言是最有可能的，如果既然是聂风麾下的死士，那么不论多寡，生死如何，都是不会被外界知晓的……

　　可若是这样，线索等于到了这一步，便彻底断了。

　　因为若真是聂风麾下亲领的死士，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在哪里生活，居住的。

　　这些人也许会永远扮成平凡人生活在市野，也许会隐世独居，一辈子不涉及江湖之事。

　　可一旦效忠之人有令，便会自天下四方汇聚，生里死里，无一丝怨言。

　　这样的队伍，往往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轻轻叹口气，步天缓步出了房门，看向裂风房间飘忽的烛火，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事到如今，所有的真相，就只能等风师叔恢复记忆之后，为我们……一一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