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随便捡猫》蓝山纸鹤

6、旧忆

　　明棠心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些过于强大，她竟然在短时间内接受了朔玉从猫变成人的荒谬事实。

　　甚至短时间内，接受了他和梦境中的那位银发少年，长得一模一样。

　　她很想问朔玉，那个一直出现在我梦中的银发少年是你吗。

　　不过转念一想，还是问了个不太离奇且不算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银白色。”

　　他不是只黑猫吗，怎么头发和毛色完全不相干。

　　朔玉裹紧被子，其实他也不清楚，当初还没来得及问长老原因，就被赶下了山。

　　他随口胡诌：“天生的。”

　　“……”
　　明棠心不再问了，准确说她想问的实在太多了，根本不知道从何问起。

　　她沉吟半晌，也盯着朔玉看了半晌。

　　少年此刻目光下敛，浓而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盖住了乌黑有神的瞳仁，一头长而柔顺的银白发丝从被子里冒出几缕，稍显凌乱。

　　看起来没有多大年纪，模样略带稚气，此刻拧着眉又显得十分乖张。

　　明棠心再次感慨，梦境和现实果然有区别。

　　梦里的银发少年肆意张扬，浑身都带着稚气未脱的意气风发，见到她的时候很爱笑，面前这个……
　　傲娇脾气大，当猫的时候就很少给她好脸色，偶尔撒撒娇。
　　如今变成人，仅剩这张脸长得好看这一个优点。

　　果然梦境就是梦境吗。

　　本想就此赶他离开，可是望见他垂头丧气等待审判的模样又于心不忍。

　　又加上这么多年，那个模样乖巧的少年一直出现在她梦中，倒是让她生出了亲切之感，让她很难不对同样长相的朔玉增添几分好感。

　　明棠心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先带他去买身衣服。

　　思来想去，她把前一阵子买大了一码的冬季长款睡衣找出来给朔玉穿，顺便将新买的黑色毛衣和围巾又丢给他，让他换上。

　　她挑了个人少的商场，带着全副武装的朔玉朝男装店走。

　　进门之前，她又给朔玉戴上了口罩，低头瞧了眼到他身上成了九分裤的毛绒睡裤，再次问：“冷不冷？”

　　朔玉捏了捏身上的毛绒球，摇头。

　　他有灵力护体不是很怕冷，全身上下都穿着毛绒衣服，就连袜子都是，现在他像个小火炉，根本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热。

　　灵衔山与人族所有的设施与服饰都不同，他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感觉新奇无比。

　　“你是不是嫌我给你丢人了？”

　　他想了想，把手揣进口袋里，低头盯着脚上那双和明棠心一模一样的毛绒鞋子，其实也不算一样，对他来说这双鞋子很小，令他走路都慢吞吞的。

　　明棠心带路的步子一顿，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朔玉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口罩，他第一次戴，有些喘不过气来，说出口的话也闷闷的：“为什么不让我用真面目示人？”

　　“......”

　　他冷哼一声，脸看向别处：“我长得又不难看。”

　　“谁说你难看了？”

　　明棠心见他还不跟上自己，又折回身去拉他，随口敷衍道：“你长得太好看了所以要遮住，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我养了这么久呢。”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声不屑的冷哼，但那只手却主动握紧了她。

　　进入男装店之前，明棠心叮嘱：“进去不许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

　　明棠心这才满意，拉着他进了店。

　　营业员见来了人，立刻露出标志性的微笑，招呼道：“两位美女，我们店上了新的冬装，可以瞧一瞧。”

　　话落，她的目光又看向那位戴着针织帽且戴口罩的高挑“美女”，夸道：“美女，你染的头发真好看。”

　　明棠心怔愣一瞬，转头看见朔玉的长发立刻反应过来，她憋着笑：“是吧，我妹妹还是挺时尚的。”

　　朔玉眉头拧起来，这是什么话，他才不是什么美女，他应该是美男！

　　还有......

　　他怎么就成了她的妹妹？！

　　呸呸呸。

　　正要反驳的时候，他的胳膊被明棠心一把拽住。

　　她声音很小，刻意用了只能他俩听见的声量：“我怎么说的？”

　　“......”

