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男友》微光泛泛

27、AI男友

　　巴黎美院，艺术交流汇展。
　　“你没事吧？”眼前金发碧眼的帅哥叫卡伊，和向念一样，是这次受邀的学者。
　　方才交谈转身的时候没有注意，向念恰好和他撞上，便有了视频里落在程响眼中恰似拥抱的亲昵画面。
　　“没事，谢谢。”向念立稳，投之一笑。
　　对于这个阳光的大男孩，向念并不陌生，尤其是他那口异国他乡的口音，讲着不太流利的中文时，格外风趣。
　　“给。”卡伊递上拿在手里的咖啡，“我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嗯，是的。”向念点头回。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卡伊摊手，“也许你可以考虑多留两天，给你眼前的爱慕者一个机会？”
　　“卡伊？”向念拧眉，显然，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半真半假的玩笑话。
　　“OK，我明白，你有意中人。”卡伊耸了耸肩，释然作笑，“有幸去中国的话，倒是很想见见你画里的那位。”

　　其实，向念从来就不属于默默就会无闻的一类，她的身上总散发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光芒，是她所不自知的，也是无法掩盖的。那种光茫，不像程响那般如阳光的耀眼，却似月光般的柔美亲和，总会不自觉地吸引那些向往美好的“夜行者”，譬如卡伊。
　　只不过卡伊大抵也没想过，自己表达爱慕的时候会正好撞上她在画她想念的人，原来那束光晕里早已存在了心之所笼的人。幸而他足够机智，用诙谐的中文化解了飘在半空的尴尬，还意外收获了半个中文老师。
　　“嗡~”兜里的手机振动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向念示意，转向一边，“喂……”

　　**
　　绿树成荫的小院，竹藤桌案上摆了几碟小菜。
　　程响按灭注视已久的手机，仰头迎着从交错叶片中漏出的几缕光线倦睐。
　　十几个小时的兼程，多少是有些疲惫。
　　从英国赶到巴黎，程响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阮教授讶异于他的突然出现之时，告知其向念因家中有事临时先行，与之前后不过一小时。于是，程响从巴黎追回国，辗转至Y市。可当双脚落到这久违的土地上，他却恍惚没了方向，他并不知道向念的住址，而落地后的电话也并没有接通，那一刻，他好像失了风筝的线，不知去何处寻。
　　身体一下释了气力，心头不免笼上一丝失落感，他和她之间，好像总是差了一步。

　　淡淡的清香混合着蒸煮的热气嗅入鼻尖，程响推开眼帘，面前是一碗黑亮软糯的乌米饭，端着碗的老人头发花白、笑容慈和。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伴随着成长的记忆涌上心头，初高中的那几年，程响就是在这里和外公外婆一起度过。
　　“香吧？”外公故意晃了晃，挑逗。
　　“嗯。”程响笑回，扶他坐下，“怎么现在还有这个？”
　　“知道你喜欢吃，你外婆特意给你备着的。”
　　“外婆呢？”
　　外公朝厨房指了指：“说要给你多炒两个菜。你呀，和你小姨一个样，不声不响地就回来了，也没个准备。”
　　“小姨回来过？”抓起几颗花生的手稍顿。
　　“嗯，上上个月，匆匆回了两天。”外公将碗盘拢了拢，将装着花生的那碟拉到自己面前，不急不慢道。
　　程响若有所思地点头，想来该是毕业典礼的那阵。

　　“怎么，有心事？”花生的红衣在粗粝的掌心揉捻而开，“谈恋爱了？”
　　程响抬眸：“小姨说的？”
　　他想他的表情还不至于这么明显得出卖自己。
　　外公点点头，笑拾起一粒花生米入口，咀嚼：“有女朋友是好事。”
　　程响苦涩一笑，垂下眸，拇指稍一用力，压破花生壳：“我也想，但还不算是。”
　　他的表白计划似乎很失败，每次总是差了一点。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外公拍了拍手，掌心残留的红衣零落于金色的光晕，“别让你妈的事影响了，那早就过去了。人生那么多事，哪能事事精准呢？何况是感情！真是喜欢人家姑娘，就主动些，别留遗憾。”
　　“嗯，我知道。”程响应着，将手中剥好的花生米递过去。
　　“好了，够了，多吃了你外婆又得说我了！”外公笑眯着眼接过，推了推碗，“快尝尝，糖放得够不够，不够再添。”
　　“诶。”程响轻和，拾起筷子。

　　端着菜出来的外婆瞧着一摊花生壳，忍不住数落：“你这老头子，本来血脂就偏高，也不知道少吃点，还以为自己年轻呢？”
　　“瞧，我说什么来着。”微蜷的手掩住写意的半阳，捂着咕囔的嘴，红润叠褶的面庞却透着几分得意。
　　温馨的画面融进垂落的眉眼，浅浅的笑意不自觉挂上程响的嘴角。

