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璀璨老祖宗》落樱沾墨

53、小看了大余帝姬

　　范迷嫌恶的撇着猫胡须，说：“那你试试吧。”

　　晋戚盯着白猫圆滚滚的身体，往前走了两步，又抿紧唇站住不动。
　　范迷看着他，他看着范迷。

　　山林的夜风从他们之间吹过。

　　过了一会儿，白无常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咳，二位这是何意？”

　　范迷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上不上我？”
　　晋戚唇瓣紧抿，黑眸谨慎，缓缓说：“我不会。”

　　他当了鬼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附身，虽然想出了这个主意，却不知如何上了范迷。

　　白无常只好道：“我教你。”
　　他心中犯了嘀咕，对晋戚能否救出小晚起了质疑。

　　白无常教了晋戚方法，晋戚颔首，“多谢。”然后身形往后一撤，冲向范迷，忽的消失。

　　白猫被冲的打了两个滚才停下来，站起来后不满的抖抖身上的泥土，说：“上就上，这么用力干什么。”

　　范迷的身体发出另一个声音，略显干巴巴的说：“对不住。”

　　白无常说：“小咪，试试走出来。”

　　范迷高高抬起猫爪，轻轻落下，前爪往前踏两步，拉长腰身，后爪这才慢慢跟上，走得非常不协调，就好像四肢刚认识一样。

　　“这是我的身体，你能不能不要试图掌控？”
　　“抱歉，我控制不住。”
　　“我要抬右爪不是左爪，不对，你抬的是我的腿。”
　　“哦，抱歉。”
　　“放下我的尾巴，屁股很凉，挡风你懂不懂？”

　　白无常盯着白猫一爪深一爪浅，随着猫的脚步目光渐渐从紧张变成了喜悦，“出来了。”

　　范迷往后看了一眼，他已经迈出结界之外了，“赶快出来，你在人家身体里真的很别扭。”

　　一缕黑烟迫不及待的从白猫身上钻出来，看起来比白猫还迫不及待。

　　出来的晋戚对着白无常行了大余的礼节，“请带我们去地狱，有劳了。”

　　范迷轻车熟路，“走吧。”

　　*

　　奈何桥死一般的寂静，业火在桥下的深渊中汹汹燃烧。

　　范迷给晋戚介绍：“这是业火，不是真的火，但魂魄掉进去的话就会被烧成灰，永远都不能投胎了，这是奈何桥，魂魄走过这条桥就算踏入地狱了，往日无聊的时候我就蹲在桥边看，刚死的魂魄还不知道自己死了，哭哭啼啼，有的魂魄还跟生前一样不道德，动不动就妄想插队上桥——咦，白大哥，为什么奈何桥上的魂魄这么少？”

　　白猫往后张望，往昔还要至少排上两个时辰才能上桥的奈何桥如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条魂魄，维护秩序的鬼差都打起了哈欠。

　　白无常脸色微沉，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脚步却微微加快了速度。

　　范迷抓着晋戚的袍子跳到他肩膀上，说：“小晚知道我们来救她一定会很开心。”
　　晋戚眼神微沉，低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记得先带她走。”

　　范迷说：“放心，别紧张，地狱这地方我熟，别的不敢说，这地方么......”
　　他含糊的咕哝一句，“......怎么也把你们弄出去。”

　　劣魂殿，图非晚闭着眼睛休息，阎罗刚刚离开，又在她身上留下许多鞭伤。

　　“臭娘们”，图非晚在心里骂了一句，疼死她了。

　　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就不能等等她长好再虐待她吗，她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阎罗这混蛋也能下得去手。

　　“小晚，我们来英雄救美了！”范迷的声音回荡在劣魂殿。

　　图非晚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一群鬼：“......”

