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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自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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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长风静默了一瞬,“没觉得”,对上窗外擦身而过的轿跑。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我不是官僚,掌握不了生杀大权和国家大事,我在律师所也只是普通律师,接触到和我职业无关的事情,也只是极少数,唯一一点可以做到的是,只不过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不允许我在任何一场官司中败诉罢了。”
“温柔冷淡和自持,呵,那些东西啊,全都是展示给别人看的假象,我还没有走到那种地步,哪里来的丛林之王?在人类相处的社会法则之下,真正比我强大的人只会不屑一顾,而我永远只能追寻他们的脚步。”
“我一直都只有一个样子,从高中到现在,改变可能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但是只是因为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有着试图打败生活的勇气。”
当我们的年龄渐大,我们会看到更少之前斤斤计较的事情,因为你会发现,越到后来遇到的事情就越能摧毁你的心灵,而那些之前本应该被斤斤计较的小事,比着那些痛击人灵魂的事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人们往往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停止了挣扎,他们自以为安静祥和的看着这个世界,他们自以为已经看透了这红尘,却不知道何时已经丢失了给予世界爱的能力,更不知道在何时已经丧失了搏击世界的勇气。
温长风懂的不算多,因为他年龄还没有很大,温蔚交给了他们很多东西,唯独没有交给他们的,是他们应该自己看世界的能力。
所以,温长风尝试的东西越多,就越能体会到温蔚说的那一句,你要试着一个人去读懂这个世界,而不是在别人的见解当中去理解这个世界。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间接的改变你的想法,改变你想法的,只能是你自己,因为这个世界,只是你眼中的世界,也仅此而已。
都说年龄越大,懂得越多,看的越开,但是如果硬要换一种解读方式的话,随着年纪的渐大,就越少会有人尝试那些风险大的事情,他们更会在意一次的失败,得失利益,也会更少的想要在拼尽全身力气,往一件事情上努力。
他们会将赌注平摊在每一个可选择的机会上,而不是用尽全力,只为得到那一次机会,所以在每一次的机会过程中,他们才会看起来那样的平淡如止水,因为丢失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丧失了年轻时应该有的野性。
“我经历的困难不算多,但是在个别时候也能打败坚强的我,每一次即将要崩溃的时候,坚持下来,再回头看的时候发现没什么不适,人都是在这种经历中成长的,你也变化了。”
“没有一个人是一成不变的,只是我变成了你以为的样子,或者说我变成了我想让你们以为我的样子。”
“人的生命太短暂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延长,然后再去干那些我想干的事”
温长风生出了一种只是在看向自己的未来,已经是无可改变的死局后,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他想改变,但好像没有办法改变。
那些原本已经治愈自己的一些话,却在此刻,金凡时问出自己是否与以前不同时,衍生出了巨大的悲哀。
他好像是在对自己之前的话感到羞愧,什么不在意,什么毫无留恋,他眷恋这个世界,就像初生的婴儿眷恋母亲的乳汁,远去的游子眷恋家乡的味道,癌症的病人眷恋生命的鲜活。
可是留不下任何东西,只能看着他随风散去,飘然如烟。
是啊,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会来临,终有一天,他会怀抱着无尽的哀伤,或者携带无尽的遗憾,走进死亡的坟墓。
这番话说的并不快,留给金凡时足够的时间去梳理,她没必要去斟酌一字一句,他沉溺在这些语言的氛围里,这就已经足够了。
窗外的灯光闪烁,高架桥上车流不息,那一幢幢大楼看着似在眼前,实际上不知拐了几个弯,还没到它的身旁。
又是这种感觉,这种人身处在其中,醉醺醺的感觉。
温长风无法保证自己如果混在他们那样的名利场里,还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他只能尽量维持在这种状态。
温长风把金凡时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就没有开车进去了,他说他还赶着回去看理文件,还是再次婉拒了他们原本已经商量好让温长风住在金凡时家这个请求。
