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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耳虫 ...


  •   虽已立夏,早晚温度仍然很凉,只午间的一小会,天空没有云,大太阳照的哪里都暖暖的。

      阿如很珍惜这个休闲的午后,她伸了个拦腰,像猫似得慵懒的舒展着身体侧躺在沙发上,她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垂在沙发沿旁,一缩一缩的。

      没多久阿如便睡着了。

      阿如做了个梦,一开始她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她回到了七岁那年,小小的她从能容纳三四个成年人的长长的炕上醒来。

      这是一个土房,阿如长大的地方。

      阿如是家里的独生女,同龄人基本都是一家只一个,不过相比较同龄人被家里的娇惯,阿如生活里却并不是父母捧在手心疼的小宝贝。

      她家太穷了。

      她的父母面色蜡黄,每日早出晚归,不多的话永远都是在提醒她家里不容易,她要懂事,她要争气,她要……

      阿如坐在炕沿伸了个懒腰,滑下地穿上磨破了留在家里踩踏的旧鞋子。

      她要去厨房焖饭洗菜,天还亮着,可她做的慢,等她焖饭洗菜忙的差不多了,她的父母刚好回来,可以省很多力。

      也会难得对她说夸奖的话。

      阿如走了没两步,忽然想起被子还没有整理。

      其实整不整理也没什么,反正过不了几个小时就要再睡觉。

      只是前几天阿如的玩伴家添置了黑白电视,拉着她去看,一起看了个说话腔怪怪,里面人也长得怪怪的电影。

      黑白电视里的女人早晨起来,没有像阿如家以及阿如认识的所有人家一样把被子叠进壁橱,而是动作利落的抖了抖,漂亮的铺在床上。

      阿如很喜欢,次日一早她没有叠被,而是学着电视里的女人将被子铺展开,很是得瑟的拍了拍。

      然后阿如就被妈妈骂了。

      “你看谁家的被大白天的在炕上?让人笑话!”

      阿如紧咬下唇,一声不吭的去把被子重新叠好,狠狠的塞进壁橱里。

      来自梦想和现实的强大落差,砸的她心里很疼。

      不过今天的这会,趁着没人在家,阿如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涌起了铺被子的冲动。

      阿如三步并两步的奔到炕沿旁,蹬掉鞋子灵巧的跳上炕。

      她先是将被子拎起来,想要抖动,可小小的身子跟着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到。

      她又松开被子,跪着去整理枕头。

      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枕头皮塞满秕子,随着阿如的挪动,几个小小的黑点留在原处。

      阿如的视力很好,她清晰看到了因挪动枕头而露出的褥子上的几粒秕子。

      ……以及一条长满了密密麻麻许多角的小长虫。

      阿如浑身发麻。

      小长虫在褥子上挣扎着,扭动着,因为多节的它断了一小半,断裂处有深色的浆,那是它的血。

      从小在土房长大的阿如已经习惯了和各种虫子作伴。

      在阿如更小的时候,有一年午睡,一只黑盖虫爬到了她正上方的棚顶,许是年老体弱,黑盖虫抓不住了,整个身子向下坠,刚好掉在了阿如压在眉骨上挡阳光的小小手心。

      阿如被惊醒了,看着手中下意识攥住的黑盖虫,玩了许久。

      只是这次却不一样,阿如很害怕。

      并不是因为阿如比起黑盖虫更怕多足长虫,这种虫子阿如虽然敬而远之,但也敢拿着筷子夹。

      阿如最怕的虫子是蜘蛛,越胖的觉得越吓人,见到胖蜘蛛后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如果她去将胖蜘蛛踩掉,胖蜘蛛肚子就会炸掉,然后更多更多的小蜘蛛就会跑出来,涌向她,只要她见了胖蜘蛛,就会忍不住的这么想。

      这次阿如害怕这只断掉的多足长虫,是因为她担心这只多足长虫断掉的小半身子去哪了?

      她想到了她刚刚睡觉的时候,好像听到了有什么掉到枕头上的声音,就像当年那只黑盖虫从棚顶掉下来的声音一样。

      然后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她的耳朵有些痒……

      然后她胡乱的伸手挠了挠……

      阿如的脑海里已经有了清晰的画面了,像是第三视角的摄像头,漂浮在空中、

      她看到那只黑棕色的多足长虫从墙角的一个洞跑出来。

      她早就说过那个洞里有虫子窝,让她爸爸把虫子堵上,但她爸爸不信,根本不管。

      多足长虫顺着坑坑洼洼的墙壁向上爬,越爬越慢,一路爬到棚顶,每只脚的速度都已变得很慢,像是老人似的颤颤巍巍。

      当多足长虫爬到炕上沉睡者的阿如正上方的时候,终于每只脚都坚持不住,蜷缩着掉了下去,啪的落到了阿如的枕头上。

      安静了几秒,蜷缩的多足长虫舒展开,恢复性的动了动每只脚,它还能继续爬,爬到哪里好呢?

