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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湘血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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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界都容不下你。雪缘,堕魔吧,跟我一起。”
深不见底的黑海,邪魅阴翳的嗓音,墨色浪涛翻涌着漩涡。忽然,一条巨型黑蛟龙缠绕过来,魔尾缚紧她的腰肢。
鳞片刮过肌肤,火辣辣的疼。
她不甘堕落,大喊:“放开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无兵无器,挣脱不得,她奋力呼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蛟龙一寸寸拖向黑海深渊——
“别走,在这里陪我,外面太吵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陆雪缘拼命挣扎,怀中的琵琶闪烁金光,粉弦震颤,拨出的一弦一音,竟化作浪花,绕在少女身上。
她一脚踢开黑蛟龙,好不容易上了岸,回眸的那一刻,看到蛟龙正在被黑暗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大滴大滴的血泪从龙眼中淌出,全部涌入黑海。
这是血泪,却只是梦中的血泪。蛟龙悲愤欲绝:“你可以祝福三界,却为何不肯祝福我?!”
这时,天边传来一声婴儿啼哭。雾霭破开惨白的光影,蛊雕翅膀舒展在半空,骨白纹路间,流转着上古龙族的灵流。
那是九五至尊的帝君,他的轮廓隐在光后,沉默地伸来手。
“秦熄,带我走!”
陆雪缘一招过去,劈断黑蛟龙尾,拼尽全力朝蛊雕扑去。
黑蛟龙浑身是血,绝望控诉:“陆雪缘,我的心魂,就不需要被照亮吗?”
陆雪缘坐上蛊雕,泪水滑落:“你走吧,好好活着。”
“没有你,我怎么活?”黑蛟龙笑得疯魔又悲怆,龙尾一甩,隔空释放出咒诅的魔息,“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白衣衫开始渗血,陆雪缘感觉后肩很痛,她撕裂衣衫,喉咙里发出尖叫。
因为她看到,自己的后肩,赫然出现一片巴掌大的黑蛟图腾,森然可怖!!!
浪涛轰然拍下,蛊雕周身泛着象征权力的光,黑蛟龙在嘶吼中绝寂,金色琵琶渐渐消失……
陆雪缘猛地惊醒。
同样的梦,第八百次产生幻觉。
深夜幽暗,这里是寻春阁,是她自己的闺房,没有黑海,没有蛊雕,没有金色琵琶,没有黑蛟图腾。
冷汗浸透了衣衫,她急忙去检查后肩,看到冰肌玉骨的皮肤上干干净净,才放下心。
“堕魔吧,跟我一起。”
这句话,仍在耳畔,盘旋不散……
总是做这样的梦,难道是因为枕边的法器?
陆雪缘目光微沉,掀起枕头,黑色琉璃珠瞬间变成一支冒着黑雾的香炉,泛着邪气的幽光,炉壁上的魔纹隐隐发烫。
她掀开锦被下榻,脚下忽然踢到一团沉物,低头看,是一具刚被吸尽阳气的男尸,双目圆睁,死状狰狞。她嫌弃地蹙起眉峰,刚要抬手处理,门外传来叩门声。
陆雪缘迅速将香炉揣入怀中,收住掌心萦绕的魔气,冷声道:“谁?”
“是我。”
听到沈塘西的声音,陆雪缘才松了口气。
打开门,一个青衣少女走进来,尸臭味呛得她捏紧鼻子:“你吸阳气就吸,搞这么恶心干嘛?”
陆雪缘冷冷道:“谁让你进来的。”
“我想进就进,你管?”沈塘西垂眸,目光落在她怀中的香炉上,惊讶道:“已经快满了?”
这香炉是她偶然得到的修魔法器,只要炉里灌满邪水,她便能进阶到玄期魔修。
“快了,等我突破玄期,就杀了那老鸨,把这里一锅端了,带着姐妹们走。”陆雪缘揉揉太阳穴,下意识低语:“那个黑蛟龙,到底是谁?”
“喂!”沈塘西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打了个哈欠:“这是昨晚上你用小纸人勾引进来的?”
