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燃春》边鸢

10、Wan

　　娇娇像个望妻石一样看着晚安和时吻，见两个人都不理她，她气笑了：“我是老板好吗！我今天刷了钱的！”
　　晚安喔了一声，应她：“老板需要什么配件？”

　　【小吻在晚安Wan的直播间送出一个梦幻城堡！】

　　晚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连忙开口：“……你送什么啊！”

　　时吻的麦动了动，没出声，过了两秒，直播间响起女生有些较劲却不服输的声音：“现在我也是老板。”

　　转而又轻轻补充了一句：“姐姐，跟在我旁边。”

　　晚安哪还顾得上别的，连忙跑回时吻身旁嘴里念叨着：“等会我加你微信，把钱退你，以后不要刷了。”

　　她快心疼死时吻的钱了，别人不懂，她怎么可能不懂，她高中的时候父母离婚了，大学那几年都是她妈妈在养她，她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清楚时吻的经济状况。

　　这五千块肯定是从她攒的小金库里扣的。

　　但此时的时吻并不知道晚安内心的波涛，只是在听到晚安说加微信之后，漂亮的眼睛亮了亮，声音柔软至极：“好。”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加微信了！！】
　　【小吻大气！】
　　【感谢娇娇，感恩！神他妈助攻！我死了，今天的超话能炸裂，我他妈现在就想去剪视频了！】
　　【cp粉上大分！】
　　【这是什么花式抢老婆？】
　　【格局打开，三个一起也不是不行】
　　【小吻是真的攻，我站反了，我原以为妹妹才是最柔软的，这些日子看下来，晚安才是最受的】
　　【惊！晚安或成最大赢家】

　　此时娇娇闭麦在直播间现场磕cp，边和弹幕互动，手指着屏幕，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到没，晚安哪怕不是弯的，以后绝对被扳弯，如果没有，我直接倒立洗头家人们。”

　　【确实好磕】
　　【录屏了】
　　【第一次磕女女，有什么需要注意（搓手）】
　　【娇娇886，我倒戈了，晚安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婆】
　　【晚安之前说过自己是双。】

　　娇娇不置可否：“晚安要么是个深柜，要么就是还没弯的彻底，但小吻的gay味都快溢出来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我gay晚安，她浑身都拒绝，可小吻那么明显的gay她，她却完全没意识到，或者说她可能意识到了，但不反感。”

　　【不愧是你】
　　【你他妈看着也像弯的】
　　【谢谢你，助攻侠】
　　【论cp粉的理解力】

　　-

　　晚安在十一点的时候下播了，她窝在电竞椅里看着手机上刚同意好友的时吻，没有动。
　　是她熟悉的头像，ID，朋友圈背景，只是这一次她变成了‘别人’，作为旁人和自己产生了联系。
　　她低头认真的戳着屏幕，给时吻转过去了五千。

　　可时吻直接点了退回。

　　小吻：【没关系姐姐，我自愿给你刷的。】

　　晚安咬着唇打字：不要再刷了，留着给自己买好的。
　　这次时吻过了十几秒回过来了一段语音，晚安点开听：“答应你的话有什么好处吗，姐姐。”

　　晚安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回她：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次时吻秒回。
　　小吻：【开视频和我聊天。】

　　晚安一下子又没反应过来，先是戳了个省略号过去，但转念一想，如果开个视频就可以让时吻乖乖听话，以后不乱刷钱，那何乐而不为。

　　反正只是和十八岁的自己对话而已。
　　这么想的晚安垂眼回了个好过去，对面像是生怕她反悔一样，立马弹了视频过来。

　　晚安按下接受——

　　18岁的时吻就这样出现在了屏幕里，她好像刚洗完澡，两颊晕红，头发半干垂落着，背景是她的卧室。

　　长长的乌发带着光泽，卷长的睫毛下是清澈的瞳孔，那是足以勾魂的桃花眼，柔眉琼鼻，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股未熟且纯的性感，肤色白腻，此时笑眼吟吟，周身像是带雾，两颊的梨涡完美的将她过于美艳的脸中和了下来。

　　好漂亮。

　　这是晚安第一次观察自己的十八岁。
　　明明和沈思绒一点也不像。

　　在晚安出神的时候，时吻早已被屏幕里的少女吸走了注意力。 她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办，
　　比她想的还要……符合她的审美。

　　金色的长发铺在胸前，穿着白色的T恤，也就勘勘到大腿根，她没有穿裤子，修长的双腿曲在胸前双手抱着，所以她甚至清楚的看到了晚安白色的底裤，和透着粉的大腿根，浑身上下有种很赏心悦目的勾人劲。

　　时吻没有见过这种女生，那皮肤好像是长时间不见太阳的病态白，金发却是少女脸，透着股奇妙的少年感，眼睛是浅浅的棕色，此时明显在看着她发呆，透着红的嘴唇微微张着。

　　她身上有种混乱的美丽。

　　时吻的梨涡又深了几分，有些哑着声唤她：“姐姐。”

　　晚安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来，脑子还没反应嘴巴先嗯了一声，“怎么了？”

