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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海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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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连在奶奶家住了四天，手机关机，外接打不通，就只是每天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躺在了炕上。
爷爷和奶奶好像是真的亲人，他们两个对这个真是悲惨的姑娘注入了自己内心最真挚的感情。
奶奶那天从房间里出来，对她说“还有一周就要过年了，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金凡时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不能打扰他们家人团聚。”
况且她还有个小女儿，有一个兄弟在z城的医院坐着轮椅，她没有说出来。
金凡时觉得到奶奶有一瞬间的沉默，那天晚上的时候老爷爷把自己叫了出去，仰望着天上黑黑的夜空和地上被缠的一半一半的白雪。
“我们两人早就是空巢老人了，早就已经没有了孩子，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沉默的走完这后半生。”
那位奶奶名叫王凤蝶，爷爷叫曾礼。
那奶奶听到爷爷把小姑娘拉出来，像是责怪一样，瞬间不高兴了。
冲着爷爷说“咱们自己没有后代，你别在这儿跟小孩说，多没意思啊，”
又和蔼可亲的转过来，对着金凡时说，
“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虽然我们没了小孩，但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儿自责”
奶奶还怕金凡时会因为这件事情自责。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奶奶的这番话，金凡时就要为了自己主动的提出来这件事感到自责和难过。
害怕勾起了老人家的伤心事儿。
那天晚上三个人围坐在小桌子前，吃饭的时候奶奶跟他讲了好多好多的道理
“庄子曾经说过，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任何事物自生的时候就开始慢慢走向死亡，泛指同理，死的时候也意味着正的开端。”
“这句话实在太过通透啦，都没人看得懂”
“先前的我也会害怕死亡，会带给我们的痛苦，我也曾经被陷入了自责的怪圈，无法走出来，会觉得自己先前做过的某些事情是错误的，是应该被谴责的。”
“但是后来慢慢的年龄大了，好像也能看开了”
“人世间是有一个人走向死亡，但是又热爱着晚霞下的世界，阳光照耀下的世界，淋着雨的世界，又或者说是下雪的世界，有的人仍旧快乐的活着，寻欢作乐却永远都注意不到这个世界最美的样子。”
“死亡并不可怕，过程才美丽。”
“你所遇到一切，看似将要把你压垮的事情，实际上都是上天对你的考验，当然你可以选择在这个圈子里永远当做回忆的那个人，但是你也可以活出不一样的自己”
“可能你会觉得话说出来会有些浅薄，写在纸上也会有些淡，真正做起来却难的要命，要用人的一生去体检，去实验，但是生命也不一定非要轰轰烈烈”
“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然后永久的呆在那里，每天和孤独作伴也好和回忆作伴也罢，只要有些事情干，有些念想，那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倒你。”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奶奶陪你去看看”
金凡时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她想了很久很久，然后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坚定，是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
她对奶奶说，
“我想去看海”
“我想去看无垠的大海”
……
金凡时等到雪停了之后，便回了z城。
把理想国也带了回去，送到了一家宠物医院。
她提前跟卫沐言发了消息，把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的顾傅给送回了京城。
又陪着自己的女儿在新春那天，在洁白的病房里度过了最安静的一次新春。
约莫三月份开始的时候，她又重新回到了小县城，这个时候的天还是冷的。
她身上仍旧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买了三个人的机票，就在这几天去海边儿，却在到达小县城敲响奶奶的房门时，发现没有人应答。
她有些急切的敲着房门，就要砸门而入，但是她却没有这两位老人的电话号码。
