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与和平》丐娅

45、第 45 章

　　因为她动静太大了，病人们都好奇地从窗户探出头去看，病房里的广播这时候响了：【请所有病人到中央大厅集合，现在到来的是我们的投资人加西亚家族的代表，请所有病人立刻走出病房到中央大厅欢迎我们的投资人。】
　　病人们纷纷走出病房，阿韧他们跟在其中，穿着病号服的人们人头攒动着朝中央大厅涌动过去。好在电梯足够多也足够大，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整个医院的病人都集中到了中央大厅，在护士的组织下他们站成两块，留出中间的一条铺着红毯的通道。人们眼巴巴地抻着脖子看着打开的玻璃大门，期待着那个马上会进来的，未曾谋面的，他们又爱又恨的投资人。就连平时只关心于自己工作的机器人助理都大部分下来了，它们黑色的屏幕上打着“欢迎”的字眼和礼花、蝴蝶结之类的图案，气氛一时间被搞得既紧张又热闹。
　　和大厅里的人们期待中含着兴奋的表情截然不同，仅剩下三人的阿韧和罗擎天还有肖蕊都阴沉着脸，他们一点也不想这么快就又看见这个身体小小灵魂却坏透了的魔王。
　　尤其是阿韧，他攥紧了手腕上的白色丝带，当波娜率领着一大群保镖浩浩荡荡地进来的时候，他狠狠地咬着牙，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碎她。金枝死亡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像万花筒中飘零的碎片，每一片都刺激着阿韧的神经，每一片都让他更加愤怒。
　　他的眼睛越发红了起来，呼吸也越来越重，攥紧的拳头颤抖着，背面暴起了青筋。汗水一滴一滴用力砸下去，在地板上发出啪啪的，犹如洪钟一般的巨响，这声响跟阿韧激烈颤动的心脏搏动声逐渐同频，关键时刻，罗擎天摁住了他的肩膀。
　　“别冲动，这里人太多了。”
　　他小声提醒，同时捏紧了阿韧的肩膀，让他没有办法乱动，但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少年的力气居然已经成长了不少，他单用一只手已经快要有些压制不住他了。罗擎天感觉有些诧异，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孩，才发现他的个子比刚见面的时候高了一些，体量也壮了一圈。
　　（这小子应该是骨头长的慢，最近受了刺激突然窜个了。真是可怜，不过还好没刺激过头让他一夜白了头发变成小老头儿。）
　　他感叹了一句后就没在意了，因为男孩子十几岁成年以后还突然长个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因为站在阿韧背后侧方的关系，他没能看到少年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如果他看到了少年这副狰狞到稍微有些不正常的样子，恐怕之后就不会和他继续在一起行动了。
　　尚且还有一点理智的阿韧被罗擎天的一句话稍微稳住了激荡着的理智，他深呼吸几口气，用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少年的眼睛随着深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他手背上的青筋也慢慢隐匿了下去，只有心跳声依然剧烈，因为这里有一道抹不去的伤口。
　　波娜踩着推进器飘到所有人前面，罗熊跪在地上，等波娜飘到他身侧的时候少年的肩膀稍微往上一顶，女孩就被顶到了护士们平时工作的服务台上。她俏皮地转身坐在上面，还搭起二郎腿，被白色过膝袜包住的两条小腿悠闲地晃呀晃。
　　今天值班的几个护士却不满地皱住了眉，她们生气地看着波娜用屁股压在自己每天要拿在手里做记录用的电子板上，但是却不敢说什么。
　　（这大小姐素质真差……）
　　（就不能站到地上来吗？那是工作台不是椅子，这样子好不尊重我们！）
　　（看来加西亚家族根本没把我们这群岛上的人放在眼里。）
　　（那她过来干什么？）
　　几个护士用一种小到几乎是腹诽的声音悄悄表达着不满，波娜无痕迹地瞥了她们一眼，几个人感受到加西亚冷冽的目光，立刻吓得闭上了嘴。
　　波娜将视线转向面前的人们，她弯着眼睛，笑眯眯地大声说道：“我是波娜·古莉雅·加西亚，是这座小岛的所有人和开发商，也是这家医院最大的股东。股民们对这边迟迟没有进展的情况表示有些担心，所以我亲自过来查看一下。”
　　病人们听到这话纷纷面色警惕地捂住自己身上的伤口，波娜见状耸了耸肩：“真难过，你们似乎把我当作坏人了呢！大家不需要感到紧张，也不用害怕，我不会做什么的，真的只是过来视察而已，毕竟要给老头子们做报告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也会住在这里，请多多指教。”
　　她站起身拍了拍坐皱的裙摆，顺便行了一个提裙礼。这是一个很怪的举动，因为按照公国礼纲的规定来说，行礼的人站的是得比受礼的人位置低的，但是现在却反过来了。
　　于是这种行礼就变成了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视和嘲讽，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表示加西亚可以肆意踩在这群病人头上作威作福，无所忌惮的玩弄他们的性命，像在邮轮上那时候一样。
　　这让跟着金枝行走了很多年，深谙各大国礼法的阿韧不愉快地皱住了眉。看来，不管是找姐姐还是扒这座小岛上隐藏的奇怪秘密，他的速度都得快一些了，他很奇怪自己怎么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个魔鬼的身影。
　　前几天白头发老爷爷的话让他一直都很在意，阿韧虽然打心底里并不在乎这群人的命，但是既然金枝的遗愿是要他保持着怜悯，拯救这个世界，他就必须以一个正常有怜悯心的人思维来出发考虑事情，比如有怜悯心的人不会放弃这群病人的命，并且他们真的很温暖也很善良，值得被拯救——这是阿韧的真心感受。
