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桃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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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多年的时间过去，祭司府的桃树也与日俱增越来越多，园丁们索性将它们全部移栽到一起，并单独开辟了一块地方建成桃园。
每到春季，当这些大大小小的桃树开花时，欧阳霜华便会一有空闲就到这里来，而且很多时候他会在这桃园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下人们不明所以，只是认为自己的主子可能喜欢桃花，所以才三天两头的往那跑。只有欧阳霜华自己知道其中原因，每年只在桃花盛开的季节他才能闻到与那人身上一样的味道，一年中也只有在这时他才会面露微笑。
转眼又是年底，府中所有人照例围桌合餐，一起吃年夜饭。席间有个园丁在向主子敬过酒之后转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包东西径直走到欧阳霜华面前，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个小玩意儿递给他。
“这是小人闲暇之余雕刻的桃符，大人，这是您的。”
欧阳霜华惊讶的接过来看了看，那个园丁转身又给其他人分发去了，府里的人们个个有份，只不过给欧阳霜华的那个刻的更讲究一些。
“这个是你做的？”待他坐定之后欧阳霜华开口询问。
“是小人所做，我见桃树修剪下来的枝条有很多，觉得扔了烧了怪可惜的，所以就一时兴起拿它们刻了些小玩意儿。”
园丁说着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又道：“手艺不精，给大家消遣消遣罢了。”
欧阳霜华看着手里的桃符微笑说道：“我竟没想到还能做成这种东西，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啊。”
园丁挠着头笑道：“大人不嫌弃就好，哪敢妄称是给您提醒呢。”
欧阳霜华看向他，说道：“你的这个想法很好，值得肯定。”
随后他转头面向总管道：“以后这府中桃树剪下来的枝条全部制成桃符，去找个手艺好些的工匠来，待每年十五初祭将它们分发给百姓和各大世家。”
“是，明日就去办。”总管起身应到。
欧阳霜华弯弯嘴角道：“这大过年的你去哪里找人？也不急在一时，过了年之后再去吧，等明年再给百姓分发就是了。”
“是，谨遵大人吩咐。”
自此开始，这些修剪下来的桃树枝条除了被当作柴火烧掉之外，便有了一个更好的去处。而这些桃符也因为是选用祭司府的桃树树枝制作而成，因此也就有了额外的驱邪避灾功效，百姓们拿到之后是个个喜笑颜开如获至宝，各大世家也感念祭司府对他们的记挂，心中欣喜不已。
时间的脚步就这样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转眼间便又是几百年时光流逝，祭司府里的下人更是一代一代更迭不休。
他们对这位祭司大人为何能常年保持容貌不改也确实曾经有过揣测，不过最终他们都认为这是神职人员与凡人之间的区别罢了，所以并没有人去多想，即便是他们在府中侍奉了一辈子，也从未对此事产生过其他想法。
这一年，春天刚过府中便迎来了又一批新人。他们都很年轻，其中不乏十来岁的孩子，其中一位便是林家的后人，林芳琼。
她十四岁入府，是一个很懂规矩的女孩，自身也很好地继承了林家那忠心护主的家风家训。所以她来后不久欧阳霜华便注意到了她，之后的几年更是有意提携，让她从一个普通下人晋升到了前院主事的副总管。
其实在她入府之后不久，林家的另一个男孩也被选入了祭司府，正是林芳琼的弟弟林戎。与他的堂姐一样，林戎也是个谨言慎行、心思细密的孩子。欧阳霜华对他也十分喜欢，看着他们姐弟在府中尽职尽责的忙前忙后，他觉得或许可以破一次列，将他们都给提拔上来。
于是，林芳琼在二十五岁时便被升为了祭司府总管，而弟弟林戎被提拔为了副总管。之后的几年里，林芳琼一边主持府中事务、一边负责照料欧阳霜华的日常起居，渐渐地，她也摸到了主子的脾气和喜好。
知道他在心情不好时会习惯性地想要吃一碗甜汤；知道他在每个月圆之夜都会在廊下独坐、心情低沉；也知道了他每年都会固定有一天见不到人影突然人间蒸发。更知道了这位祭司大人不苟言笑只是其自身的性子使然，他的为人其实极为靠谱，一点都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让人生畏，相反，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好人呢......
而关于知道欧阳霜华之前曾经有过一任搭档这事儿，其实是在林家的家主之间代代相传的。就如同他欧阳霜华长生不老的秘密在欧阳家主间代代相传一样，这件事则是在他们林家代代相传的。
凡是被选入祭司府的林家后人，在离家之前都会被当时的家主叫过去特别嘱咐一番，所以林芳琼对此事很清楚。而后进来的林戎则并不知情，这也是因为当时林家的家主一时疏忽，加上他走的又急，所以没找到机会跟他说罢了。
而自从有了林芳琼这个心腹之后，欧阳霜华的日子也变得轻松了不少，至少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跟他说说心里话了。这是在这漫长的岁月中第一次找到可以吐露心声的人，再加上对方又出身林家，这点让欧阳霜华觉得十分亲切。因为在他与慕容晓辉之间，这么些年下来也并不是全无联系的。而每次只要想到这点，他就觉得很开心。
时间飞逝，转眼两年过去。欧阳霜华在某天做例行参拜时又听到了天神让他迎接下一任御龙师的神谕。欧阳霜华蹙眉看着神像默不作声，许久之后，当天神再一次询问他是否听到时，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地说出了那句压在心里很多年的疑问。
“我也是您的子民，为何您会聆听百姓们的祈求，却不管我的想法如何呢？”
欧阳霜华双眼含泪道：“我从未向您祈求过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回来而已，我这唯一的心愿您也不打算听一听吗？”
他说完之后缓缓低下头闭上眼任泪水滑落，天神沉默不语没再说话。良久之后，欧阳霜华默默地站起来擦干眼泪，转身离开了天神庙。
回府的路上，他习惯性地让车夫绕路去那个包子铺看了一眼，而那家店所在的那条街，也在这么些年后发展成了一条在附近小有名气美食街。
望着街上往来人群以及他们那一张张笑脸，欧阳霜华双目低垂的将撩着窗帘的手慢慢缩了回去。普通百姓们都可以通过向神明祈祷而得到幸福，他为什么就不能？已经一千年了，他已经对天神诉说自己的心愿一千年了，可为什么神明就是置之不理，反而还一直给他指派新的搭档呢？欧阳霜华低着头叹气，他这个祭司，做得还真不如寻常百姓开心！
“大人，既然都来了，是否要买点东西带回去？”车夫隔着车门询问他的意见。
“不必，回去吧。”
欧阳霜华低低的说了一声，车夫依令赶着马车改变方向掉头回程。那家包子铺的东西虽然味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好，但他现在却实在是没有一丁点想要去吃的心情......