“是啊,很恶心这些男人,要啥啥不行,”陆雪缘眼底闪过一丝厌戾,“若不是进阶需要阳气,真想把他们全宰了。”
沈塘西耸耸肩:“不过也好,这些人本就作恶多端,死了不冤枉。”
她话锋一转,“我是来通风报信的。当心点,我方才用跨海术探听到消息,南湘城主秦熄马上要来巡查,你的那些魔物,赶紧收一收,别露了马脚。”
陆雪缘不以为意,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来到隔壁偏房,屋里空空,只看到枕头上的金簪子。
陆雪缘拿起来,喃喃道:“聆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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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半年后,凡间南湘城,寒霜席卷而来,枯叶簌簌。夜里打过三更,笙歌曼舞不夜天的南湘城,商铺尽数关闭,寒风呜咽,血腥与焦味交错混杂。
一抹红嫁衣倏然掠上房梁,蹑手蹑脚逃窜。
下方街道上,萧太子的御前侍卫躺在地上,尸体旁散落着半只傀儡香炉——
正是南湘城严令禁止的邪术器皿。
士兵头目持刀嘶声高喊:“萧太子的御前侍卫,死于傀儡香炉作祟!弟兄们,仔细搜!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务必将那操控傀儡香炉的女人找出来!”
街道明火执仗,黑色盔甲的玄龙卫,正挨家挨户搜捕通缉犯。
秦熄驭着红眼魔驹,一眼就注意到远处的红嫁衣。
他从人群中穿梭而过,身后蛊雕图腾的黑斗篷猎猎作响,半边银灰轻甲溅着一抹血迹,不苟言笑的模样,三分沉稳,七分凉薄。
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不怒自威,精准锁定房梁上的红嫁衣。
他手指微动,施法成诀。红嫁衣无声地挣扎,倏尔,他的指尖被红丝缠绕,正要施法拦路——
另一个藏蓝色披风的男人,驭马绕向前,狐狸眼一眯,“秦城主,本宫的御前侍卫在您的地盘被杀,此事可真巧呀?”
这嚣张傲慢的模样,着实令人窝火,旁边的书童看不下去了,对萧太子放狠话:“您这般挑衅,有何居心?太子可知我们主儿是……”
话未毕,就被抬手推开。书童回头,秦熄给了一个眼色:“羽童,退下。”
近日古安国萧太子南巡,落脚点就是南湘城。不料刚入城,就被一位手持傀儡香炉的神秘女子杀掉了御前侍卫。
香炉是南湘城的仙门特产,在这座城里,许多修士都喜欢用香炉修炼进境。
它提升灵力极快,且不伤金丹,里面的薰球乃是南洋至宝白色曼珠沙华磨制的,南湘城位置得天独厚,四季如春,适合纯白曼珠沙华的种植,因此成了香炉产出圣地。
后来香炉生意火爆,一些心术不正的富商为了利润,开始推行邪术香炉。
虽然南湘城命令禁止修炼邪术,但架不住它有成瘾性。相传,一旦用香炉修炼邪术后,就会失控,慢慢走火入魔。
这两年魔物之患屡见不鲜,城主秦熄起初还会管理制止,可邪术变化多端,愈发猖獗,最终只好作罢。
没想到魔修不知收敛,胆敢在萧太子眼皮子底下作案。城主府派出玄龙卫,夜间行动,彻查背后操控之人。
火舌噼里啪啦迎风乱呲,伴随着唰唰声,兵器碰撞发出哐啷的震响。
突然反方向一声暴呵,无数把长刀掣出,打断了秦熄的思路:“城主,发现可疑人员,她身上有魔息的味道,肯定是傀儡香炉的主人!!!”
