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独》昭葟

26、番外一

　　我是一名娱记，更通俗的说法，一名狗仔。
　　今天机场有最近大热门的出轨门主角飞机降落，我自然而然到这里来蹲守。
　　现场的人比我想象的多好几倍，他们挤挤嚷嚷，摩肩接踵。

　　我年少胆大，跑进机场的停机坪去，主角出来后我跑过去采访，但发现人群却往另一个方向涌去，对眼前的主角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
　　我大约是个乌合之众，虽然诧异，但也跟着人流跑去，结果便看见黎嘉树一身长长的黑衣，和两个助理站在停机坪上，三个人，高高瘦瘦，发肤干净，黑超黑衣，衣袂飞扬，搅得我一颗心也飞了起来。

　　黎嘉树的助理一贯是不让采访的，正如他演唱会每一场的后台不让采访一般，记者们都愤怒地吵吵嚷嚷，他就会探头来看。
　　但这次不一样，黎嘉树看着涌过来的人群，脸上挂着他招牌的冷脸却微微扬起一点唇角的表情，看向记者们，一旁助理却没有动。

　　我的同行们有人先问他近日流传着他要结婚的传闻是否是真的。

　　大家都还记得他2001年在采访里说的话，别人问他人过三十，有没有要结婚的念头，他打了个奇怪的比喻：“婚姻，我觉得它像闹钟，有一天，它会'铃铃铃'响起来，我就去结婚了。”
　　真的会听到吗？
　　“我会的，一定会的。”

　　这是他当时的回答。

　　于是一转眼三年过去了，2004年圣诞节到来之际，他面对差不多的问题的时候反而更淡然，反问记者们：“你们觉得我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咯？”

　　黎嘉树的采访很难，他和几个明星（大部分都是北京南下的）被誉为最难采访的明星，通常他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带着你绕来绕去，等你晕头转向的时候，他突然切回主题，你也不知道他完整地说了什么，只能笑着附和。
　　这次也同样，有年轻些的同行赶忙否认：“没有没有，就是正常问询。”

　　黎嘉树的气质疏离，看着我们的时候还很有压迫感，可能这就是做了老板之后的特性———与他年轻时简直两个样子。
　　“结婚都是人自己的选择，我要结婚那天，你们一定会知道，何必要我反复说。”
　　黎嘉树双手插兜站在原地，助理总算把行李推完了放在了小车架上，又有人问他：“那你这次来是做什么的呢？”

　　黎嘉树站在上海的机场里，面对着我们这些“八卦”记者微微笑了，他没有再绕，让我们这些人觉得神奇。
　　“来上海行街。”

　　“行街做什么呢？”

　　“拿戒指咯。”
　　黎嘉树随随便便放出一个惊天大消息，在记者们里炸开了锅。

　　什么？什么？
　　每个人都激动到把米高风往前凑，六十巴仙人已经掏出了手机要发第一条新闻。

　　此时，黎嘉树的手机忽然响起音乐。
　　他掏出来看见屏幕，眉眼忽然柔和。

　　接通电话后他温柔地答应了什么，然后挂断电话后对着我们说：“不好意思，我走先。”

　　记者们没有给他让位子，他也不生气，脸上是春风得意的笑容：“诸位，我的电话铃响了，我要去结婚了。”

　　-

　　2004年冬天，黎嘉树与林静仪在拉斯维加斯的Wynn酒店结婚。
　　沙漠城很少下雪，却在他们结婚那天下起祥瑞雪来。

　　黎嘉树没有请多少人，他只请了一些老朋友，林静仪也是同样。

　　林静仪的婚纱是Versace亲手设计的，上个世纪末Versace想要给黎嘉树代言被拒绝，理由是不想一直穿一个牌子，后来Gianni versace就亲手给他设计了衣服。
　　到了结婚那天，他刷人情卡约了一件婚纱，量身定制，手工剪裁，Gianni Versace亲自飞到香港来，他和黎嘉树聊天时大约听说了一些林静仪的故事。

　　奔跑在非洲旷野上的女子，摆脱了过去的束缚，用笔画出庇护人类的巴别塔，但他也感受到了黎嘉树对林静仪的呵护。

　　于是他为那件世上仅此一件的婚纱命名为Peter Pan's Dream。
　　Neverland永无岛上永远不会长大的peter pan。
　　林静仪的手臂被如同藤木的白色纱质花纹缠绕，胸口用透视露出一片锁骨皮肤和漂亮的宝格丽首饰。
　　耳饰摇晃，一步一动，黑发垂下，高跟鞋上的钻石闪着耀眼的光芒，曳地长裙足足十米，要六个人托住才能正常行走。

　　她拿着一束百合花，沿着长长的路走向黎嘉树。

　　结婚前，林静仪问黎嘉树要不要请牧师来见证，黎嘉树揽着她说不用。
　　她还在疑惑的时候，黎嘉树说：“我已经不信基督了。”

　　林静仪小声说sorry，黎嘉树便顺着话头说：“对啊，确实应当补偿我。”

　　灯光大亮，黎嘉树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林静仪，漂亮安静，身边没有人。
　　她不需要任何人送她，回香港后也没和林业堂有任何联系。
　　林业堂老了，想与她恢复关系，林静仪却完全不给他机会。

　　拉斯维加斯钟声敲响，两个人在婚书上签下名字，林静仪却收到了一份礼物。
　　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负责人带来的，他拿着一个U盘，给林静仪看。
　　那是一段不太长的视频，林静仪看见开头的第一个人，就知道这是什么。

　　黎嘉树走过来抱着她的肩膀陪她一起看。
　　那些生活在苦难和战乱里的孩子，对着这个曾经帮助过他们的女人送上自己的祝福，眼睛里干净如新生，笑意满满。

　　宾客纷纷送上自己的礼物，到了Faye，她笑着同林静仪说：“这次机会可是我死乞白赖找黎嘉树要来的，这份礼物放在我这里不太合适，全部送给你啦。”

　　林静仪打开，十五岁十六岁到二十岁的黎嘉树的照片已经有些微微发黄，Faye给他们都上了塑。

　　十五岁的黎嘉树有些阴郁，头发都快要盖住眼睛，本来是微笑唇都能看出不开心。
　　下一张是他穿着黑西装，因为很瘦显得空空荡荡，坐在栏杆上姿势活泼。
　　再下一张，他穿着牛仔衣帆布鞋，手里拿了根烟，脸上还有婴儿肥没有褪去，看着镜头。
　　一张接一张，穿毛衣的黎嘉树，翘着二郎腿的黎嘉树，开香槟失败的黎嘉树。

　　林静仪忽然放下照片，伸出手拥抱了Faye。
　　她说：“谢谢你。”
　　她也说。

　　林静仪和黎嘉树终于能共同度过一个很好很好的冬天，坐在温暖的壁炉边看大雪落下，林静仪也懂得了那天晚上黎嘉树忍得有多辛苦。
　　她累到瘫在床上爬不起来的时候，黎嘉树依旧神采奕奕，他俯下身亲吻着林静仪的脸，然后轻轻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