　　气氛凝固，僵硬。

　　范迷坐在晋戚的肩膀上，用爪子戳了戳晋戚的脸，小声说：“咳，我怎么感觉她好像不太高兴？”

　　晋戚脸色阴冷，丢下范迷，快步走到劣魂柱前，哑声说：“帝姬，臣来迟了。”

　　图非晚木着脸说：“我让你们在神子墓等我，怎么不听话？”
　　晋戚浓黑的睫毛颤了一下，平静的说：“不想听。”

　　图非晚说：“这是忤逆。”
　　晋戚说：“那就忤逆吧。”说着便去解开绳索，他的手刚碰到绑着图非晚的东西上就被狠狠的烧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掌心飞快焦黑一片。

　　图非晚摇头：“你解不开的，况且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你和小咪快点走，趁还没被发现快点走!”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徒然一急。

　　晋戚试了好几次仍旧无法解开图非晚身上的绳索，白无常走过来帮忙。

　　图非晚的眼神有几分焦虑。
　　“别管我，你们快走，我有长生不死之身，阎罗弄不死我。”

　　她一身破破烂烂，满是血污。

　　白无常心里一痛，“小晚别胡闹，你跟他们走。”

　　晋戚和白无常使用各种法术试图解开图非晚的绳索。

　　“阎罗是故意的”，图非晚的目光从白无常的身上转到晋戚的脸上，表情渐渐有些冷，说：“如果你们不走，留在这里坏了我的计划，我会生气的，晋戚，四千年了，当个听话的臣子不好吗？”

　　晋戚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直视劣魂柱上受刑的图非晚。

　　图非晚冷斥道：“跪下。”

　　晋戚凝视她，后撤一步，单膝跪下。

　　图非晚说：“晋戚，如果你还认我的话就记住你的身份，现在我命令你带着小咪立刻离开地狱。”

　　晋戚漆黑的眼睛里有着复杂难懂的情绪，图非晚无动于衷的看着他。
　　他缓缓行了礼，撩袍起身走下劣魂柱，抓起地上发呆的白猫，大步流星的往离开的方向走去。

　　图非晚对仍旧站在她身旁的白无常说：“走吧。”

　　晋戚刚走到殿门，一抹明艳的红衣从半空缓缓飘落在到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路。

　　艳丽的女人张开殷红如血的嘴唇微笑，“大余帝姬养了一条听话的狗。”

　　晋戚眉间一冷，杀意顿显。

　　范迷竖了竖白白的尾巴，说：“你傻了？我是猫不是狗。”

　　阎罗冷笑，“我说的是他。”
　　范迷顺着阎罗的视线抬起头，看着晋戚的下巴，说：“他也不是狗，他是大混蛋。”

　　阎罗：“......”
　　阎罗脸色发青，冷冷说：“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她看向劣魂柱旁的白无常，“小白，还站着干什么，滚过来将小咪带走！”

　　范迷的猫爪弹出指甲，攥着晋戚的衣衫，说：“我不走，除非你松开小晚让她跟我们一起走。”

　　阎罗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唇角笑着，眼神却十分凶狠，“你问问你的小晚，她愿意不愿意走，我可从没拦过她。”

　　范迷闭住嘴，胡须动了一下，他刚刚听到图非晚和晋戚的对话了。

　　阎罗抬起手，手里变幻出一团冒着业火火光的黑雾，说：“这是地狱不是公共厕所，岂是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那团着火的黑雾瞬间飞向晋戚。

　　晋戚一把扔开范迷，和其缠斗起来。
　　晋戚是厉鬼，阎罗是厉鬼之主，围观的白无常和范迷提着心，对晋戚这只连附身术都不会的鬼忧心忡忡。

　　厉鬼之术凄厉诡异，劣魂殿中阴冷的黑雾弥漫纠缠，范迷冲白无常使了个眼色，示意：如果阎罗下手太重，希望白无常救一下那个混蛋，虽然他是混蛋，但也是图非晚的男朋友。
　　白无常微微点头。

　　空中纠缠的黑雾突然变幻成一只磅礴阴冷的巨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将另一团雾气吞了下去。
　　范迷颤了下胡须，却看见阎罗踉跄半步从黑雾巨兽中跃了出来，她一落地腰间的红牌闪过一道红光召唤出地狱十大恶鬼，恶鬼瞬间从劣魂殿的地面爬出，张牙舞爪扑向空中的巨兽。

　　范迷看向殿边一身红衣怒气冲冲的阎罗，没想到晋戚竟能将阎罗逼退。

　　阎罗注意到范迷的视线，心中又气又恼，感觉丢了大面子，心里的火气更大，对一旁观战的白无常冷斥道：“还看什么，给本神抓住这只厉鬼！”