秦熄向反方向望去,红嫁衣趁机纵身遁走,消失在夜色深处。
众人目光聚集,一堆落叶松木桩处,坐着戴斗笠的白衫少女,颈部系着黑色的琉璃珠。
火光昏暗,胸前红胎记若隐若现,肩膀被刺伤,瘀血混着木屑灰尘淌下来,亵衣包裹着单薄的躯体,湿漉漉的墨丝散在背后。
远处传来野兽哀嚎,寒风裹挟着枯叶呼啸而过。白衫少女嗅到了刀尖上的血腥气,抱住双膝,蜷缩成一个团。
她抬眸,前方黑压压的玄龙卫兵散开,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骑在魔驹上,正睥睨着她:“太子的御前侍卫,是你杀的?”
硕大的黑影笼罩过来,沉音在头顶盘旋。白衫少女顿了顿,拼命摇头,口中惊恐地呜咽:“不,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两个卫兵将她强行拽起,任由她两条竹竿似的双腿拖在地上,素白的裙摆满是血污。
秦熄顶着九天寒霜的面容,对上一双空洞的柳叶眼。
她不仅瘦,还很苍白,脸上不带一丝血色,眸中蒙着阴霾,整张脸在月光下晦暗无比,墨丝肩头荡漾。
他冷冷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瞳仁与黑夜融为一体,男人目光所及之处冷若冰霜,最后定睛在少女胸前的琉璃珠,“这是什么?”
“这就是普通珠子。”白衫少女回过神来,楚楚可怜地咬着下唇,“不值钱。”
撒谎!男人自然不信。毕竟在场的人只有他能清晰感受到空气中诡谲的腥香。那是魔物燃烧的怨气,正萦绕在身边。
男人面色凝重,转了下手中的扳指,不愿多看她一眼,一声令下,“带走。”
白衫少女满脸忧伤,拼命摇头,“不要,我没有犯罪,不是我,不是我……”
哗啦!
马鞭狠狠地甩过来。
抽在脊背处的蝴蝶骨上,皮开肉绽,鲜血飞溅,紧接着锁链缠上脖子。强烈窒息感令她眼前一黑,琉璃珠脱落,被她死死攥在掌心。
“放肆!”领头卫兵挥起马鞭,“敢违抗城主的命令,我看你是找打!”
就在闪躲的间隙,白衫少女被强行拉上囚车。木制牢笼一声震颤,锁链发出哗啦的声音,大部队驭马回府。
囚车动了。
路边风景缓缓后退,车轮吱呀吱呀地晃,少女身子弓成虾米,随之颠簸。
良久,身后传来卫兵交头接耳的谈话。
“你们知道吗?这香炉啊,原本是一大户人家的独门艺技,好好的修仙器皿现在成魔物了,哎,要是那香炉创始人知晓此事,还不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哈哈,言之有理。”卫兵嚼着鲜红的槟榔,歪着嘴道:“话说当年受仙门世家追捧的灵气香炉,如今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物,是谁带的头?”
“害,谁知道呢。”
队伍进行着,白衫少女摊开掌心。她意念成诀,黑色的琉璃珠泛起暗光,幻化成一只香炉,炉盖缓缓张开,袅袅的黑雾中崩出无数只小纸人。
一声爆响,强大的力量将几个卫兵猝然炸飞,伴随着烈烈惨叫,少女破笼而出。
“不好,是傀儡香炉!”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飓风裹挟着火星点子,卫兵们齐刷刷地举刀迎战,白衫少女背后鞭痕被牵引着,火辣辣地痛。
秦熄拉了下缰绳,抬手,掣出一只毒镖,正中少女手臂!