　　时吻眉眼带笑，声音柔软，就像是把晚安包裹起来一样：“姐姐，你裤子没穿。”

　　晚安低头，连忙把腿放了下去，表情迅速管理：“这样就看不到了。”

　　她脸上有表情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憨甜劲，时吻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晚安，但她不打算在视频里说，所以只是附和着晚安，温柔说道着：“嗯，看不到了，姐姐聪明。”

　　太要命了。

　　不能盯着时吻的眼睛看，时吻看她的眼神太缠绵，直勾勾的像是要绕心窝里，她突然明白温华以前为什么偶尔会看着她失神。

　　美而不妖，艳而不俗，还有那看电线杆都深情的眼睛，配上那梨涡，直接把人勾的死死的。
　　这种女生，就应该站在聚光灯下。

　　像是一场无声的眼神拉锯战，晚安说话都有点磕巴，而时吻像是有无限的耐心，边笑边应。

　　最后是晚安先投降忍不住挂了视频。
　　她要缓口气，走进浴室发现镜子里的女生耳根通红，甚至红到了脖子，她对着伏特加吹瓶的时候都没那么红。
　　她捂脸。 “……救命，我这么怂蛋的吗？”

　　晚安对着镜子使劲用凉水冲自己的耳朵强行降温，洗手台的手机屏幕上还亮着的最后一条消息似乎还在提醒着她刚才的羞赧。

　　【晚安，姐姐。】

　　晚风微凉，今夜不知是谁又加快了心跳，带着心动入眠。

　　-

　　夜已深，晚安做了一个梦。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看到了温华等沈思绒的场景，她梦到了温华。

　　梦里温华正掐着她的脖子，力气大到双手将她硬生生的脱离了地面，她整个人几乎喘不上气，从头到脚血液涨红又迅速苍白，双脚在空中使劲蹬着，一个音节都没法发出来。
　　而温华后面还有一个人。

　　沈思绒的身体是透明的，她嘴巴一张一合，正在说着什么，并没有声音出来。
　　窒息使晚安的眼角分泌出了生理眼泪，她努力睁着眼睛，手不停的抓着温华的手指想给自己留点空气，视线落在沈思绒的嘴巴上。

　　【快死吧。】

　　“时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只有在梦里，他才会叫她时吻。
　　看着那双曾经无数次贴着她面颊的唇吐出冰冷的话语，她觉得原来死亡也不过如此，没有他的眼神来的让人心寒。

　　他在梦里都不肯放过她。
　　他说她不配活着。

　　她早就明白的，她是活着的替代品，却没有能替沈思绒死在那场事故里，所以沈思绒的死是她的错。
　　你就是这样想的吧，温华。

　　她感觉身体开始变轻，手上开始脱力，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混沌。
　　原来死亡与她，并无隔阂。
　　……

　　晚安喘息着睁开眼，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额头的汗密密麻麻，浸湿了柔软的发丝，贴在了脸旁和额前。
　　她身子陡然僵硬，因为此时正在掐着自己的脖子的人，是她自己。

　　她缓缓松开手，浑浑噩噩的掀开被子走进浴室，望着镜子里的女孩儿，仿佛透过这张脸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突然觉得好累。

　　她想起自己在前世好像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朋友，从20岁生活里出现了温华之后，她几乎隔断了所有的社交，她的世界里只有温华这么一个人。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温华养着的花瓶，所有人都说如果不是沈思绒死了，不然她根本爬不到现在的位置。
　　可又有谁能明白她自杀的真正原因。

　　在她28岁生日的前一晚，她在温华的别墅大闹了一次，那是八年来她第一次真正反抗他，当时的温华怒不可遏，抬手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白嫩的左半脸迅速出现了一个红印。

　　她顾不得疼痛，拿起旁边的酒瓶往地上狠狠一砸，捏起酒瓶的碎片用力的抵在自己的脖颈，纤细的颈项瞬间出现了一条血痕。
　　温华眼睛都红了：“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她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她说：“温华，我是谁？”
　　她说：“告诉我，我是谁？”
　　喊我的名字吧，温华。
　　这是我给自己最后一次爱你的机会。

　　温华的眼神沉了下来，双唇吐出的话薄情无比：“我应该说过你在我身边的职责是什么。”
　　不出意外的回答。

　　她忽而扯嘴一笑，深红的颜色从手心不断淌下，她像是没痛觉一样，那双被他夸过无数次的眼睛哀伤的看着他：“你把我的命拿去吧，拿我的血肉去堵你心里的窟窿，我不想做你的沈思绒了。”

　　她之所以自杀最大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报复温华，也不是因为爱而不得，而是她讨厌爱着温华的自己，是她明明清楚他不爱她却仍然心存侥幸，是她花了八年才学会了在乎自己的感受，是她终于明白自己将青春浪费在了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人身上。

　　当她想觉醒时，却发现自己早已麻木。
　　在那日日夜夜的一声声‘阿绒’里，她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作为时吻的自尊。

　　那一天，她用执着烧毁了所有的舍不得与幻想，让那片荒野慢慢长出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