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雪》陆澄江

14、第 14 章

　　夜深了，群臣纷纷散去，各自乘车回府。怀絮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谢杏生，单独乘上了马车。

　　她在车里掀开一角帘子，远远地盯着孙宏茂的动向。

　　孙宏茂喝得酩酊大醉，被随从搀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阁主，接下来怎么办？”傅轻羽回过头，“人已经埋伏好了。”

　　“跟上。”怀絮抽出长剑，擦了一遍又一遍。“放飞信鸽，叫他们做足准备。”

　　傅轻羽应了一声，从怀里捧出了一只雪白的鸽子。

　　今晚注定不太平，雪痕阁最精锐的几名高手，统统接到了阁主的传信。信鸽在京城上空飞过，雪白的羽毛如同匕首的刀光，刺入黑沉沉的夜里。

　　傅轻羽抓住缰绳，一刻不停地赶起了车，紧随孙宏茂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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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宣啊。”李令望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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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多久？”元一伏在屋檐上，被一阵阵冷风吹得浑身僵硬。

　　“马上。”他的同伴在黑夜中拱起脊背，作出一个随时发力的姿势。“白鸽出现了。”

　　信鸽盘旋在头顶上方，发出短促的咕咕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元一不再言语，只专心致志地盯着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两声啼叫过后，道路的尽头，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的辘辘滚动声。

　　马车停在府邸门口，等候多时的家丁一拥而上，拨开车帘，扶出了醉醺醺的孙宏茂。

　　“要上了。”元一打了个手势，同伴会意，纵身一跳，手起刀落，逼得孙府家丁尖叫着四散奔逃，为元一开辟了近身的机会。

　　眼见时机成熟，元一不再耽搁，借着夜色的掩映自高处跃下，犹如一只凶猛的豹子，伸出尖锐的利爪划破敌人的喉咙。

　　他身形灵活，不过须臾便到了慌不择路的孙宏茂跟前，即刻便要取他性命。

　　那柄泛着冷光的短刀离孙宏茂的脖颈仅有咫尺之遥，元一步步紧逼，正要刺下去时忽觉身后劲风袭来，裹着重重杀气。

　　他的直觉精准到可怕，几乎是本能地偏了偏后脑勺，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元一的后背出了汗，这一击没伤到他分毫，却摧毁了他的全部意志。他已经无力追上去，即使孙宏茂还没跑远。

　　一个刺客，为了保命而放弃任务，只会死得更快。元一想起阁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时他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决不会受制于人、半途而废；如今才醒悟，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他退缩了，即使他的同伴在为他冲锋陷阵。

　　阁主可能会生气，也可能会发怒。元一的腿开始发抖，来人的剑气一道比一道狠戾，他无从招架，只得退开。

　　“哪里来的宵小之徒？”来人语气嘲弄，“就这点不入流的微末本事么。”

　　他拍了拍手，身边立刻冒出了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围住了元一和他的同伴。

　　螳螂和蝉换了位置，猎人变成了猎物，元一身陷重围，脱不了身。同伴受他连累，同样陷入了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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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主，让我去。”傅轻羽见情势不利，主动请缨，“我会杀了孙宏茂，救出他们。”

　　“不，你在马车上守着。”怀絮不容分说地下了命令，“随时接应。”

　　“阁主，您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傅轻羽忧心忡忡，“二殿下带的人和上次袭击谢堂主的是同一批，您势单力孤，我怕——”

　　“怕什么。”怀絮冷冷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今天若不取了孙宏茂的项上人头，明天李寒钦就要我身首异处。退无可退，唯有奋力一搏。”

　　“谢堂主和尹堂主正往这边赶，要不要等他们汇合？”傅轻羽存着私心，不愿怀絮涉险，故反复劝说。“二殿下心思深沉，留有后招，出其不意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的人，直面其锋芒只会损伤自身，不如谋定而后动，另作对策。”

　　“来不及了，那几个人撑不了多久了。”怀絮摇了摇头，“谢以宁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临阵退缩，胆小如鼠，等着别人善后。就凭他们，还能跻身雪痕堂的一流高手，实在贻笑大方。”

　　“这雪痕堂的实力，还是得由我来正名。”

　　她戴上面具，提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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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亏二殿下留了个心眼，否则真要乐极生悲。”

　　孙宏茂吓得手脚发软，全靠随从的拖拽才没有瘫倒在地。

　　“快点快点，赶紧进府。”他扯着嗓子，心有余悸地摸着脖子，慌慌张张地往府里奔去。

　　那缕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杀气始终缠绕着他，像是一张催命符。

　　快了，快了。孙宏茂连滚带爬，眼看就要踏上最低一级的台阶。

　　一道雪亮的剑光一闪而过。

　　在随从的惊叫里，孙宏茂仰面倒下，哼都没哼一声。

　　“孙宏茂怎么了？”李令嘉远远瞧见骚动，怒喝一声，“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频频回望，不免分心。元一趁此机会，与同伴合力，撕开包围圈的一角，冲了出去。

　　“是阁主来了吗？”同伴负了伤，嘴里不断地溢出鲜血，“我不行了，你快走吧。”

　　他没有责怪元一的胆怯，只是劝他抛下自己独活。

　　“帮我和阁主带句话，就说沈鸣没有辜负阁主的教导，死而无憾。”

　　元一的泪夺眶而出。

　　他听到了背后异样的风声，这意味着追兵将至。元一无须回头，就能感觉到李令嘉那令人畏惧的目光。

　　“不，我无颜回去见阁主。”他落下两行泪，将沈鸣推远，回身对上了李令嘉。

　　依旧是那个人，那柄剑，那令人胆寒的眼神，这一次，元一却不觉得害怕了。

　　“让同伴先走，挺仗义。”李令嘉似笑非笑，耸了耸肩膀，“可惜，你们谁都走不了。”

　　他剑术高超，竟能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密密麻麻的剑气组成了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将元一团团网住。

　　李令嘉招式越发狠厉，一剑挑飞了元一的短刀，下一剑便刺向了元一的胸口。

　　“锵————！”

　　斜里插入的一柄长剑，硬生生架住了李令嘉猛烈的攻势。

　　怀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