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燃春》边鸢

24、Wen

　　她觉得她是爱上晚安了。

　　她一直觉得人类的喜欢不需要理由，但爱需要。
　　但如今看来，她的爱似乎也毫无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吻终于平复了下情绪，这才从晚安的怀抱退出来，抬起手臂擦了擦自己酸涩的眼睛，看清了面前许久未见的人。

　　入眼便是那额角未结痂的伤痕，明显又刺眼。

　　时吻的喉咙发紧。

　　明明天气已经升温好几天，她却还套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从而那张原本就白的皮肤此刻在黑色和金色的对比映衬下，整个人苍白到透明。

　　这样的晚安，生命力如同透明了一般，肉眼可见的薄弱。
　　所以在这半个月里，她心心念念的人到底在经历什么？
　　为什么如此伤痕累累？
　　这就是她一直消失的理由吗？

　　不看还好，这一看泪水再次溢满眼眶。
　　千言万语似要冲出喉咙，到嘴边变为三个字：“为什么？”

　　晚安的眸光微闪。
　　时吻没有再隐忍，任由泪水纷纷滑落，眼尾带红的质问，但语气一点也不凶，“你知道你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消失吗？”

　　那声音里，只有心疼。

　　晚安莞尔一笑，浅色的瞳仁里似有层层涟漪，像是能拉人进去的漩涡，不觉沉沦，苍白的脸色在这样温和的笑意下终于沾了点人间烟火气的实感。

　　她捏着袖口轻轻擦着女孩哭的湿润的脸颊，时吻下意识往她手上蹭了蹭，睁着水灵灵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晚安垂着睫毛静静开口，“时吻，我一直觉得如今的我心挺硬的。”
　　时吻抓住脸庞快落下的手，耳边是晚安轻飘飘的声音。

　　“我今天本来不打算出现，如果不是因为你哭了的话。”

　　-

　　西岚一处别墅内：

　　刚洗完澡下楼的沈思绒惊喜的看到了茶几旁的沈轻舟，他正拿着自己的相机。

　　“二叔，你不是在启北吗？”她擦着潮湿的头发踩着拖鞋小跑过去往旁边的沙发一坐。

　　沈轻舟闻言便抬眸望她，语气里的温柔像是足以融化冰川，“嗯，过来看看你。”

　　沈思绒很亲近沈轻舟，从小都是沈轻舟在照顾她的起居，就连这套别墅也是他送的。

　　可见沈轻舟多宠这个侄女，比亲爹还要关心。

　　“喔，那你拿着我的相机看什么呢？”

　　女孩有些湿漉的发丝垂在肩上，脑袋凑过来时有淡淡柠檬的浴香味萦绕鼻间，一滴水珠落到他的虎口上，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

　　沈轻舟不动声色，视线里是照片中的时吻。

　　见沈轻舟敛眸专注的样子，沈思绒好奇，“这是我今天在学校拍的，但看着不像是西美的学生，二叔认识她吗？”

　　沈轻舟并未回答，手指点了点照片里时吻盯着的画，“她看的什么画？”

　　沈思绒抬头回忆了一下，“是我们学校今年比赛第一名作品，对了，我相机里有之前拍的半成品。”

　　说着便伸手将之前拍的照片调了出来给沈轻舟看，“就这个！”

　　“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呢，她画的这个女生我还见过两次，那眼睛真的画的一模一样，当时觉得很巧，就拍下来了。”

　　看到半成品的画作之后，沈轻舟嘴角微不可察的翘起一个弧度，随后将相机的内存卡拔了出来，淡声，“思绒，这个先借二叔几天，可以吗？”

　　“啊？”沈思绒眨了眨眼，虽然不懂沈轻舟拿去做什么，但也没有犹豫多久，“可以啊，我还有其他的卡，但你得保证还给我的时候照片一个也不能少！”

　　沈轻舟扬起唇带着浅浅笑意，眸光温柔，抬手摸了摸沈思绒的脑袋，“好。”

　　-

　　本来晚安打算送时吻到车站，但时吻怎么说都不肯走，拗不过的晚安最后在酒店开了一间房。

　　在时吻去洗澡的间隙，晚安让酒店服务员送了瓶伏特加上来，此时她站在外面阳台，手旁是酒杯，吹着夏日的风，看着头顶巨大的月亮。

　　冷漠的光辉把人间照的像一出悲惨的话剧。

　　“姐姐，在想什么？”
　　晚安闻言回头。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少女，周身像是带着迷蒙的烟雾水汽，如玉的肌肤泛着红色，漆黑的瞳仁直勾勾望着她，眼底带着不掩的情意，浓密的墨色长发半湿垂在身后，宽松的短袖遮住了屁股，下面是一双又细又直的腿。

　　晚安第一次觉得用普通的词语去形容时吻的容貌似乎太浅薄。

　　橙灯光晕下，这个白衣墨发的女生，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水剪的双眸似含烟的芍药，就像李白写的那句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你为什么在发呆？”