金凡时请无可请,也只能依了他,和他道了别便走了上楼去,不知为何,打开门,她连鞋都没有换,便鬼使神差的走到阳台那里,朝下想看看温长风是不是已经走远。
抬头却又刚好和温长风对视,温长风还没有开车走,他想等到金凡时上了楼,把客厅的灯打开后,他再离开,他觉得这才是安全的送达到家。
就和那晚高考结束之后在家里一样,将金凡时送进房间,一定要等着灯即时灭了才能安心的睡去。
两人眼神相处的那一瞬间,温长风的嘴角上扬,笑容里面却含着一点点悲戚。
距离隔得远,但那种氛围感是金凡时永远不会认错的,直到往后的几年里,金凡时,再回想起来,关于温长风这个人时,好像脑子里的画面总会闪过这一频。
人说,雪崩不是突然发生的,每一片雪花都有罪。
每个场景的出现,都有它的缘故,不论是埋藏在心底的,还是展现出来的那些无法再次描绘的感觉。
金凡时突然有了一种要拉住他,不让他远离的感觉,仿佛他开车远离的方向,便是那无尽的深渊。
这是一种错觉,金凡时摇了摇头,看这楼下的温长风对她挥了挥手 ,他也尽力收回思绪,挥了挥手,看着他坐进驾驶室,启动车子远去。
在即将走到拐角的时候,车子的后灯亮了一下,像是在和金凡时做着最后的告别,但是金凡时摆了摆手,回去了,自己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想什么呢?温长风自己说的,要一直呆到星期天才会走,俩人还能再搓一顿。
这次就不要让他再吃那些辣到流出眼泪的火锅了,鸳鸯锅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适合的口味对适合的人。
当车子远去的时候,留下的是未亡人的最后一个微不可查,但又无法永远再实现的愿。
早晨,金凡时是被工作铃声吵醒的,他的同事打电话说,有一个男性找上门来,吵着闹着说要见她,看起来像是喝醉了酒,准确来说应该是个醉汉。
金凡时简单的起床收拾了一下,赶紧下楼赶地铁,约莫只有30分钟,她便看到了,在他们心理咨询所的门口坐着的一个满是胡茬,头发杂乱的醉汉。
估计是被他的同事看到后,赶出了门口,保安将他限制在那里,不允许他再往前,他的眼睛像是张不开一样红肿,满是血丝,有一种长时间过工作过后的劳累,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黑衣,下面的裤子明明是黑色的,却让人看出来了好像满是白墙灰的脏。
有一种在工地搬砖搬泥土,呆了十几天,却一点也没洗过,他的头发像鸡窝一样,看起来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梳理过了,他的声音沙哑,好像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他好像是有些累了,瘫坐在门口,一点也不在意地下,是不是很脏,但其实好像确实是没必要在意,因为他的衣服甚至比地要更脏,却还是抬着头看着保安,嘴里嘟囔说我要见金凡时。
金凡时一下就想起来了他是谁,他加速了步伐,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弯下腰来对他伸出手说,“王先生,先起来吧,我们去办公室说。”
那个男人仰起头来,看着他眼里的泪,却止不住的流,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这里还在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尽管是离他那么近的金凡时也听不清一点。
保安见状,想要再次把这个人给拉开,金方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随后弯下腰,声音较为缓和的说道“王先生,别坐在地下了,地下凉,我的力气小,拉不动您,您自己站起来可以吗?”
瘫坐在地下的男人听懂了,他不想麻烦成为他奉为救世主的人,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在金凡时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朝着办公室走去。
这家心理咨询师虽然大部分都是像有钱人家,以及小康家庭面向咨询,但是金凡时自己在某个APP上注册了个账号,主打是解决心理问题,一方面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实习经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研究现代人类社会所面临最大的心理问题到底是什么?
她想研究的不仅仅是阶级高层,那些有钱人家所能够接触到的心理疾病,因为那些人是真正具有心理疾病的人,他们并没有遭受过贫穷劳累危险的打击。
她所想接触的是真正混迹于最底层,连那些心理诊费都掏不起,将自己心理的疾病认为只是需要向外人倾诉的那些人。
所以金凡时几乎不收费,她也在有意的经营自己的账号,朝那些她想要研究的方向发展,这个男人便是其中一个,在悲痛欲绝的情况下,实在无可救药时寻找的免费心理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