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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陆家淮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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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这句,便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得不再说了。
年初婚事定下时,阮桃不在京城,因而少了一场大闹腾,太子曾寻过陆宴之,同他道:“淮清,阿桃表妹其实是个可爱之人。”
陆宴之听后眉毛一挑,不再说话。太子见他不信,想开口解释一番,但到底两人才是未来的夫妻,他一个外人不好说太多,便打个哑谜,只语重心长道:“相处久了,你便知晓了。”
第一次私下见面,阮桃就闹出了乱子,陆宴之这辈子头一遭被一群百姓好奇围观。
其实在阮桃冲过来之际,他反应过来,身侧的手已抬起,但刻在骨子里的修养让他没能做出将小娘子一把推开的粗鲁举止。
也是他对京中情形不了解,下意识不相信笑面虎般的阮相的女儿,京中一等一的贵女会同人当众打架。
后果便是,陆寻大喊一声,也没能拦住阮桃,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阮桃竟然用头撞人,力气还挺大,他胸口着实疼了好一阵儿。
拉架的人是京兆尹。
这位七旬将致仕的老臣今日恰好巡察,无奈碰上这堆烂摊子,先是颤巍巍抬起手命仆妇拉开阮桃,又给阮府报了信,阮老夫人派人来逮阮桃,这才结束闹剧。
为何会来的这般巧?还是因着阮桃身边的侍女,陆宴之在一片嘈杂中听得‘丢了荷包’‘里面是几个月的月例’人多眼杂中又见一个小乞丐抹着眼泪被抓过来,哭唧唧嚷着‘我是有缘由的’。
行了恶事又因何辩解?彼时阮府的管事正在给陆宴之赔罪,陆宴之敷衍回应,余光中似乎见到披头散发的阮桃同小乞丐说了几句话。之后她拿走荷包,小乞丐哭得更凶了,抓他的士兵放了手,他便跑走了。
而陆宴之被这桩婚事弄得有些心乱,过往十余年过得都是平淡的日子,他几乎能猜想到,若娶了阮桃,之后会有多热闹。
回陆府的路上,恰好要路过这条街的另一面,他掀起车帘,视线偶然停留在一处,方才的小乞丐坐在一脸病容枯瘦的妇人旁边,那妇人已呈衰败之相,必然命不久矣。
而小乞丐扶着她,手上捧着热包子,满眼期冀地看着妇人慢慢地吃。
世上总有可怜人,善恶不分明,可怜又可叹,陆宴之起了恻隐之心,派人去送些银钱,却被婉拒。
贫苦之家,已走投无路行偷盗之举,为何会拒人善意?
他心生疑窦,亲自前去,小乞丐认出了他,给他看了一眼,破烂的布兜子装着满当当的银锞子。小乞丐说是好看的小娘子送来给他娘亲吃饭买药的钱,里面还有一只鎏金缠丝的蝴蝶钗。
眼熟的很,陆宴之方才在阮桃头上看过,如今蝴蝶翅膀上还挂着他几缕衣丝。
小乞丐说,这也是娘子给他的。他可以拿着这个当信物去阮府,府上管事会给他一份差事。若是不想去,也可以当掉,一只钗足够普通人家五六年的嚼用了。
陆宴之那时觉得,她同她父亲完全不同。她父亲在朝中游刃有余,时时带笑,几乎没有树敌之人。而她完全将心思写在脸上,活得更坦率,更轻松,或也是阮相有意为之。
“喂喂喂,发什么呆?”
少女歪着头,蹙眉望他,语气一点不客气。
陆宴之虽对她没男女之情,但知她本性不坏,也可对她容忍多些,知道她的小心思,没故意点破,故而开口:“唤我走近何事,说罢。”
阮桃眨了眨圆溜溜的眼,要让陆宴之看不出来她有意离开其实略有些难。她曾想过直接同他商议,但她爹说,这小子心眼其实不少,万一猜到更多,将消息透出去就完了。
她试探性提议道:“要不咱们先睡一起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成亲折腾一整日,是必定要先去沐浴更衣的,阮桃看陆宴之有转身的打算,立刻下来,“我先去!”