　　朔玉捏紧了拳头，重重地哼了一声，看向了别处。

　　明棠心扫视了一圈，对营业员也回了个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想看看有什么衣服适合我妹妹，他就爱穿男装。”

　　营业员面上闪过一丝复杂，带着顾客去新上的冬季男装那边：“您对妹妹真好。”

　　明棠心干巴巴地笑了声，在营业员的注视下，踮起脚尖一手挽着朔玉的胳膊，一手替他将面前的长发挽到耳后，对上他斜睨的目光，略有些咬牙切齿道：“当姐姐的，应该的嘛。”

　　“......”

　　明棠心在衣架上看了看，又看向几个假模特身上穿的男装，问朔玉：“有什么喜欢的吗？”

　　始终跟在她身后的朔玉一言不发，双手环胸，耷拉着眼皮，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

　　不用猜都知道口罩下那张脸是多么的臭，明棠心装作没注意到他的情绪，随手拿了两件厚外套递给他，指着试衣间：“进去试试。”

　　随后，她扭头准备坐会儿等朔玉，却看见了有排衣架上的男士内裤。

　　她扫了一眼，将要移开目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

　　似乎应该买几条。

　　咳咳咳。

　　成年人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营业员一直跟着明棠心，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看过去，此刻更是一脸复杂：“美女，您妹妹她......也穿男士内裤吗？”

　　“……”

　　明棠心一脸震惊地看着营业员，怎么也想不到她自己一个眼神就招来了清奇的脑洞，好在她大脑转得快，“怎么可能呢。”

　　她瞧了眼试衣间，立刻想了套说辞：“我男朋友确实该买了。”

　　说完，她立刻心虚地移开眼，朝衣架上随手画了个圈：“麻烦您帮我包一下。”

　　营业员再一次一脸复杂：“美女，您男朋友穿多大型号的？”

　　明棠心欲哭无泪，她哪有所谓的男朋友，也不过是为了买给朔玉才想的借口，更不知道他穿多大尺寸。

　　虽然此刻很尴尬，但她依然强装淡定：“我能全买吗。”

　　“......当然可以了，美女。”

　　“好的，谢谢。”

　　明棠心随手在别的衣架上拿了几件衣服，敲了敲试衣间的门：“把这几件也拿进去。”

　　谁知话音刚落，门开了，朔玉直接拽着她进了狭小的试衣间，反手关上了门。

　　他一开口便语气不善，质问起来：“你怎么胡说八道？”

　　明棠心吓了好大一跳，抬起手在他肩上敲了一下，再次提醒：“我怎么说的，都让你别说话了。”

　　“……”

　　朔玉松开了她的手，愤愤地戴上了口罩，控诉她：“我要喘不过气了。”

　　他低着头，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没了平时的嚣张，敛着眸子坐在试衣间的凳子上，显得无辜又可怜。

　　明棠心拍拍他的肩膀，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墨镜给他戴上，“不戴也行，戴这个。”

　　“……好。”

　　朔玉肉眼可见地开心很多，他也不问为什么要戴墨镜，只觉得能呼吸新鲜空气就可以，手舞足蹈地对明棠心表达自己喜欢身上这件外套。

　　今天倒是不像平时一样将傲娇贯彻到底，约莫是因为头一次出来逛街比较兴奋，他一直拉着明棠心，对哪里都保持着超高的兴趣。

　　等到东西都买的差不多的时候，时间也溜到了傍晚。

　　朔玉两只手都拎着大包小包，他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明棠心：“喂。”

　　明棠心回头，就听他抱怨：“太重了，我拿不下了。”

　　“……这都快到家了你拿不下？”她双手背后，晃了晃手中的包，重新转回头朝前走，语气闲闲：“那扔了吧。”

　　少女侧目，大而清亮的眼眸朝身后的他眨了眨，垂在脑后的黑长发随着动作盖住了她小半张脸，她用手抚开，唇边笑容绽开，很是狡黠，“反正不是我的东西。”