　　沐浴露的果香味随着她不知何时的靠近顷刻扑面而来，而她的声音轻软，像是江南最缠绵的风，透着股清甜。

　　晚安耳根发软，但她并没有避开时吻的视线，双手撑在身后的阳台上，微微颤动着睫毛。

　　时吻歪头看她，梨涡深了深，画面瞬间变的鲜艳起来。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太好看了？”她拖长着尾调轻轻上扬，像钩子一样。
　　晚安‘嗯’了一声，说，“很好看。”

　　？
　　嗯？

　　时吻愣着眨了眨眼。

　　她没想到晚安会直接点头承认，一下不知该说什么，脸上迅速染上害羞的红，泛至耳根，下一秒抬起双胳膊遮住脸嗷着，“好奇怪，怎么反而是我不好意思了啊，讨厌。”

　　晚安嘴角忍不住勾起，看着时吻难得脸红成这样，觉得实在可爱，抬起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享受了下掌心满是细腻顺滑的触感。

　　感受到被抚摸的时吻放下了手，看到晚安嘴角的弧度时，心跳漏了一大拍。

　　晚风轻轻吹起少女的金发，那月光仿佛给她镀了一层朦胧的光，而身后西岚的夜景星光迷离，灯光灿烂，她觉得这十八年里没有任何一刻的夜晚比今晚要更加迷人美丽。

　　不，美的是晚安。
　　背靠月光的晚安才是夜晚最亮的那颗星。
　　而现在，这颗星星的眼里只有她的身影。

　　静谧狭窄的空间里，似有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蔓延。

　　好想接吻。

　　时吻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下，她的理智提醒自己已经被拒绝过了，所以不能再看下去了，不然她的眼神太露骨，剧烈的心跳声会露出马脚，然后成为这个空间里最明显和无法忽视的存在。

　　但欲望战胜了理智。

　　察觉到气氛的晚安欲将手收回，但已经迟了，时吻几乎是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没注意到晚安轻轻蹙起的眉头，便将身体往前贴了过去，在她注意力还在自己发麻的左手上时，温软的吻便落到了唇上。

　　晚安僵在原地，瞬间脑袋空白。
　　时吻抬起手从后勾住晚安的脖颈绕着，温柔的含着她的唇瓣，轻轻吮着。

　　感受到了晚安的僵硬，时吻离开她的唇，用鼻尖轻轻蹭了下她的，湿润的眸子泛着波光，软糯的声音带着丝克制和渴求。
　　“姐姐，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有次视频我喝酒赢了你吗？”

　　少女的脸近在咫尺，呼出的温热气息拂在面颊，萦绕着极浅的甜腻香味让人心醉。

　　晚安的记忆一下被带到了好久之前。

　　望着晚安怔住的样子，时吻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她红润的唇瓣，轻声提醒她，“你还欠我一个要求没兑现。”

　　晚安想起来了，嘴巴跑在脑子前面，“对，是有这回事。”

　　时吻环着脖子的手收紧了，此时二人的身体完全贴在一起，没有缝隙，她凑到晚安耳旁，吐气如兰，“我想要姐姐回应我。”

　　晚安耳根烧红了一片，脑子断了线，完全没了平时的理智，只是下意识在回她，“……什么回应？”

　　不知是谁的心跳，震耳欲聋。

　　时吻红着脸与晚安的视线撞在一起，夏日的晚凉风吹不散周围的燥热和悸动，她看到了浅色的清澈瞳孔里印着的自己，也看到了此时自己的眼里盛满的欲望。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睫毛因隐忍而发颤。

　　怎么办。
　　她的晚安真厉害，什么也不做，就能勾住她。

　　时吻看着晚安的眼神有些疯狂，她勾紧手臂再次吻了上去，轻轻摩擦着少女脆弱的后颈，哑着声音：
　　“回应就是……”
　　“张嘴，姐姐。”

　　晚安下意识张开嘴迎合时吻，感受到柔软的舌尖伸进口腔时，她不由得紧闭起双眼，心跳几乎越出嗓子眼。

　　星朗月明，无人知道在这酒店大厦的高楼阳台处，两个少女吻的热烈，似是难分难舍，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果香，比酒还让人心醉。

　　呼吸声渐乱，时吻的舌尖扫过每一处，又勾起她的，分离，又贴上，带着轻轻的啃咬，逐渐从唇上，移至下巴，而后扯开她的领口在锁骨处吮着，眼里全是无法抑制的欲和迷恋。

　　晚安的皮肤潮红，被亲的身体发软，呼吸急促又带着轻喘，撑在身后的手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只是在迷朦间看到时吻抬头再次亲上来时抬起疲软的手揽住她的腰一勾，然后张开嘴主动迎了上去。

　　这一瞬间，时吻突然觉得在晚安出现之前的那些人生的苦难，似乎都不过如此。

　　她只想要晚安。
　　她知道晚安有很多事都瞒着她，但她还是爱她。
　　她等待晚安自己坦白的那一天，

　　然后她会选择更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