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嫁懒汉》纺织女工

23、第 23 章

　　宁海市中心医院的肿瘤科里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与刺鼻的味道相反的是人来人往的拥挤，不仅病房里住满了人，走廊两侧也布满了床位，病人和陪床的家属让本就不宽敞的走廊更加狭窄，长期的药物治疗和经济压力让每个人脸上都疲惫不堪。

　　一张病床前围满了人，病床上躺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长时间疾病的折磨让老人的脸色十分苍白，她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老人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带着呼吸机喘息的很吃力，浑浊的眼中饱含着泪水，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了，慈爱的眼神在自己的儿孙脸上仔细扫过，贪恋生命中最后的这段时光，试图记住每一张脸。

　　她这一辈子犯了很多错，也吃了很多苦，活到这时候对于生命也没有什么留恋了，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这些孩子了，好在几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家庭事业都算美满，以后的人生也有妻儿的陪伴了，想到这里，老人的嘴角牵起欣慰的笑容，心中最后的牵挂也消失了。

　　老人艰难的急喘数下，眼中忽然迸发出奇特的光芒，她仿佛透过床前的人群看到多年前那个英俊的青年，自己已经老的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了，他还是当年的好容颜。他穿着当年和自己见面的衣服，灰蒙蒙的布料也掩盖不住他俊俏的脸庞。

　　一见周郎误终身，就是初见他的那一面，让自己把一颗心给了他，就是这一面，让自己犯了难以弥补的错误。

　　在青年的身后，还有一个身影。

　　相比于前面人的英俊挺拔，后面的青年明显瘦弱了许多。

　　脸上的表情有些羞涩，见她望过来，脸上的笑容灿烂，露出和自己相似的小酒窝。

　　“哥哥……你原谅我了？”

　　“你来接我了吗？”老人喃喃道，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淌下，泪光中仿佛看到那个青年笑着点点头，向自己伸出了手。

　　老人也笑了，苍老的脸庞上绽放出少女般羞涩又欣喜的笑容，正如几十年前的少女时代，期待的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妈……”

　　“奶奶”

　　围在床前的孝子贤孙们发现老人笑着停止了呼吸，顿时难过不舍的哭声响起了一片。

　　唐云浑然不知，她只感觉自己把手放上去之后便是一片漆黑，自己仿佛漂浮在冰凉的大海中，上下起伏，透着丝丝冷意。

　　这就是阴曹地府了吗？

　　唐云似梦似醒的想着，心中疑惑为什么哥哥刚刚牵了她的手又放开。

　　等她追到奈何桥边肯定要问他为什么不等她，也问他……能不能原谅她当年的不懂事……

　　还有刚刚出现的另一个男人，他也出现了，也是来接她吗？

　　唐云脑袋昏昏沉沉的，一阵阵的刺痛感不断刺激着她的脑仁，唐云难受的皱紧了眉头，强忍着不适睁开眼睛。

　　她忍着不适坐起身来，环视一圈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盯着眼前的木架子发呆，这是屋里唯一的家具了，年纪比她都大，还是她爸妈结婚的时候找镇上的王木匠打的，

　　她挣扎着下炕站起身来，趿拉着鞋子在屋里环视一圈，无论是脑子里的记忆，还是身体的惯性，都让她对周围的一切感到熟悉。

　　她清清楚楚的记着自己不是死了吗？

　　在一众晚辈的陪伴下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怎么一眨眼又回到了自己几十年前的老家？在这个小镇上，她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时光和少女时代，也是在这个地方，她遇到了自己一辈子放不下的人。

　　“重生”，唐云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两个字。

　　这还是前两年她孙女教给她的词，“奶奶，这种小说现在可火了，重生就是讲主人公带着自己的记忆回到了过去，又重新活一遍的意思。”

　　所以自己现在是重生了吗？唐云冥冥之中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是的。

　　唐云迫切的想要印证自己的想法，她疾走两步冲到门后，门后的墙上贴着一张老式的日历卡，白底上印着排列整齐的十二个月份，日历卡最上边是一条喜庆的红色印花，上面印着硕大的几个数字“1982”。

　　唐云颤抖的伸出手，不断地摩挲着1982几个字。

　　她忽然想到什么，把手指伸到嘴边，使劲用牙齿咬了一下，剧烈的疼痛感从指间传来，她却无暇顾及，心中全部被喜悦占据了。

　　她从来没想到一切还有重来的机会。

　　唐云平复好心情，按照之前的记忆推门出去，站在院子里盯着那扇破旧不堪的房门，内心感慨万千。

　　上辈子，自己最恨的就是这间房子，还有房间里的人，在她十几岁到二十多岁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切的不幸都是源于这间房子里的人。

　　现在她站在门口，却犹豫的不敢推开这扇门。

　　她内心纠结的拉住衣角，看着洗的有些发白的天蓝色上衣，内心五味陈杂。

　　她少女时期也是家中受宠的幼女，父母偏爱，兄长也宠爱，虽说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