　　白无常加入战局。

　　劣魂殿里的阴冷仿佛让血液都凝固，凄厉的鬼在大殿中咆哮哭泣哀嚎，阴术变幻莫测，眼花缭乱，范迷很快就分不清楚哪个是晋戚哪个是地狱恶鬼。

　　阎罗整了整衣带，瞥向劣魂柱上一言不发的图非晚，说：“你的狗养的不错，很会咬人。”

　　图非晚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阎罗，然后重新望向战场，声音冰冷低涩，一个字一个字说：“晋戚，我命令你，杀！了！阎！罗！王！”

　　一抹黑雾瞬间化作利刃从浓雾中脱身而出冲向阎罗。

　　范迷震惊的看了看图非晚，立刻转头去寻阎罗。
　　红衣瞬间闪开，黑雾凝成的利刃紧追不舍，白无常半路拦截，举起哭丧棒重锤那柄雾刃，黑雾猛地散开又瞬间聚拢，在原地留下几滴黑血，便又重新紧追不舍。

　　大余帝姬一声令下，谁都能看得出晋戚豁出命的杀意，地狱恶鬼争先恐后扑上去，但谁也拦不住以报以死志取阎罗之命的晋戚。

　　白无常心急如焚，焦急的想找个解决之法，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劣魂柱上，他飞快一瞥，愣住了——黑无常握着招魂幡抵在图非晚的喉咙上。

　　黑无常冷漠的开口：“都住手。”

　　阎罗红影一闪，业火瞬间在她和黑雾间燃烧起来，晋戚躲闪不及，被业火燎上衣摆，火苗像贪婪的蛇立刻蜿蜒而上，转瞬便将晋戚吞没在大火中。

　　阎罗站住脚步，喘了两口气。

　　图非晚对黑无常的挟持毫无反应，冲阎罗嘲讽的轻笑：“棒打落水狗，好玩吗，阎罗大人。”

　　阎罗的瞳孔微缩，眼里迸发沸腾的怒意，没有废话，她抬手一挥，加大灼烧晋戚的业火，火苗蹿上劣魂殿柱，噼里啪啦，周围的十大恶鬼都不敢靠近。

　　沸腾炽热刺目扭曲的火焰中一抹黑影因业火灼烧痛苦的跪到地上。
　　图非晚听不到晋戚的呼痛声，只能在火光中看到扭曲挣扎的身影。

　　图非晚的表情猛地一沉。

　　阎罗说：“被天道厌弃的子民也敢在本神面前造次！”

　　图非晚：“住手！你会烧死他的，阎罗！”

　　“将人间该死的鬼魄放回来，我就放过他！”

　　图非晚盯着熊熊业火，瞳孔仿佛也着了火。

　　白无常说：“小晚，停手吧，扰乱人间的秩序不会有好下场的！”

　　图非晚的嘴唇死死抿着，一声不吭。

　　阎罗：“小晚，看来之前是我对你心慈手软了，没舍得真让你吃什么苦，你恶性不改，就别怪我手段毒辣了。”

　　她抬了抬细长的手指，意味深长的说：“你的主子都不心疼你呢，这样吧，你去杀了你的前主子，我停了烧你的火，还封你当我地狱的鬼将军。”

　　她说完，跪在业火中焚烧的晋戚竟然艰难的站了起来，带着一身火光缓缓朝劣魂柱走去。

　　一旁的范迷大叫：“烧你几下你就撑不住了？！大混蛋，你又背叛帝姬！！！”

　　图非晚一怔：“……晋戚？”

　　业火中晋戚的身影模糊扭曲，染着火，在众人惊愕和阎罗得意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踏上劣魂柱，从火焰中探出一只带火的手，毫不犹豫的掐上了图非晚的脖子。

　　黑无常收回招魂幡，紧紧盯着掐着图非晚的那只手。

　　业火顺着晋戚的手烧到图非晚的皮肤上，她的喉咙立刻感觉到滚烫和血腥味。

　　“晋……戚……”

　　黑影从火里探出一张脸，脸上爬满漆黑的刑术纹路，火中的那双眼睛瞳孔变成了两道细细的黑线，在雪白的眼白里像蛇的竖瞳，盯着图非晚时颤动着，表情扭曲，好像有什么迫不及待的从瞳孔黑线里冲出来。