　　她的长相本就明艳，瞧上一眼便会被吸住目光，乍一看好看，再一看仍觉得耐看。

　　明棠心的一颦一笑在朔玉眼里变为了慢放镜头，一帧帧尽数刻进朔玉眼眸之中。

　　朔玉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之前他不曾这样细致地看过她的相貌，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更没往心里去。

　　如今细细看来，蓦地发现她长得……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只觉得是自己很乐于看见的长相，看上一眼，还想再看许多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与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重合。

　　再想回忆，却只有一片空白。

　　他不再深想，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耳尖，目光胡乱地飘向旁处，过分白皙的面庞上浮现一抹很淡的红晕，小声嘟囔起来：“你今天干嘛要和那个人胡说八道。”

　　明棠心反问：“我哪有胡说八道。”

　　朔玉继续嘟囔：“那我怎么又是你妹妹又是男朋友。”

　　明棠心正要毫不留情地嘲讽他的时候，捕捉到了他脸上的红晕，眯起眸子靠近他，严肃发问：“你脸红什么？”

　　“我……你……”

　　朔玉语无伦次起来，根本不敢看她的目光，直接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欲盖弥彰道：“你什么都没看见。”

　　“……”

　　*****

　　到家后。

　　明棠心将次卧收拾好，让朔玉拎着大包小包住进去，并明确禁止他再进入自己的房间。

　　两人又回到了平常的相处模式，唯一的区别便是那只会说话的猫变成了人。

　　晚上十点半。

　　朔玉在床上翻来覆去，略有些烦躁。之前他是一只猫的时候，睡在主卧的那张大床上已然成了习惯。

　　如今在次卧这张小床上，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开始数自己的头发丝。

　　数到第七百六十二根的时候，朔玉还是没能睡着，他点开明棠心为自己准备的手机，此时已经凌晨三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眠，想到她傍晚扭头笑自己的那幅画面便开始耳热，攥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平复好心情后，他点进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对她进行语音轰炸。

　　“明棠心。”

　　“我睡不着。”

　　“睡不着，睡不着。”

　　发完语音，他将手机随意地丢在床上，手机亮着屏也不去管，直接用被子盖住脑袋，闭上眼睛。

　　很快，大脑陷入混沌。

　　他沉入了梦境中。

　　……

　　周遭灵力充沛，入目的是葱郁林木，远处山峦起伏，垂髫小儿拿着纸鸢与同伴玩闹，目光瞥见远处走来的银发美少年，恭恭敬敬地将纸鸢递过去。

　　少年将要接过时，孩童瞥见他身后含笑的青衣女子，快速抽回手，笑眯眯地将风筝递给她，“漂亮姐姐，给你。”

　　少年面露喜色，回头，对上了那双清亮含笑的眸子。

　　被孩童称作“漂亮姐姐”的青衣女子在他的目光中拎着裙摆缓步走来，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与生俱来的矜贵，肌肤赛雪，眉目间自有一股婉约与柔媚，当真好姿色。

　　那女子道了谢，拿起纸鸢在指尖把玩，对上少年的视线，将纸鸢递给他，声线柔和，分外动听：“喏。”

　　少年冷哼一声，双手环胸，盯着那孩童，一字一句道：“本山君才不稀罕呢。”

　　此话一出，孩童吓得瘪起嘴，立刻跑向远处。少年这才露出笑容来，与长发女子对视，笑着唤道：“公主。”

　　被喊作“公主”的青衣女子却不应他，转身朝远处走去。

　　少年追上去，有些着急：“公主，为何走得这样快？”

　　“是你走的太慢了。”

　　女子微微侧目，及腰的长发垂落在身后，微风吹起她的衣摆，连同几缕调皮的发丝，险些遮住视线。

　　她用手轻轻抚开，继而将双手放在身后，晃了晃手中的纸鸢，眉目舒展，笑容明媚。

　　“朔玉。”

　　“快跟上，带你去个地方。”

　　……

　　朔玉蓦地从梦中惊醒，呆呆地盯着房间那盏昏黄的香薰灯。

　　那被他喊作“公主”的人，竟然和明棠心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