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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旧版本欣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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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漆黑如墨,阵雷在这夜幕中翻滚着,云间降下的雨水如同寒极的箭一支支的砸向大地,砸折了地上沾血的野草,野草旁堆叠着数具尸体,尸身上是切口整齐的刀痕,切口中淌出的血将地上连起来的的水洼浸成了大片深红。
尸群不远处一柄蹭亮的太刀尖垂指着地面,太刀的主人袜子沾着血,浑身的褂子早已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像是被另一柄刀划的。他褂子下面数道眼睛般的伤口淅淅沥沥的滴着血,腹部最大的那道用左臂捂着,左臂外侧也已经有一道伤口一直延伸到了脖颈处,伤口里面的嫩肉随着每一次粗重的呼吸不断地收缩,外翻,外翻,再收缩……雷声响起,闪电映亮了执刀人的脸,那双刚毅的眉眼衬着身后断尸遍布的山坳,其中溢出的狠绝和手中闪着寒光的太刀刃完美的契为一体。
这个男人对面,三名穿着黑衣的武士举刀半蹲着身体,他们喘着粗重的呼吸,为首的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扯起嘴角说道:“我等本来决定,和你在主公的麾下一直并肩战斗下去,直到战死沙场,但是……”
武士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旁边藏在山岩后面瑟瑟发抖的少女,少女的面容艳而不俗,如同出水的芙蓉,一头黑发如瀑般倾泄在身上的缎花和服上,她紧抓着石头的凹处,一双眼睛紧张的盯着站在雨地里的两人,雷声不断滚过,隐约可见这两人旁边挂着数不清的残肢断臂,活像雨池肉林。
“你对信子小姐的爱恋,令主公痛苦不已,为什么要背叛主公出逃?”武士死死的盯着男人问道。
男人默默地竖起了手中的刀,明亮的刀刃映亮了他刚毅的眼睛:“我意已决,动手吧。”
“主公将野山中流浪的你捡来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吗!简直忘恩负义,给我动手!!”领头的武士一声令下,身后的两名武士闻言不再留情,纷纷举起了刀,他们缓缓迈着圈和男人对峙,伺机寻找着男人的破绽。雨水砸进男人左臂上的伤口里,他握刀的手抖了一下。
武士们抓住机会,咆哮着举刀朝男人砍过来,男人咬破发干的嘴唇,他疾跑几步,甩出一个刀花率先削断了最前面那名武士的脖子。左边的武士距离太近被溅了一脸血,视线一模糊,劈砍的动作就慢了一秒,男人抓住机会,执刀的手臂向上一甩瞬间将对方竖着劈成了两半。
呲——,鲜血大量喷出,男人的左臂被右边的武士同一时间斩落,他咬紧下唇闷哼一声,急忙扭身提刀挡住武士的又一记劈砍。“你们是逃不掉的,主公已经带着大队人马亲自前来捉拿你二人了”武士咬牙切齿的看着男人说道。男人没有理会,他趁武士说话的契机右脚悄悄后撤一步,然后脚掌用力一搓将地上的沙土扬到了武士眼睛里,武士被迷了眼睛,慌乱的想后撤,男人抓住机会,麻利的一刀贯穿了对方的胸膛。
雷光中,武士缓缓地跪在地上,他喃喃:“你们,逃不掉了……”
闪电划破天际,将夜幕在一瞬间照成了白昼,男人低着头,右手握着滴血的刀,他左边的断臂淅沥沥的滴着血,身后的武士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溅起一地混着血水的泥花。
“知四郎!!”岩石后面的女孩焦急的跑了出来,她看着男人流血的断臂,急忙去撕扯和服的下摆,谁知男人体力透支的厉害,咚的一声就倒在女孩肩膀上。信子脚步一趔,她摸着知四郎后背上数不清的伤口,又看看他不停滴着血的断臂,心疼的眼眶一湿,她肩膀颤抖着,小心的拿着扯下的和服衣摆帮知四郎包住断臂。
“没事了,小姐,别害怕,我暂时没事了……”知四郎轻轻拍打着信子颤抖的后背,言语间温柔至极,信子再也忍不住,哇的扑进知四郎肩窝里大声哭泣:“都怪我!要不是我拉着你逃离家族,你就不会遭到这样的追杀,更不会……”信子说着再次看向知四郎的断臂,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收不住的下坠。