陆宴之自是不同她争这些,侧过身让她一步。
半个时辰后,净室氤氲水汽,正屋内又只剩下两人,阮桃躺在内里,陆宴之在外侧,这拔步床也大,两人又刻意挪到离对方最远的地方,中间空隙足足能再躺下三人。
室内静得出奇,偶有红烛“噼啪”一声,是灯芯爆开的响儿。阮桃双手交叠,板板正正躺着,同陆宴之解释:“只要咱们俩安安静静,不吵起来,嬷嬷就会放心的。”
陆宴之称赞她有自知之明,阮桃“哼”了一声,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打更声断断续续飘过来,阮桃躺了好久都睡不着。侍女守夜从来都是打地铺或睡在小榻上,她原本以为成亲后身边多了个人也是一样。
但此刻真的意识到不同。
身侧人的檀香钻进鼻子里,清清淡淡的,让阮桃想起他从前是在道观修行的,她对旁人关注不多,绞尽脑汁才能想起一点,这事当初在京中似乎闹得蛮大,他要彻底搬去道观,陆夫人以死相逼,他才回心转意。
她越寻思越不困,便直接问出来,“你为何想出家啊?”
陆宴之睁眼,他不会认为是她想多了解一点他,知道她就是单纯的好奇。他反问:“那你为何喜欢瑾王殿下?”
两人又不熟,阮桃嘟嘟嘴,她才不想告诉他, “不想说就算了。”她说完话两人又恢复了安静,各盖一袭被,各睡各的。
三更天,夜已深。
阮桃还是睡不着,身边的人存在感太强,她道:“你吵得我睡不着。”
身子几乎没动的陆宴之:“?”
“你的气息声太大了。”阮桃也不是故意挑刺,是她真的听见陆宴之的呼吸,两人的呼吸不同步,格外别扭。
陆宴之难得地无言以对,他沉默片刻后,只感慨道:“你能安然无恙的长这么大,丞相辛苦了。”在阮桃炸毛之前,他又道:“明早卯时一刻要起,你再不睡,就不必睡了。”
阮桃闻言猛然坐起,身上的被滑落,紧盯着陆宴之,“为何要这般早?”
陆宴之淡然解释:“要先拜见父母,之后去祀堂祭祖,陆家旁支会来认亲,若想在用午膳之前结束,只能这个时辰。”他略停顿,接着说:“况且不算早,往后都要卯时一刻起。”
“什么!?”阮桃只觉天塌了,“卯时?天都没亮,我就要起!?我不同意。”
“你在陆家便是陆家宗妇,无论你打着什么算盘,等着和离也好,表面夫妻也罢,都要守陆家的规矩。”陆宴之说完已做好了阮桃发火的准备,但对面气势汹汹的少女一瞬间泄气了。
阮桃方才是生气的,但听到‘算盘’这两字就像是大热天被泼了盆冷水似的,一瞬间心神皆凉飕飕的。
她不自在地偏过一点头,含糊着否认“我可没有等着什么……”
陆宴之面无表情,眼眸清冷冷的,阮桃同他对视,发觉自己似乎被他看出来了,她瞪大眼睛,“喂,你别不相信,我嫁进来,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她自认为毫无破绽,但实际刻意提高的音量,略微飘移的眼神,都写着心虚二字。
陆宴之低头,少女正揪着袖头,有点忐忑,他直接道:“我不信。”
阮桃“哼”了一声,“不信便算了,”她把被子提上来,整个人又往里面挪了挪,准备躺下,“反正我不会卯时起的,你死了这条心罢。”
“你知晓好好过日子要如何吗?”陆宴之被冥顽不灵,嘴又硬又犟的阮桃气得,心头难得被勾起一股恶意。
阮桃抬起头,“如何?”
陆宴之忽而起身,手撑在床侧,向着阮桃靠过去。
阮桃吓得瞪大双眼,一点点往后挪去,直到后背靠在了床榻最边上,再无可躲避的地方。但陆宴之依旧没停下,一张俊脸逐渐放大,她仔仔细细看清了她名义上夫君的相貌。
貌若好女不是其余人瞎说的,他有一双偏长的眼眸,比女儿家还要潋滟多情,鼻梁秀挺,偏右侧有一颗小痣,似在美玉之上添了一点,聚其灵气。
清冽带着檀香味儿以包围之势,悄无声息又猛烈地将她包裹住,阮桃没有地方躲,她两只手将被子拉到脖子那么高,她咽了口水,磕磕绊绊道:“你、你做什么?”
陆宴之笑了,阮桃第一次见到他的笑模样,终日冷漠模样的人笑起来更是潋滟惑人,“你说是真心嫁进来的,即是真心,那大婚夜为何不圆房?”
“你你你你——”阮桃惊得说不出话,陆宴之俯身靠近,两人之间只有一点距离,彼此呼吸交错,阮桃盯着他的鼻梁上的小痣,一时眼前有些晕。
“还不否认?那我真亲了。”陆宴之掀起眼帘看她,说话时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面上,轻声带着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