白衫少女被毒镖打中,在地上滚了一圈,反手拽住那名抽她鞭子的卫兵的脚踝,硬生生将人拖到跟前。
掌心凝出纤细的傀儡线,精准缠上卫兵的脖颈,轻轻一拉,“咔嚓”脆响,卫兵的脑袋便以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眼睛还圆睁着,满是惊恐。
锁定那个方才抽她鞭子的卫兵,抓住对方的头发,狠狠往岩石板上一砸。蓦然“咚”的一声,大伙凑了过去,卫兵抬头,前额出现一个大大的血洞。
煞白的倩影一闪而过,纸人们争先恐后地唰唰涌出,聚拢在一起宛如浮云将她驼走,白色犹如孔明灯,冉冉升起。
秦熄驭马掠到尸体旁边,一伸手,尸体脑门处的小纸人落到掌心。他垂着眉眼,盯着手里把玩的小纸人,黑夜中,男人硬冷的下颌线锋利得刺眼。
直到前锋骑马掠到跟前福了福身,却被秦熄抬手打断了涌到嘴边的话:“不用担心,本座已用绝命毒镖标记了她,此女中毒很深,跑不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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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里,夜幕低垂。
哩哩啦啦的瘀血溅落草地,白衫少女捂着毒镖的伤口,踉跄地穿过黑压压的树林,来到山脚下,吹了个口哨,随即蓄力跳上一辆推车。
在锁链的牵引下,看到光秃秃的山顶有一口井,山顶结界密布,瘴气弥漫,脚下的每一步都布满机关。身体纵跃而过,精准地避开危险区,紧接着走向井口,按了上面的机关,眼前出现一个拴着麻绳的木桶。
白衫少女坐在里面,缓缓下沉,落进地下五米后,木桶停在那块伫立的石碑旁,刀刻草书——寻春阁。
印着“陆雪缘”的腰牌嵌进凹处,随着机关的哐啷巨响,铁门开了。
昏暗的煤油灯光,研磨的沙沙声,浑厚的铸铜声。几个姑娘分工行动,炉料上火加热,倒入炉模,打磨完毕后,还有负责磨光和装饰的。
见她摘掉斗笠,露出狰狞的伤口,姑娘们急忙停下手中的活儿,过来搀扶。
“雪缘姐姐,你受伤了,这是谁干的?”
陆雪缘靠在一个青衣姑娘身上,摆了摆手:“你们去忙吧,就让塘西陪我好了。”
姑娘们应声过后,分散开来,回到方才的位置,很快投入工艺制作。
半年前,寻春阁还是南湘城西街的一家瓦子。这里本来有个老鸨,因为凶狠残暴,虐待花魁,被姑娘们联手弄死了,带头的少女名叫陆雪缘,是寻春阁的头牌。
老鸨死后没多久,陆雪缘就带着姑娘们搬家了。从此,寻春阁就由瓦子变成了魔物坊。陆雪缘成了阁主,这些姑娘每天帮她制作香炉、研磨薰球,或者骗男人进来,吸他们的阳气。
虽然她们是一群贱籍之人,但阁内生意很好,每日来自城内外的订单数不胜数,而且在南湘城,这样的地下魔物坊还有很多。
闺阁内,琉璃灯晶莹剔透,火光闪烁。
“嘶,轻点!”
陆雪缘褪下半截袖子,趴在榻上,草药渗入流血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席卷而来。她闷哼,嘴里咬的毛巾掉在地上。
“谁的毒镖?”
“秦城主。”
“原来是他。”青衣少女嗤笑,动作放缓了些:“这点伤就哭爹喊娘,阁主不嫌丢人?”
“闭嘴。”
“这毒已然入骨,没有解药怕是不成。”
“不碍事。”陆雪缘道:“对了塘西,聆町去哪了?”
“她都消失半年了,怎么又想起他来了?”青衣少女哈欠连天。
“塘西!”
“我确实见过她。”沈塘西说,“穿了一身红嫁衣,成亲去了吧,估计眼下正洞房呢。”
“你吃错药了?!”
“我哪知道!”
夏聆町是陆雪缘异父异母的姐妹,在寻春阁相识,同食同寝,宛如一对双生,就连胸口一模一样的红蘑菇胎记,都是夏聆町照着雪缘的身体,用烙铁印上去的。
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容貌和声音却有九分相似,打眼一看,难以分辨。同样,一方若闯了祸,另一个也会受牵连。
陆雪缘不耐地打翻香炉,薰渣散满地,“她操控傀儡香炉杀了萧太子的御前侍卫,你敢说这事你不知?”
沈塘西反唇相讥:“你少来,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你这么急着摆脱贱籍啊?我听闻近日萧太子南巡,秦城主奉命行事搜捕魔物,你这个节骨眼出去,是打算引起秦城主的注意吧?”