      它发现了阿如的耳孔。

      孔洞对小虫子总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无论里面什么样。

      阿如曾经在家里的院子里观察蚂蚁窝,它拿针往准备蚂蚁的家门旁扎了很多差不多的小孔,然后就看到回家的蚂蚁背着用作粮食储存的颗粒,找不到家,钻进阿如往地里钻的针眼,很快又爬出来,钻进下一个……

      多足长虫像是要回家似得向阿如的耳孔爬了过去。

      小小的耳孔很顺利让多足长虫钻进去,只是多足长虫的脚太多了,每走一步都给阿如带去痒痒的感觉。

      睡梦中的阿如感觉到不适,胡乱身手打了打,拍了拍,灵巧的手指抠了抠耳孔,继续睡了。

      半截多足长虫留在了枕头上,挣扎着,扭曲着。

      阿如抬起自己的手,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每一根手指。

      没有,除了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脏兮兮的尘土,什么都没有。

      阿如突然又觉得耳朵痒了,她用小拇指去扣,除了一点点白色的耳屎,什么都没抠出来。

      阿如反而觉得耳朵更痒了,她很害怕,哇的哭了出来。

      阿如的爸爸妈妈回来看到冷锅冷灶,又看到在炕上睡着的阿如,不满的将阿如摇醒,抱怨起阿如比起谁谁谁家的孩子差得远了,谁谁谁家的孩子都是早早的做好饭菜等爸妈回家,阿如却只知道睡觉。

      直至阿如坐起来,她的爸爸妈妈才发现她脸上的泪痕,转而问她怎么了。

      阿如双手从桌上捧起叠好的卫生纸,轻轻展开给爸妈看里面的半截多足长虫的尸体,哭诉着多足长虫趁着她睡觉钻进她的耳朵里,被她一扣,半截身子留在了里面。

      阿如的爸爸妈妈连忙扒阿如的耳朵看,可无论用手电怎么照,都看不到半点虫子的踪迹。

      阿如的爸爸妈妈放松下来,一脸又哭又笑,安慰阿如是做噩梦了。

      阿如不信,噩梦怎么会这样真,手上的虫子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阿如的爸爸拿来了他喝的白酒,倒了一小杯,阿如的妈妈让阿如侧躺在她的腿上,将白酒往阿如的耳朵里倒,然后轻轻的晃动阿如的头。

      凉凉的白酒顺着耳孔流尽了阿如的头里,冰的阿如头皮发麻,隆隆的水声更是让阿如很害怕。

      但阿如不敢制止妈妈。

      有白酒从耳孔流出来,顺着阿如的下巴流到忱头上,刺鼻的气味使得阿如难受的闭上眼睛。

      时间变得漫长。

      等到阿如妈妈像摆弄物件似得轻松将阿如的头一歪,把白酒倒出来后,阿如终于睁开了眼。

      阿如仰头期待的问:“这样虫子就会被倒出来吗?”

      “什么虫子都会被白酒醉倒,然后顺着水冲出来。”阿如妈妈解释道。

      阿如这才大了胆子,垂下脸想在去找,“虫子在哪里?”

      褪色的老旧地板擦不干净,上面永远有各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头发、灰尘、土砾……

      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虫子。

      阿如爸爸直接拿过来扫把,开始往外扫。

      “有!我扫出去吧。”

      阿如来不及看清,眼巴巴的看着爸爸扫了一小堆出去,才觉得安心。

      ……

      午睡的阿如从回忆的梦醒来,搭在沙发沿的手脚有些木木的,涨涨的,麻麻的。

      阿如坐起身缓了一会,才觉得舒服些。

      天色已经给渐黑,整个下午竟然都被阿如睡过去了。

      阿如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走到墙边,啪的将灯打开。

      忽地她觉得耳朵有些痒,忍不住抬手去扣耳孔。

      略有尖锐的小拇指甲尖深入耳孔时,忽地一阵刺痛。

      阿如痛得一跳,缩回的手下意识用力甩了甩。

      她整个身子都变得麻麻木木,叮咚叮咚的心跳声中,她的目光凝视在半空。

      有什么微小的东西随着阿如甩手的动作飞到起来,然后在半空中缓缓下落。

      仔细去看,是跟黑黑的小小的短毛,像是……多足长虫的脚。

      光滑明亮的白色地砖清晰倒映着房间的一切,已经飘落到地砖上的短毛与上面映出的阿如苍白的脸庞交融在一起。

      阿如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傍晚。

      她双眼发红,脚步不知改进该退。

      数分钟后,阿如终于鼓起勇气蹲下,仔细端详着落在地上的黑色短毛。

      她的心里还在安慰自己不要大惊小怪。

      然后,她看到洁白地砖上的黑色短毛死而不僵的轻轻挣扎。

      一声尖叫划破了这个傍晚。

      天空飞过一群白鸽,小区广场上充斥的欢声笑语淹没掉了一个女人绝望的悲鸣。

      数日后,受不了恶臭气味的邻居拨通了报警电话。

      当人们撞开防盗门时,看到了被辨认不出的物种蚕食掉大半的尸体。

      那个怪异生物因人们的闯入受到惊吓,迅速从窗户爬了出去,不见踪影。

      只在地上留下一道宽宽的那生物爬动留下的血红浓臭污渍。

      有摄像头拍到了那个生物,经过无数次传看,每个看到的人都觉得浑身发麻。

      那是一只有半个篮球大黑色虫子,吃的肚子发鼓,背壳发亮,身子两旁长出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多足。

      有人说像是变异了的蚰蜒,更有人说是变大了的蟑螂与蜘蛛的集合体。

      但最让人觉得恐惧的是至今没有人找到那只跑掉的生物究竟去了哪里。

      究竟是逃到了深山之中,还是至今仍躲在城市里某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等待着下一次的狩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耳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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