　　他决定弄清楚老爷爷的话，扒清楚这座小岛上的秘密，最起码在自己找到姐姐离开前得为这群人铲除后患。可惜那位老爷子之后没再出现过了，去问其他病人，他们也不知道老人一般在哪里，只知道他偶尔才出现在医院里，并且身份似乎很尊贵。
　　阿韧本来打算再等两天身体修养得差不多了，医院这边到时候检测和化验报告都出来了，他了解了自己身体里病毒变异的情况后，再着手调查岛上的秘密。他喜欢稳定好了一步步来，但是现在看来计划得提前了。
　　（因为这尊煞神来了！）
　　他抬起眼睛看着波娜，平静的眼睛底下压抑着情绪，晦暗的情绪像海浪般被风吹得不断翻涌，随时可能掀起来变成灾难性的海啸。
　　还好，因为罗擎天在督促着他，阿韧还勉强控制得住自己。
　　行完礼的波娜直起身子，宛如神明般叉着腰俯瞰着地上一个个仰起脖子望着她的人们，她有些疲惫地朝一直安静等在工作台旁边的罗熊伸出手：“好了，欢迎仪式就到这里吧，我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都散了吧，我今天要休息了。”
　　人群散开，哄哄吵吵之中，阿韧一直安静地盯着波娜，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他眼眸中的火焰愈燃愈烈。
　　“大小姐，方韧刚刚一直盯着你看，没关系吗？他的眼神有些危险，需不需要我……”
　　波娜抬起手，制止了做出抹脖子动作的罗熊，“随他去吧，毕竟我刚杀了他的青梅竹马，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能理解，如果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们才需要小心呢！”
　　她抬起那双好看的绿色眼睛看着罗熊，眼神显得有几分玩味：“不过嘛，罗熊，你知道怎么对付不听话的狗狗是最有效的吗？”
　　罗熊受不了大小姐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因为心脏会乱跳，耳朵会发烧，但是大小姐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这样。他低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在大小姐面前露出这幅她并不喜欢的丑态：“如果是宠物狗的话，可以给一个好吃的罐头或者一根骨头，再摸摸它的头。如果是野狗的话……”
　　少年抬起眼睛，深紫色的眸子中划过两枚冷刃，露出与他秀气冷冽的长相截然不同的狠戾来：“那就挑一根最粗的棍子狠狠打一顿，打到它脱皮为止。”
　　“很好！”波娜笑着，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蛋，“不愧是我养出来的狗，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罗熊点了点头：“知道，我马上就去安排。”
　　叮——
　　电梯到了顶楼，波娜打着哈欠转身飘出电梯，她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着急，我困了，今天就先休息吧，再给小狗们一天撒欢的时间，算是对它们的赏赐。反正他现在一切都还很嫩，逃不脱我的手掌心。”
　　罗熊加大步子一步跟了过来，他从背后一把抱住漂浮的波娜，少年得意又窃喜地看着她：“大小姐真是宽容！”
　　波娜捏了捏他的脸颊，随后就缩在他的怀里很快发出了匀匀的呼吸声。罗熊将她抱进房间里，他小心地替躺在床上的女孩解下脚上沉重的推进器，又脱下她的袜子，然后拿着刚打湿的热毛巾一点一点擦拭着她的腿和脚。
　　看着女孩腿上被推进器内部的无数金属触片日积月累磨出来的斑驳痕迹，罗熊心疼地努力，却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既不想弄疼弄醒她，又想帮她除去这些痕迹，把她的腿变回原来白嫩的可爱样子，可惜所有的痕迹早就已经根深蒂固，擦不去，除不掉。
　　他只知道，在他进到加西亚家族之前，大小姐的腿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这件事只有贴身跟在大小姐身边的几位高级管理人员才知道实情。他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跟着大小姐的，只是大小姐除了晚上睡觉外从来没有摘下过推进器，但是医师扫描的结果却每次都显示她的腿其实长得非常健康。
　　他也曾经疑惑地问过，但是已经卸任的老保镖在交接的时候警告他，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多问，尽好自己保镖的职责就好，否则会遇到比丢了命还恐怖的事。不过他当时倒是另外多说了一件事，当初老爷和夫人其实希望把推进器直接改成嵌入式的，用管道连接在大小姐的腿内部，这样他们不仅可以在总台控制着推进器，而且如果将来她的腿彻底不能用了，也能直接帮她接上一双机械腿，方便她更自由地跑跳。
　　（更自由地跑跳吗？）
　　罗熊的目光笼上了一层阴霾，他捧起加西亚的腿，在那些斑驳上面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他替她盖好被子，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熟睡中的她，这时候的她毫无防备，跟平时盛气凌人的模样截然相反，软弱乖巧得像一只需要人保护的吃草兔子。
　　“大小姐放心吧，不管你的愿望是什么，我都一定会替你达成，哪怕需要舍弃我的性命和尊严，这是当初对您救了我的报答，也是我个人对您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