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独》昭葟

23、L.L

　　黎嘉树进组了，电影要在伦敦拍，临走前他很担心林静仪，但后者却让他放心。
　　尽管这样远距离的生活他们已经过了很久，聚少离多的生活是黎嘉树的职业性质决定的，但林静仪总是不会离开的。

　　黎嘉树走后的第三日，黎捷生到访，没有摁密码直接进，而是敲门等在外面，菲佣开了门，林静仪才知道来者是谁。
　　男人和黎嘉树长的很像，一双圆眼，棱角分明而硬朗的下颚，轮廓分明。
　　但林静仪并非第一次见他，他也并非第一次见林静仪。
　　两人相对视第一眼，黎捷生先笑：“是你。”

　　林静仪也神色自然地接过话：“伯父身体都还好？”

　　菲佣给两人端了两杯茶，黎捷生微微笑道：“黎嘉树这小子，不让我见你，说怕给你压力。”他说国语十分标准，还有些卷舌音，林静仪明白了黎嘉树和香港人截然不同的国语口音都从何而来。

　　林静仪道：“他讲玩笑话，我都无那般脆弱样，只是未来得及拜访伯父。”

　　“你未来，你父亲可是来找过我，多少也有些生意上的交叉，当然，我尊重且支持黎嘉树的选择，做老爸的，自然要坚定地站在他身后。”

　　“所以你父亲和梁家人我都没见，虽然对于生意上不免有些打击，但不落遗憾。”
　　黎捷生喝了一口茶，然后抬头对菲佣说：“帮我加块冰糖。”

　　林静仪看着他，黎捷生继续说：“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来看看黎嘉树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人，让他一直念念不忘。”

　　“其实我都知道啊。”黎捷生叹了口气。
　　“他不愿意同我讲，都是Anthony对我说了些，说你们在伦敦的时候的事，因为我，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分开了。”
　　“我也装作不知道，装的可辛苦啦！”黎捷生说：“我也时常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过完一生。”

　　“揾爱好似撞鬼，他也就这样一生一次了，林小姐，或许应该叫你静仪，有没有想过何时结婚？”黎捷生笑弯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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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敦的开机仪式上，黎嘉树见到了泽西，一头如藻黑发，眼睛亮晶晶，跟他印象里的艳星不太一样。
　　她年纪尚轻，蹦蹦跳跳脸含娇羞地说：“Latham你好。”

　　黎嘉树礼貌地勾起唇角点了点头，然后看见泽西递过来的三根香，“导演让我给你的。”

　　“多谢。”黎嘉树接过，下一秒泽西便说：“Latham我拍戏都冇经验......”

　　“是吗？”黎嘉树笑道：“那要辛苦导演了。”

　　泽西似乎没听出来他不想继续聊的意思，反而继续说：“Latham你都好有经验。”

　　“我有乜经验，影帝都不算。”他接话。

　　一道闪光灯过，黎嘉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发现不远处有个人端着摄像机把刚才的全过程都拍下来了。
　　那人见他发现了自己，赶紧转头往外跑。

　　黎嘉树冷声对旁边的保安说：“追他。”

　　好在他刚刚同泽西离的不近，脸上的表情也说不上热切，不然以媒体出道几年给他安二十多个女友的速度来看，明天香港的报纸又会是他了。

　　泽西一脸没想到会如此的表情，她小声感叹：“咁紅......”

　　黎嘉树没再接话，拿着香走到另一边去，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拜了拜。恰好制片走来，叫他有点事。
　　他走之前再次回头看了泽西一眼，她正和经纪人讲话，Joe走过来问他在看什么，黎嘉树若有所指道：“乐席身边没一个好打发的人。”

　　“你都要明的嘛，现在香港电影圈，谁不给乐席一分面子，泽西是他干女儿，你行一份人情，换一份方便，而且人家也是尽心力把菲林换来给你的人。”

　　“你讲的对。”黎嘉树无奈：“你可要替我把关，绝不能再多生是非。”

　　“点嘛？有乜事担心？”joe问。

　　“收收心，想要结婚了。”黎嘉树说。

　　“弔......”joe难得冒出一句脏话来，黎嘉树已经走到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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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岛夜，林静仪从超市出来，提着一个塑料袋去开车，霓虹灯有些渐息，天气慢慢冷了下来，林静仪觉得一件外套都不算够。
　　她拢了拢袖口，看见上面绣着的名字：“L.L”

　　她扑哧一下笑出声，黎嘉树什么时候干这样幼稚的事，在她冬天最常穿的大衣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辆红色的士开过面前，灯光摇晃，林静仪拉开自己的车门，忽然一个冰凉的东西顶上了她的腰。

　　一道男声低低地说：“上车，冇乱喊。”

　　林静仪攥紧了塑料袋，没有说一句话，她坐进去的时候用余光看了一眼来人，黑色的头发，黝黑的皮肤，陌生的脸她不认识。

　　“你要做什么？”两人都坐进了车里，林静仪问他。

　　那个人枪放在她脖颈后惜字如金：“开返你屋企。”