　　图非晚在窒息的痛苦中意识到晋戚好像不太对劲……
　　她被绑在劣魂柱上的手指弹动了一下。

　　不行……还不到时间……不能暴露……
　　她死不了，但太疼太疼了，窒息，灼烧，剧痛。

　　图非晚在濒死的尽头疯狂压抑住想要摆脱的冲动……不能暴露……

　　图非晚的喉咙发出一声骨骼错裂的声音，唇角漫出粘稠的血水。

　　“松手！！！喵呜——！”
　　图非晚听到一声猫的凄厉叫声从远及近，余光能瞥见一抹白色时，掐在她喉咙上的手突然松开，带着一把炽热的火落在了她的腰上。

　　腰间原本束缚着的绳索骤然落地，火光里的晋戚闷哼一声，身上业火如同倒放一般被吸进了他的身体里。

　　图非晚看到晋戚的瞳孔那道细细的黑线在雪白的眼白里迅速如被墨水染开一般，恢复成了正常的黑色瞳仁。

　　白猫收爪不及，撞在晋戚的身上，掉在地上，撞过晋戚的白毛被染成了黑乎乎的颜色。
　　范迷：“你身上好脏！”

　　晋戚僵硬的从指尖放出一点刚刚被吸进他身体里的业火去烧图非晚手腕上的束缚，图非晚低头看了一眼晋戚，他全身被烧的漆黑，衣衫和肌肤全部变成了黑炭，就像一根烧焦的木头，英俊的脸庞也黢黑黢黑，全身上下只剩眼白带点颜色。

　　“你竟然——”阎罗出声。

　　黑炭晋戚扭过头，图非晚活动着不知道被绑了多久的手腕，说：“竟然没被你控制？还是竟然不怕业火？”

　　黑炭晋戚淡淡说：“打死狸冀那一夜，有根黑线从狸冀身体里钻进了我的掌心。”

　　图非晚声音沙哑，说：“原来是这样。”
　　她的脖子上血肉模糊，烧伤狰狞可怖，不过仔细看的时候会发现那些狰狞的肌肤正在飞快修复。

　　阎罗眉头紧皱，心里懊恼自己不该将她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底牌给亮出来。

　　图非晚抚着脖子上凹凸不平的肌肤，环顾周围，看过黑无常和白无常，看过小咪，看过地狱十大恶鬼，最后落在阎罗的身上。

　　图非晚嘶哑着笑了笑，说：“阎罗大人，你是地狱之主，掌管天下亡灵厉鬼，可你们都忘了，晋戚成厉鬼之日，天道设立的地狱都还没成形呢。”

　　白无常和黑无常对视一眼，突然意识到是他们忘了，四千年来，图非晚是地狱bug，是逃亡的鬼魄，是缉拿归狱的恶灵——他们忘了，在地狱都还未曾被天道设立之时，图非晚便是大余帝姬，是神子，是天道忌惮憎恶的遗民。

　　而她的大余将军，在地狱未成形时就已是厉鬼，是比无常二鬼，甚至比阎罗王都要当长久的鬼。

　　阎罗不可一世的狂妄在图非晚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中偃旗息鼓。
　　她意识到是自己过去小看了屠戮者，错的一败涂地，连天道都劈不亡的大余帝姬，她竟然错以为自己能将她掌控于股掌之间。

　　图非晚叫道：“小咪，过来。”

　　范迷看了一眼阎罗，三两步跳进图非晚怀里。

　　图非晚的手抚过小咪的身体，悄无声息拿走了他身体里的东西。

　　小咪抬起头看着她。

　　图非晚的眼睛一点点变成血红色，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渐渐幻成一套厚重繁复的绛色冕服。

　　阎罗盯着她的变化，腰间的红色戒牌化成一只长刀握在手里。

　　黑无常举起招魂幡。
　　白无常横过哭丧棒。
　　十大恶鬼凄厉嚎啕。

　　图非晚和晋戚居高临下的站在劣魂柱台上，说：“阎罗，既然你不肯当中间人向你的神递送信息，那我便只能先毁了你的地狱，逼你的神现身——”

　　图非晚冷静的缓缓说：“晋戚，与孤一同，捣毁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