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望江》牧*槿

4、『肆』

　　【肆】

　　待我完全打点好妆饰，轩里收拾好，夜色已愈发深邃。还差一刻就至子时了。
　　我进残红轩时，透过舞池上一面插屏的罅隙瞅到了他憔悴的脸，下颌已有岁月的痕迹，一片淡青色的胡茬。
　　他独独饮着酒，望着屏风。
　　定是累于冗杂国事罢。近来边境蛮夷来犯，已攻下几座城池，京城也逐渐有了骚动，只有望江楼如常歌舞升平。

　　我吩咐一小厮向爱尔莎传话，说我已经预备好了。
　　爱尔莎听后微微颔首，便招呼众小厮出去。
　　一宦官嚷嚷道，为了保护主子，留他一人何妨？
　　而饮着酒的他只是默默挥手，示意奴才们都撤了，宦官只得不情愿跪安了。

　　爱尔莎将门窗阖好。山顶的寺庙里传来钟声。窗棂上凝霜，子时至了。
　　他依旧沉默着饮酒，并没有着急的意思。

　　我从屏风后面倒退着出来，赤足踏着刚刚浇了热水的温泉石，十分灼烫。我吟起江南风味的古调，翩跹起舞。清绿色的舞裙与当初他带走姊姊时我穿的那一件罗裙的款式一样。
　　而上身却是□□，故爱尔莎屏退左右避讳，我才会倒退出来相舞。
　　我一直背对着他，却分明感受到了他惊诧的目光。
　　我的手臂柔软地舞动着，作出莲花藤蔓婀娜的姿态，罗裙宽大的群摆飞扬，如同大片潋滟的荷叶。

　　他的目光一直凝固在我的背上。
　　背上，是里奥奈照我设计的花样子摹上去的一枝妖冶的红莲。修长的莲茎，殷红的莲瓣，描在背上，便是怵目的一景，而莲上，分明还有露渍。
　　我吟唱着简单的乐调，刻画着菡萏的姿态，那头他竟然用象牙箸敲起了酒盏。
　　蓦地，温泉石间泉水滑动，流出清脆的声响。一曲舞终，我只露侧脸，轻吟一阕：“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突兀的掌声响起。我回屏风后将衫子披上，再出来向他谢礼，我做了个福，凝视他那双阔别七年的紫眸。他见到我的容貌时，惊喝一声：“法音？你如何在此？”
　　“贱妾莲音。庄妃娘娘是余姊。”

　　他仔细瞅了一下我的发：“喔。”他向我走过来，纤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颌向上抬，凑近我的脸，盯着我的眸，“果然很像。”我只以为他说我的相貌像姊姊，没想他再补充了一阕，“竟是比法音还像。”
　　什么？
　　“莲音？莲音……”他反复念着我的名儿，然后用宽厚的双手紧紧捏住了我的肩，欣喜地说,“孤不管你是谁，孤不管你和法音有何等关联，孤都会带你回宫。孤要你做孤的禁脔。”

　　我笑道：“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