　　每年过年的时候，她妈总会给想方法给她做一件新衣服，就算是哥哥也要排在她的后面。

　　娇宠长大的她一点也不知道愁滋味，在父母和哥哥面前放肆的耍着小性子。

　　可是剧变发生在15岁那年。

　　哥哥去河坝做活，摔断了腿，从那以后，家里一切都变了。

　　父亲的头发一夜变白了，身子越来越虚弱。

　　其实这两年她常常听到他的咳嗽声，每次剧烈的都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身体佝偻做不了重活，只能和母亲在家编编篮子和周围的人换换钱，有时候也换几个鸡蛋，拿回来给哥哥补身体。

　　两人的手掌粗糙的比树皮好刺人，厚厚的老茧布满了十根手指。

　　母亲呢，她多少次听到她妈偷偷的哭，哭的眼睛都红了，看见她看过来了还要假装是风吹了眼睛。

　　“都是你，把这个家拖垮了。”她忘了前世无知的自己多少次在心里这样怨恨，又有多少次把这样的话喊出了口。

　　每次咆哮过后，都是母亲的埋怨声和父亲气愤的眼神，让她在心里把这种怨恨越积越深。

　　所以她也不知道在父母病逝后，她是不是被魔鬼附了身，才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话，“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了爸妈，如果不是你这个残疾把家拖垮了，爸妈怎么会死，都是你！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你才是该死的那个！”

　　被宠坏的小女孩肆意的发泄着，却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唐云回忆到这里，双眼变得通红，不由得用左手去掐自己右手的掌心。这是她前世养成的发泄的方式，好像身体的疼痛能掩盖住内心的折磨。

　　而当时哥哥的反应呢，只是一言不发的垂着头，承受着她言语的攻击和拳打脚踢。

　　当天晚上，哥哥用一把剪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剪刀的剪头，完全扎进肉里，当时的哥哥要有多疼啊……

　　唐云哭得全身颤抖，她用手紧紧捂住嘴巴，怕自己哭出声响，让房间里的人听到。

　　“爸爸，妈妈，哥哥”她哭着在心底一遍一遍念着自己亲人的名字，这是自己上辈子一辈子不敢念的名字，不敢想的痛。

　　而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

　　她环视一圈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院子，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飘忽的内心忽然安定下来。

　　她擦干眼泪，收拾好情绪，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给自己勇气。

　　唐云缓步向前走两步，深呼吸两口，颤抖的伸出手推开记忆里重千斤，实际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木门。

　　“支呀——”老旧的木门发出声响，门内两母子闻声一起回头，正对上唐云通红的眼睛。

　　唐母手里还拿着鸡蛋，这时候看见被女儿撞见，下意识的想把鸡蛋藏在身后，又想起不对劲儿立刻拿出来，左躲右藏，左手换了右手，拿鸡蛋的手惊慌的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她看见女儿红彤彤的双眼，还以为是女儿生气自己又偷偷拿鸡蛋给儿子吃，气的哭了。

　　唐母内心焦急万分，想把鸡蛋给女儿，又心疼儿子受着伤却补充不了营养。

　　想把鸡蛋给儿子，担心女儿见了又要闹。

　　以前每次见了都要闹一顿。

　　老实了一辈子的唐母进退两难，此时手里不像是拿了鸡蛋，反而像是拿了炸弹一般。

　　唐母只能拿着鸡蛋尴尬的解释，“这是人家刚给的鸡蛋，我……我……还没给你哥呢，不是，不是偷吃不是偷吃。”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要不，我给你们切开，一人一半吧。”唐母回头看看半靠在炕上的儿子，又看看眼前红着眼睛的女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只能各退一步。

　　她内心也有点后悔从小对女儿太过娇宠，少吃一口都不肯，这是她的亲哥哥啊，断了腿也不知道心疼。

　　唐旺，也就是二旺看见妹妹红了眼睛，也以为是鸡蛋的缘故。

　　这时候听见母亲的话，他立刻出言推辞，“妈，都给妹妹吃吧。我还不饿的，再说我也不喜欢吃鸡蛋了，老吃这玩意噎嗓子眼。”

　　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妹妹，他也不忍心让一把白头发的母亲的为难，撒着善意的谎言。

　　唐母哪能不知道儿子在说谎。

　　现在家里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鸡蛋，哪有人会不喜欢吃这个的。

　　“哪能不吃啊，哪能不吃啊……”粗糙的大手无意识的摩擦的鸡蛋，到底是不舍得懂事的儿子步步退让，犹豫着不想把鸡蛋给出去。

　　唐母这时候内心也像是吃了黄连一般。

　　她和她唐父都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儿子健康的时候，甚至因为女儿年纪小，还处处偏疼女儿一些。

　　儿子也懂事，从来都是不争不抢，还处处让着妹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妹妹。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怎么生养了这样的女儿。

　　正在唐母担心女儿会大吵大闹，对唐旺说出恶毒的话，犹豫着要把鸡蛋给女儿的时候，一直不说话的唐云开口了。

　　“妈，你把鸡蛋给哥哥吧，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