知四郎吃力的抬起长满茧的手指,哆嗦着替信子拭去眼泪,他温柔的抵住信子的额头,信子美丽的眼睛注视着知四郎,知四郎柔声安慰她:“我曾经发誓,会陪小姐走遍天涯海角,赏尽山川大河,看遍这世间的姹紫嫣红,所以,请跟着你的心继续前行吧,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
“可是,再往前走的话,你的伤……”信子面色担忧的看向知四郎满身斑驳的伤口,因为失血,知四郎的脸色已经发白,两人身后隐隐传来了马蹄的声音,知四郎眉头一凝,他握住信子的手站起身:“小姐,请快些走,不用担心我,我还能支……”话还没说完,脱开信子支撑的知四郎又咚的倒下身去,信子及时扶住知四郎,她听着渐近的马蹄声,咬牙吃力的扶住知四郎往山坳另一头走去,“知四郎,坚持住,我一定会带着你找到可以落脚的村庄。”
闪电劈下,照亮了狭窄的山坳,漆黑的夜幕把瓢泼的雨从坳口尽数灌进深山里,两个人就像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能被大浪掀翻。她们深一脚浅一脚顶着大雨爬上山坡,躲避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追兵纷沓的马蹄把坡上的石块震得大块大块脱落,“信子,停下!”随着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一支箭刺穿雨帘带着劲风朝知四郎的后背飞来,知四郎躲闪不及,抱着信子的腰一个偏身,从山坡上失足滚落下去。
“啊——!!”信子惊慌的叫出声,知四郎把她紧紧的捂在怀里,他斑驳的后背不停刮蹭着坡壁上尖锐的石块,顺着山坡留下一道足足半尺宽的血痕。
“下马,给我追!”追兵队伍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男人挥手命令着,他身后所有的武士都翻身下马,他们抽出佩刀,踩着草鞋朝山坡底下疾速冲来。
“知四郎,快起来!父亲的追兵跟过来了。”信子焦急的从知四郎怀里钻出来,伸手想把他拉起来,可是知四郎后背的伤口里嵌进了不少沙石,沙石夹在嫩肉中间不停的摩擦着,导致后背的伤口再次流出血,疼得知四郎掐着大腿直翻白眼。
武士们即将冲到坡底,坡上的石块经过踩踏纷纷扬扬的从头顶坠落,信子用身体挡住知四郎的脑袋,拖着他寻找出路,“知四郎,忍一忍,我们现在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信子大睁着眼睛,坡底的光线更差,她走出几步,不远处的几名武士突然发出渗人的尖叫,信子吓得脚一歪,脚边的土块突然坠落,信子探头看去,趁着雷光,她这才看清四周原来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吓得跌坐在地上,仿佛面前的悬崖是一头猛兽,下一秒就要张嘴吃人。
“女儿,玩够了就乖乖跟我回家吧,大人还在府里等你,茶该凉了。”苍老亲切的声音在不远处再次响起,“我们该,怎么办……”信子带着哭腔,紧紧地抱着知四郎,颤抖着向后缩去,她无助的听一名名武士带着惨叫声滑进面前没有回音的深渊里,听石块坠落,听草鞋有力的步伐踩在不远处的土地上,听粗重的呼吸声越靠越近,听雨水砸在四周无数柄坚硬的武士刀上。
“乖女儿,跟我回家吧!”威仪的声音眼看就要来到信子二人面前,闪电照亮了山间,信子看着父亲逐渐逼近的那张熟悉的脸,感觉它活像鬼差前来索命的符箓。
“父亲,别逼我。我们该,怎么办……”信子喃喃的后退着,无助的再次问出声,随着她的发问,像是神在指引两人一般,一道亮堂的闪电劈下,再次映亮了这片山野,身旁一道木桥赫然跃入信子眼中,“桥!有一座桥!知四郎,快起来!”信子惊喜的叫出声,她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知四郎握着刀颤抖着直起半条腿,信子用力扶起知四郎,两人匆忙向桥上跑去。
“我会按照约定,陪你走遍天涯海角,赏尽山川大河,看遍这世间的姹紫,嫣红……”
正在两人即将要迈上桥时,大地突然剧烈的震荡起来,崖边松脱的土块纷纷坠落,无头男人的尸体被数只马蹄无情的踏过去,众多马蹄震得木桥吱呀乱叫。
信子面色一凝,急忙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中年男人骑着高大的马在队伍最前面,他抬起手,身后无数只箭齐刷刷的对准了知四郎。中年男人严厉的注视着信子:“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知四郎!”
