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关系》橘里野

15、第 15 章

　　段昱树去深圳前，约了自己一个多年的好友一同吃饭。其实他一早就有约对方的打算，但两人都忙，一直到他快出门时才终于对上个时间。

　　饭局定在宏岳酒店，一间雅致的小包间，地毯厚重绒感十足，暖光打在红木小方桌上，置物柜一角燃着几根线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味道。

　　徐庭瑞到时段昱树已经坐了有一会，他一进门就看见人穿着一身浅灰棕色西裤马甲套着长袖衬衫，领带被抽掉了，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一副正经里带点痞气骚包的样子坐在红木圈椅里喝茶，浅玫瑰色的嘴唇被茶水润湿了，垂眼低眉，单看脸是文绉绉的好看。

　　徐庭瑞忍不住说：“这是谁家的公子哥？我乍一进来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我倒想当谁家的公子哥，”段昱树放下茶杯，冲他一笑，“可惜我家就剩我一个。”

　　徐庭瑞一时鬼迷心窍，忘了这茬，经他一说发现自己失言了，立刻找补：“哎，要不你上我家来当来？说真的导演就应该请你去演少爷。”

　　真不是他可以夸他，段昱树打小真就是个少爷，尽管经历过一些变故，那种骨子里自带的气质却未有太大变化，被按照上位者培养所塑造出的神态是学也学不像的。

　　段昱树嗤笑：“别贫了，快坐吧，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放着家里的生意不做去当演员，都得气活过来吧？”

　　徐庭瑞脱风衣的动作一愣，倏然“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这张破嘴，说的什么话。”

　　段昱树是什么身份地位，他怎么敢把他比成戏子了？

　　而段昱树只是轻声地笑，抬手把菜单本推给他：“看看还要点什么？”

　　徐庭瑞接过来，随便挑了两个卖相漂亮的，在一边坐下，给自己倒杯茶水也把段昱树的杯里倒满了，问他：“你这么大费周章地约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一些私人的问题想咨询你一下。”段昱树双手交叠搭在小腹至大腿处，向后倚在圈椅里。

　　“心理方面的？”徐庭瑞是做高端私人心理医生的，他家里世代从医，父亲是私立医院的院长，祖辈积累的资源不少。

　　“差不多吧。”

　　徐庭瑞上下打量他几眼，没瞧出什么端倪：“那我给你推荐个医生？”

　　“不用，我没打算做长期咨询，也不是我的问题。”

　　说话间先上了几道菜，色香味俱全，有一道是嫩豆腐雕的龙，怒目圆睁，飞天之姿栩栩如生，看得徐庭瑞忍不住夸了两句。段昱树捡起筷子，夹了截鸡汤娃娃菜吃。

　　徐庭瑞：“那你说说是怎么个事。”

　　“是嘉年的事，”段昱树连吃相也文雅，娃娃菜裹着汤汁，他折了张纸巾，唇角始终干干净净的，“我觉得他可能喜欢男人。”

　　陈嘉年第一次带男人上热搜的时候，段昱树没怎么在意，媒体追求热度，发出来的东西真真假假，十句里能有半句真话都算有良心的，且当时陈嘉年还在剧组，他虽然表现得不务正业，其实是个品行极好的孩子，段昱树对他放心。

　　但第二次陈嘉年亲了自己，段昱树从中琢磨出一些不对劲了。

　　徐庭瑞是见过世面的，外人总以为高端的圈层岁月静好，只有见过那些的才知道，同性恋在他的客户里都算是小问题，他波澜不惊地揣摩着段昱树的心思：“所以你是想让我纠正还是？”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他这样是不是跟我有关系，而且他最近总躲着我……”

　　徐庭瑞心里正想你怎么会觉得跟你有关，你不会以为他是爱上你被你掰弯了吧，就听见段昱树继续说：“我一直没结婚，他在我这当小孩子养，但家里的长辈只有一个男人，是不是会影响到他？”

　　“……”徐庭瑞差点一口呛着，“我说段总，自我pua你是会的哈。”

　　段昱树细微地眯了一下眼睛，他表情不凶，眉头放松，倒是把卧蚕给眯出来，怪好看的。徐庭瑞使劲瞧着他这张脸，继续说：“影响是会有，但……”

　　陈嘉年站在露台上吸了口烟，天色灰暗，从远处只看见烟头一点火苗一亮一灭。

　　今年申港市的天气一反常态，也或许是受到台风的影响，眼下立秋已经过去了三周，临近九月，太阳落山后的空气还是浮着燥热。

　　他从空调房里出来，一接触空气更觉得热，而且很闷，气压低得令人感到不舒服。

　　陈嘉年拨了拨发梢，上一部戏杀青后他配合公司和品牌方的宣传，烫了个头发，在椅子上坐了足足六个小时，站起来时两瓣屁股都麻了，得到一头看起来跟抖音里半小时网红洗剪吹差不多的造型。

　　甚至还不如人家洗剪吹，好歹在一两个月里是半永久，他这个根本就全靠吹，比如今天没去公司，未经打理的头发就跟犀利哥似的，透露出颓丧感。

　　身后滑轨门发出动静，陈嘉年把才吸了两口的烟丢在烟灰缸里，转过头时唇角缓缓喷出一股混着薄荷爆珠味的雾气，见来人是许睿。

　　许睿穿着会所的制服，站在门口看他：“余哥让我来看看你，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上回亲完段昱树，陈嘉年确实低落了好一阵子，一来他不知道怎么跟段昱树说这件事，二来他觉得自己可能真他妈有毛病，段昱树把自己弄回家，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钱培养自己，结果自己长大了却对他有性冲动，这也太恶心了，果然自己是一辈子都摆脱不掉那对父母留下的卑劣基因。

　　但这话他不想跟许睿说，也不想跟那帮鬼混的哥们说，这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怕坏了段昱树的名声。

　　他说：“没事，就是天太闷了，我状态不好。”

　　“那你还进来吗？”许睿往身后看，跟陈嘉年一起过来的其他客人嚷着开门好热，他知道这些人里陈嘉年才是中心人物，但其他人自己也得罪不起，于是往前两步，回身关上了门。

　　“你门都关了，还问我进去？”陈嘉年被他逗笑了，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又点了一支烟。

　　许睿连忙说：“对不起。”

　　陈嘉年夹着烟的那只手摆了摆示意没关系。

　　身后的门贴了防窥膜，也一并拦住了屋里本就不大亮的灯光，露台上乌黑一片，云层半遮半掩着月亮，只有零星的光洒下来，勉强看清人的轮廓。

　　陈嘉年就一边抽着烟，一边躲在这样的黑暗里看许睿那与段昱树有几分相似的脸，黑暗使他们更加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