“秦城主是一座行走的金山,城中谁家的女儿不想嫁进城主府。”
“你也是?”
“我与她们不同。我只想做他的下属,踩着城主上位,摆脱贱籍,升官进爵。”陆雪缘语气冰冷,“只是眼下,通缉令都下了,无论御前侍卫死于谁手,这件事都跟我脱不了干系。”
她翻阅着账本,发现上个月的订单,竟然有几张是城主府寄来的。足以看出,秦城主看似打压魔物,私下里对这玩意儿倒兴趣不小。想必是太子下到南湘城巡查,城主也是配合着做做样子罢了。
“何必呢?”沈塘西说,“就算贱籍在身,你靠着香炉潜心修炼,照样可以为你爹娘报仇。那些搞邪术的魔修,看中的是实力,谁还管你的出身。”
陆雪缘暼了眼窗外,收回目光:“说的轻巧,我可以贱一辈子,那其他人怎么办?她们还那么年轻,迟早要嫁人的。”
“这些姑娘年纪不大就被卖进瓦子,那老鸨死后,你本打算把她们送回家的,她们却铁了心要跟着你。不过也是,毕竟掉进狼窝的人,即便是完璧之身,回到家里也会被指指点点,还不如留在这里自在。”
沈塘西继续道:“你一直想跟城主府合作,打算通过上层关系,查明当年陷害陆家的元凶,既然如此,今儿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没让他捉了你去?”
陆雪缘颔首:“确实是个好机会。”
在南湘城境内,贱籍之人没资格进城主府,贵族路过的地方与贱籍都是隔离的,而寻春阁连阁主都是贱籍,自然上不得台面。
她回忆起两个时辰之前,第一次离秦城主这么近……男人手中纯黑的扳指,鹰隼般的眼眸,浑身散着冷如寒霜的雾气。这一切,仿佛是云端处的幻影,是她永远都触碰不到的高贵。
半响,陆雪缘意识回归,摇头:“这半年我们虽然在地下做魔修的生意,但城主府订单是匿名的,这就说明,城主并没有想将寻春阁扶正的意思,我如果上赶着认罪,绝对会引起怀疑。”
“也对,差点忘了,这对付男人啊,还是要欲擒故纵。”沈塘西耸了耸肩,只见陆雪缘从枕头下面,抱出一个箱子,不耐道:“你这什么玩意儿啊,上了三把锁,里面有秘密怕人偷啊?”
箱子开盖,里面是许多写着不同花魁名字的钱袋,全部是为寻春阁姐妹存下的银钱。陆雪缘将这些银钱,均分后整理好,一直藏在最私密的地方,随即交给沈塘西另一把钥匙:“这箱子里,是我们一半的积蓄,还有一半……被我藏进了那老鸨的坟墓里,若将来我不在了,她们又需要应急,你就去挖了老鸨的坟。”
沈塘西不以为意,接过钥匙:“这点小事,自然没问题,不过,你是不是漏下了什么?”
“什么?”
“你给大家伙都留了后路,你自己呢?”
“我还有后路吗?”陆雪缘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塘西。
自从弄死寻春阁首席老鸨开始,再到合欢宗三位长老莫名被杀,陆雪缘就知道,她没有退路了,修炼魔物还杀人,迟早被全城通缉。人是她杀的,她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有人寻仇,别牵扯姐妹们就好。
沈塘西收了药箱,转身出门。刚走两步,就被陆雪缘叫住:“等等……你方才说聆町穿红嫁衣出门?”
沈塘西挑眉:“怎么?”
陆雪缘指尖摩挲着胸前发烫的胎记,眼神冷了几分:“她从不穿红,除非……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昨日夏聆町送香时,不仅指甲缝有暗红粉末,袖管里还掉出半片与御前侍卫身上一模一样的小纸人……当时她只当是错觉,此刻想来,脊背发凉。
密密麻麻的疼痛从手臂传来,看着毒液溢出,陆雪缘想起方才深夜街道上驭着魔驹的男人,她心知肚明,是他标记了她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