只能在门前站着，冷风顺着裤子穿入了她的腿，和她的肌肤紧紧的相贴。
她就那样蹲在那，腿都要麻了才终于听到沙沙的脚步。
她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未消失，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是爷爷。
她那熟悉的音色再次响起，爷爷将她扶了起来，对着她说
“怎么又哭了呀？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咯！”
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来到了医院，看着那熟悉的大门，回想起爷爷在来的路上跟她说的话。
爷爷说奶奶在过年的那几天出门铲雪，一个没注意，摔在了地上，说着没事，可是这个年龄段的老人一旦摔在了地上，身体便会受伤，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走向消亡。
她买了三天后的机票，现在却有些后悔，为什么不能再往后延长一点，让奶奶再多休息休息。
可是奶奶却觉得刚刚好，自己刚好能够坐轮椅了，说金凡时做的很好，赶紧就让老头给自己办出院的手续。
医生熬不过这两个老人，看见金凡时的时候还有点惊讶，问她你怎么又来了。
金凡时无奈，也没有说什么。
奶奶收拾了东西，放在了车上，将家里的门关上。
两个老人没有多少要收拾的东西，金凡时就那样开着车从小县城赶往z城。
到了z城之后，离他们的飞机起飞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奶奶告诉金凡时，她想去医院看看小姑娘。
金凡时同意了，她带着两个老人到了医院走进病房，看在那个插插管子躺在床上变成了植物人的小女孩，又开始变得沉默。
奶奶察觉到了这份怪异的氛围，走上了前去，坐在床沿边，粗糙的手渐渐的握住上了小女孩白嫩嫩的双手。
另外一只粗糙的手拂过了她的眉头，好像是感觉的到这人紧皱着的眉心，嘴里念念叨叨的。
老奶奶再站起身来，对金凡时说，这小女孩其实天生富相，在十岁之前有三次劫难。
金凡时沉默了一下，说第一次见是他失去爸妈，第二次见是他出车祸，那第三次见呢？
老奶奶默不作声，她说你觉得呢？
第三次是从植物人变回普通人的时候醒来需要渡过的那次劫，现在安思源是七岁。
他十岁之前要渡这场劫，两年两年啊。
她的心里好像突然有永远升起了希望，她有些激动颤抖，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不？
奶奶抱了抱金凡时，对她说，“孩子，一定要满怀希望。没有了希望，死亡的只会是自己，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他们三个人来到了海边，金凡时在旁边走着，爷爷背着奶奶因为轮椅走不上沙滩，所以他们的胸腔就那样紧紧相贴，就像少年时期。
“好美的大海呀”
奶奶看着那辽阔的海域，感叹。
“孩子，你为什么想来看大海呢？”
金凡时踩在沙滩上，几乎没有思考
“很久很久之前，我有两个很重要的人对我说，以后我们一定要一起来看大海。只不过还是没有看成，他们就全部都离我而去，只剩下我孤身一个人。”
“奶奶，我觉得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世界上的爱，在我的爸妈死的那年，唯一的份爱是我的温笙叔给我的，后来有了温长风和顾傅，就那样的生活到了好几年，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就在今年年前的时候，温长风飞机坠毁，温笙叔急性心肌梗死，安思源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躺在了病床上，顾傅被人囚禁产生了重大的心理问题，乌托邦老死了，理想国差点也死在了雪地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觉得老天爷太恨我了，他要把所有的痛苦强加在我的身上，让我一个人承受这种极致的痛苦，我走不出去，我也永远走不出去，我根本没办法走出去。”
金凡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一些吧。
“孩子，海边的风永远在吹着，海洋从来没有消失，四季不断的在变化，可是海永远都只有那个样子，一望无际的蓝色，永远的让人心生向往”
“可是没有人知道，爱的尽头是不是死亡的边界，中间隔的宽阔的海洋，你这一生活下来的便是要做成的，这头又到死亡的对岸走一天，你会到达对岸。”
“当你的朋友，你的亲人在海中比较糟糕，碰到了鲨鱼被那些动物们带着提前抵达了对岸，只有你还在孤苦伶仃的游着，漫长长，”
“是的，太痛了。”
“肯定不像你经历同样的痛苦，所以你是幸运的，你虽然累，你看过了所有的风景。你要活下来，帮他们体味一下，没有看到过的风景，到了对岸，你就会发现他们在那等着你。”
开往黄泉路的列车永远都不是开往死亡的尽头，那里是站台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
他们等待着从这班旅客上列车上下来，自己的亲人，然后团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