见他阴着脸走进来，林芳琼便知道主子这会儿的心情不好，于是便默默转身去小厨房煮了一碗甜汤端过去。在她的认知里，每当主子不开心时喝了甜汤心情就能有所缓和，所以经过这么些年的贴身侍奉，她也早已对此心知肚明了。
“主人，甜汤来了。”林芳琼敲了敲他的房门道。
“进来吧。”
她进门将甜汤轻轻放到他的面前，欧阳霜华知道，自己的这位总管是个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每次也都能精准的将他想要的东西送过来，无需他再多言，而这也是他最喜欢的一点。欧阳霜华低着头抬手示意她出去，然后看着那碗甜汤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煮甜汤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却都不曾煮出你的味道......”
欧阳霜华将胳膊支在榻桌上扶额叹息，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下情绪，又抽动几下鼻子将快要溢出泪水强行忍回去。接着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将甜汤全部吃了下去。
三年之后，欧阳霜华再次听到了天神要他迎接新任御龙师的神谕。还未等他开口说什么，天神便语气严厉地告诫他，若此次他再拒绝接受新的搭档便会有天罚降下，届时不仅他欧阳霜华性命不保，就连整个欧阳世家也难逃惩罚，更会牵连天下的百姓跟着他一起遭殃。
他的双眉紧紧拧到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最终叹着气不情愿的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低头站起来，抬手冲神像施了个礼。他虽面容平静，却在转身的瞬间目光中交杂着什么。他的脚刚一迈出天神庙大门，就从旁边快速走来了个与之年纪相仿的男子。
“霜华！”男子开口叫到，看上去二人关系极为亲密。
这个男子名叫欧阳枫夜，虽然同样出身于欧阳世家，却是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亲。这个人是几年前突然出现在这都城里的，一来到祭司府便对欧阳霜华亲热的直呼其名，还总是副自来熟的样子嘻嘻笑着。
欧阳霜华面对这突然造访的远亲也一如既往地冷淡话少，可欧阳枫夜却跟个狗皮膏药般动不动就在自己的眼前晃，不管是好话还是赖话对他全都不好使。面对他这种滚刀肉的性子，就算是欧阳霜华也不知该如何应付，所以只要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那就索性由着他去好了。
三个月后，欧阳霜华在天神庙正殿旁的一个偏殿里见到了个女孩，想来她应该就是自己的下一个搭档。
欧阳霜华虽然通过神谕已经提前得知这个新搭档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但他却不知竟会是个女人。因为当时的神谕就只告诉了他在什么时候到这个偏殿里来接人，至于对方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以及出身家族这些情况，他却是一概不知。
所以他在之前吩咐下人们清理房间时也不知该怎么布置，就只让他们先清扫干净了再说。欧阳霜华先是看着女孩愣了一会儿，可见她一直都在沉沉睡着，在一旁早已等的不耐烦的他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唤她。
“醒醒，你醒醒。”
女孩听到耳边有人跟自己说话，是谁呢？声音很陌生，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醒醒！”欧阳霜华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将人硬生生叫醒。
“清醒了吗？”欧阳霜华看着她问。
“你们是？你们怎么在我家？怎么进来的？私闯民宅我可要报警了！”
欧阳霜华转头与身旁的欧阳枫夜满脸疑惑的彼此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听着欧阳枫夜与她的对话。
“喂，你也跟姑娘介绍一下自己啊。”欧阳枫夜看向他说道。
“霜华......欧阳霜华。”
他面无表情地报出了自己名字，之后当听到她可能是外面来的时又忍不住沉沉的叹了口气。欧阳霜华神情凝重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被选上的？他在这里守了一千年，到头来，站在自己身边的竟是这样一个对这边之事一无所知的小丫头？
“跟我来吧。”
片刻的安静后欧阳霜华淡淡的说了一句，说完他便转身往外走。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他只觉得脑仁生疼，他搞不懂天神此次如此强硬的将这个人塞给他究竟是何意？这样一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又如何能肩负得起未来的使命和责任？
他闭上眼皱眉，不禁在心中暗暗问道：晓辉啊，若你知道自己的下任继任者人选是这种样子，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欧阳霜华将头靠在马车壁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然而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天神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也并没认出方才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其实就是他在这一千年里心心念念的人，也没想到她其实就是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忘不掉、并且还执意想要其回来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桃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