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晚来迟

1、初遇

　　元朔元年，大雪。
　　马上要除夕了，汉宫内灯火通明，长长的甬道被白雪覆盖，在夜晚的宫灯映衬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未央宫内的侧房，一个小男孩跪坐在书案前翻着兵书，旁边摆着烧的热热的火炉，屋子里暖暖的，显然这是专门给男孩准备临时读书的一间房。小小的人认识的字还有限，一点点费劲的读着，好看的眉毛也紧紧蹙着。突然门嘎吱欠了个小缝，有些雪飘了进来。
　　男孩头都没抬，淡淡开口：“我不喝安神汤，出去吧。”
　　门又嘎吱了一声，还带进了一丝冷风。这下男孩有点不耐烦了，蹙着眉抬头往门口望去。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口探出来，是个粉嫩的女娃，眼神带着警惕却又生怯，女孩咬了咬嘴唇还是迈了进去，站在门口也没再往里走：“我...我迷路了，你知道临华殿怎么走吗？”
　　男孩皱着眉歪了歪头看女孩，慢慢吐唇：“你怎么进来的？”
　　女孩也皱着眉瞪大眼睛：“迷路了走错了！不是和你说了吗！”
　　似乎被这个语气惊到，男孩瞪着眼睛看了女孩几秒，随意抿了抿唇：“从未央宫出去向左走到头就是。”说完男孩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门又嘎吱一声，还伴随一声别扭的谢谢。
　　男孩顿了一下，抬头望去，门已经关上了，无奈摇摇头刚想继续看书，突然想起今夜宫中查夜，刚才的女娃娃好像就自己一个人，身边连个宫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要是被查夜的卫尉逮住了...想了想还是放下书，起身走到门口冲对面的值房唤道：“辟方。”
　　对面门打开，辟方迅速跑来：“公子，您唤我。”
　　男孩抬头看了看，天空昏暗的不知颜色，还飘着鹅毛大雪，一片落在男孩长长的睫毛上，又瞬间融化。“你去和姨母说一声，我书看的烦闷，出去走走。”
　　辟方有些着急：“不妥呀公子，今夜卫尉查夜，不让人在宫内乱走。”
　　“所以我才让你跟姨母说一声。”男孩说着已经走入雪中，辟方着急的跑进屋里想拿件披风，出来发现早已没了男孩的身影。
　　甬道长的不见尽头，两边的宫灯也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片路，男孩走了一会还没发现女孩的身影，想着是不是已经找到地方，自己多此一举了，突然耳边听到一个声音：“那是谁？站住！”
　　男孩回头没有发现人，耳朵动了动，是旁边甬道的声音，他顺着声音跑去，脚步还要放轻，路过一口夏季盛荷的大缸时，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男孩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望去，女孩躲在大缸后面，脸冻得通红，紧紧闭着眼睛，蹲成小小一团，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男孩上前一把拉住女孩，这一下把女孩吓得不轻，猛地睁开眼，还没等叫出声就被男孩用手捂住嘴：“别说话，跟我来。”
　　女孩惊恐的瞪着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男孩拉着女孩悄声的慢慢走了几步开始跑起来，两只小手紧紧抓在一起，融化了好多片雪花。身后不断传来卫尉的声音：“站住！”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个宫里，男孩推开眼前漆红的大门，没有上锁，似乎是个废旧的宫殿，男孩把女孩拉进来小心翼翼关上门。
　　两个小人往宫殿的正殿走去，年久失修的宫殿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男孩抬头看了眼殿名细柳宫。
　　女孩终于松了口气，因为跑的太急，胸口还微微喘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有些苍白。
　　男孩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危险后，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喘匀了气才开口问女孩：“我不是给你指了路吗？”
　　女孩也坐了下来，有些难为情的撅了撅嘴：“天太黑看不清路。”
　　男孩无奈瞥了女孩一眼：“这么晚了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没有宫人跟着你吗？”
　　女孩望着别处，不直接回答：“我们该怎么办现在？”
　　男孩嗅到一丝别的意味，眯了眯眼睛：“你不是哪个宫犯错的宫人吧？”
　　“宫人？”女孩看了眼男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差不多吧。”
　　男孩扫视了女孩一圈，发现女孩身上的衣裙已经是前些年的款式了，有些发旧，却是长安上好的料子，不是一个宫人还有的份例。女孩已经站了起来：“你有什么法子吗？我今晚必须得去临华殿。”
　　男孩也不再问上个问题，换了个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去？”
　　女孩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了眼男孩：“不告诉你。”
　　男孩挑了挑眉：“哦，那我没办法。”
　　女孩精致的眉毛又蹙起，似乎忍着什么，最终还是败下气：“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我叫姚阿妩，是盖长公主的伴读。”
　　男孩似乎在脑袋里思索这个名字，然后略微有点印象，姨母说过，盖长公主性格蛮横，让他尽量少接触，近来宫中说盖长公主烦闷找了几个世家女进宫做伴读，其实是侮辱世家女，世家都不愿，都挑了各自府中不受宠的女儿来。
　　“临华殿是夷安公主住的地方，你去做什么？”男孩还是不解。
　　“当然是要活命啊。”女孩翻了个白眼撸起袖子，白皙的胳膊上已经有了好几片青紫，看的男孩眉毛都皱了起来，女孩无所谓的放下袖子耸了耸肩膀：“我听说夷安公主待人宽厚，也有伴读，我想求她把我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