　　林静仪听话地打火，启动车子，男人的视线犹如冰冷的毒蛇，扎得林静仪如芒在背。

　　“谁让你来的。”林静仪问，她从后视镜往后看，摇摇晃晃的视线里，一条金色项链十分显眼。

　　无人回答任何问题，男人只是维持着一种姿势，一直开到了林静仪家门口。过保安亭时，林静仪朝保安微微点头以示好，一切都平静如水。

　　十二月，鸟鸣啁啾，怒欲挽留香港最后的温暖，林静仪停好车，终于在灯光下看清男人的脸。
　　她恨她记忆力好，一双眼眸清亮明晰，一眼便认出这个人曾在陆耀南的身边救过她。

　　“我并非要你命。”男人开口，冷冽如冰：“是受人所托，要你离开黎嘉树。”

　　“点解？”
　　林静仪问。

　　“断人财路，宛如杀人父母。”男人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灯，忽然站起来走过去，手探进灯罩摸索了几下，拽出来一根细线，随后再用力，一个小小的仪器落了下来。
　　“香港地冇时间陪住你同黎嘉树发梦，沟壑纵横间总有你想不到的势力，他是大明星，多少人在他身上砸注码你都不知道。”

　　“你前夫在澳门赌场输了一大笔钱，李广田教他用物偿债，乐席受托于人拿回菲林，泽西想红，Faye要开红酒庄，Anthony想独善其身，我大佬想揾钱，你看人人都有想要的，黎嘉树想要保你，用他的前途保你。”

　　“不止他的粉丝不愿意，还有很多人都不会同意。”
　　他把仪器带线扔到桌子上，然后让林静仪看：“我只是来告诫你，你家里早被人装了窃听器，黎嘉树想跟你结婚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
　　“陆耀南念往日旧情，他说黎嘉树要怨要骂他都受着，我才来到这里，成日在你家周围盘旋的两个人也已经被我做掉，林静仪，世道凶险。”

　　“若我要坚持下去呢？”林静仪平静地问。

　　男人叹了口气说：“或许下一个人就不是我，枪很少做摆设的。”

　　“我也只是来帮人劝慰你，顺手帮你家里请扫一下，林小姐，你再想想。”
　　男人走到旁边熟练地弯腰检查，林静仪看着他的背影问：“对不住，我要再坚持一下。”

　　“可以。”男人直起身扶着电视说：“那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往出走，擦过林静仪肩膀时仰头看着天花板道：“林小姐，注意安全。”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林静仪，然后说：“这是我从你车上发现的，以后多检查一下。”

　　仪器被扔在地，如同便宜的月光一样。
　　冷冰冰的客厅地板，塑料袋被扔落地毯上，林静仪赤脚踩在木地板，然后缓缓蹲下。

　　时间能不能倒着走，走回她和黎嘉树相识的曾经？
　　伦敦阴雨，可是他们在室内相拥接吻，高大的树木在她白色窗框外摇曳，黎嘉树睡眼朦胧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短的嗯，尾音上挑，格外性感。
　　那时候她唯一的烦恼，只有完不成的作业和写不完得不了高分的论文。

　　她站起来走到座机前，拨打电话，越洋跨海到伦敦。听筒里一直响着声音，等人接通电话，可是长久无人来听。

　　林静仪只好挂断后又拨打了一次，这次总算有人接，一个粗犷的男声问是谁？林静仪小声说找黎嘉树。
　　男人没好气地说：“一天上百个call找黎嘉树，不说名字就挂断。”

　　林静仪赶忙报出自己的名字，对面才沉默，过了两秒他说：“稍等，我去问问导演。”

　　林静仪抱着听筒等啊等，终于有脚步声跑来，她欣喜地正要说话，对面却是女声：“不好意思！黎嘉树正在忙，你有乜事就讲给我听啊！”
　　像小鹿一般轻快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发音，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林静仪都能想到那人的模样几何。

　　“他如果忙，就让他不忙了打给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好意思，你是.....？”

　　“泽西？电话还没打完？早餐等你呢。”熟悉的男声遥遥传来。
　　林静仪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冷冷地看着一地月光，还有眼前的电话。

　　而伦敦那边，泽西挂断了电话，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黎嘉树扬起笑脸说：“又是你fans啦！”

　　拍了十几天电影，泽西算是和黎嘉树熟了起来，黎嘉树觉得泽西性格倒很不错，大大咧咧不计较，遇事干脆果断，人也有主见，剧组打牌她都能赢不少，黎嘉树则相反，他完全不会打牌，总是输一圈。

　　导演说电影是封闭拍的，整个剧组就一部电话，黎嘉树倒是守规矩，他改写信和传真，托Joe回香港后帮他给林静仪。
　　剧组还有两日放假三日，他打算回到帝国理工，给林静仪拍一拍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