　　“表舅舅。”门外的小男孩声音清脆，一下跑进来，颇有礼貌地补充，“太叔公，太叔婆。”
　　“哟，小云来了呀。”外婆笑脸盈盈。
　　“这小子还真是眼尖，一下就瞧见是响响回来了。”跟着进来的表姨寒暄。
　　“表姨。”程响打招呼。
　　祖辈的亲缘关系，顺起来是有点远，不过几家住得近，自然走动得频繁些。
　　“看来小云是想你响表舅了。”外公打趣。
　　“他哪里是想着人啊，他是想着他的智能玩具呢！”表姨无情拆穿。
　　“才不是呢，我当然是想表舅舅了。”小云嘟了嘟嘴，钻进程响怀里，“那表舅舅有带新的机器人玩具吗？”
　　几人哄笑一团。

　　午后的闲话家常，程响零星地参与了几句，没有深入。
　　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担心她是否安全到家，又犹豫，或许她在处理家里的事，自己这样会冒失打扰。
　　翻合上那串熟悉的红色数字，程响下意识点开了“试恋”。因为此前的忙碌，他这一个月都没有登陆，状态还停留在旅行中，对话框里是向念最初几天发的诸多问题。
　　她好像一直都把他这个“AI男友”当作百科全书式的存在。
　　他微微一笑，开始一个个回复，尽管这样的行为自己都觉得有点傻。
　　时隔一月的回答，他不知道她是否还需要？
　　刹然间，手指停顿。
　　目下是“N”即时发来的一张风景照片，随后配问：「糟糕，被父母拉着相亲怎么破？」
　　程响蹙眉。
　　所以，她在相亲？
　　指尖放大照片，他迅速找到了关键信息，是一家农家乐桃园，距离并不远。
　　眉目深邃，唇角微勾，程响收了手机迅速起身，招来一旁玩耍的小云，挑眉道：“想不想去摘桃子？”

　　**
　　接到钱女士称病的电话，向念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岂料结果钱女士非但毫发无损，自己还被预谋拉到相亲现场，此刻身处其中的她，多少觉得荒唐。
　　此前因为匆忙，向念落了充电器，登机时切换的飞行模式一直忘了关，到家才发现手机没电，偏巧就错开了程响的电话。
　　直到这一秒，指尖停留在阮教授转发的朋友圈上，她才得知程响拿了冠军。
　　她一直都知道，他可以的！
　　那她是不是应该跟他说声祝贺？
　　欣喜打开的对话框，又被消除了字节。
　　这个点，巴黎还早，要不等这场无端的相亲局结束，再打给他？何况，他并没有什么动态，也没有主动联系，或许，还有事忙，或许，她并非他想要分享的第一顺位。
　　注意力被突然弹出的“试恋”消息吸引，向念点进去，看到了“AI男友”的连续回复。
　　“它”的旅行结束了？竟然在一个个回复她之前的问题？
　　只不过，现下，她恐怕需要解决的是新的问题。

　　“别老看着手机，多和人家交流交流。”身旁的钱女士敦促。
　　“哦。”抬起的眸光掠扫到对面饶有兴趣的注视，闪躲而过。
　　头一次面对这种尴尬的相亲场面，向念局促地想隐身。
　　视线又落回“试恋”的界面，她好像找到了倾诉的第一选择。
　　可她不曾想过，随手拍下的风景会暴露了自己所在，更不会想到，所谓的“AI男友”已然洞察了一切。

　　“害，这孩子啊容易害羞，你们别见怪。”钱女士面上打马虎，暗下不满地推了推。
　　向念无奈，敷衍地翻过手机，礼貌性地微提唇角。
　　“女孩子嘛，文静点好。我们家儿子平时也不爱热闹，就喜欢看看书什么的。”
　　“是嘛，难怪看着就沉稳，我听说这学医挺辛苦的吧，以后是准备回国发展？”
　　……
　　母亲之间总有着侃侃而谈的话题，甚至全然无需故事“主角”的回应。

　　X：「对方什么条件？」
　　向念再度翻回手机，一秒的不可置信。
　　这“AI男友”怎么反问起她了？
　　心下却不自觉地配合回复。
　　N：「留学硕士，牙医，准备回国开诊所。」
　　X：「人怎么样？」
　　N：「斯文清秀，年长几岁。」
　　X：「以前认识？」
　　N：「不认识，父母朋友的亲戚。」
　　……
　　一壶茶的时间，向念倒是实实在在做了一场转述性直播，原以为“AI男友”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分析性结论，结果只抛出了两个字：「等我！」
　　向念迷茫，轻叹出一口气。
　　好吧，她怎么会有这种虚拟AI能拯救她的错觉？
　　——
　　只下一秒，她的手被温柔牵起，有人如神明般降临。
　　“抱歉，我想我有必要宣示一下作为男友的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