知四郎握住信子扶在自己肩膀处的手:“信子,走吧……”
信子点点头,扶着知四郎倔强的往木桥上又迈了一步。
咻咻咻——,三支箭毫不犹豫的射进知四郎的后背,还有几支扎在了木桥上,本就重伤的知四郎再也支撑不住,哇的吐了一口血倒在桥上。信子抱起知四郎,焦急的抬起头冲男人大吼:“父亲,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你明知我和知四郎是真心相爱的!!”
男人勒住乱动的马,他拧着眉毛凝视了一遍浑身是血的知四郎,然后淡定的对信子伸出手:“我的女儿,你只是暂时被可笑的爱情蒙蔽了眼睛,跟我回去,嫁给大人之后你就会发现忤逆我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快来!”
信子抱紧知四郎,宽大的衣袖遮住了知四郎的半个身子,她拔起身边的箭,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父亲,错的人是你!你要是敢再动知四郎,我就死在你面前,让你什么也得不到!”
少女|拳|头一攥,锋利的箭尖毫不犹豫的戳破了白皙的脖颈。
“你!”男人被气的把手一甩:“都下马,把小姐带回去!”
众武士齐刷刷的翻身下马,他们抽出配刀一步步的逼近木桥,信子举着箭,一只手拖着知四郎费力的往身后退去。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再退几步,再退几步过了桥把吊绳一砍,我们就可以摆脱掉父……”信子在心里默念着,她退到桥中央,一脚突然踩空。她瞳孔一缩,猛地往身后看去,一道滚雷闪过,木桥板子被砸掉一大截,桥中央除了吊绳什么都没有,碎木片被自己一踩,都纷纷扬扬的掉进桥下黑暗的深渊里。
信子看着断桥,又看了看怀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知四郎,眼睛里希望的光芒黯然泯灭。
“女儿,别白费力气了,你们是逃不掉的,我早命人截断了这附近所有的路。”男人得意的翻身下马,他迈上木桥,有力的步子把桥踩得吱呀乱晃,两旁的黑衣武士纷纷让开一条路。
信子丢掉手里的箭,她紧紧地拥住了知四郎:“知四郎,我问你,为了我背弃父亲,你后悔了吗?”
知四郎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他闭上眼睛,笑着抚上信子的手:“跟着我……这个穷小子,逃出……来,大小姐你呢……后悔……了吗?”
两人的手紧紧握着,她们额头相抵,温暖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想必已经不再需要答案。
“来,快跟我回家吧!大人还在府里等你。”中年男人已经站在了信子面前,他温和的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信子温柔的将知四郎的脑袋摁进自己肩窝里,她用下巴摩挲着知四郎被雨水打湿的发,笑着看向面前的父亲:“父亲,忤逆你,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若有来世,希望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知四郎,下辈子,我依旧会爱你。”
男人瞪大了眼睛,他焦急地抓向信子,音量不自觉的拔高:“你准备做什么?为了一条垃圾堆里捡的狗,你难道要抛弃我吗?快过来!!!”
雷声滚过,伴随着男人的吼声,信子抱着知四郎,倒向了身后的悬崖。
“父亲,我恨你。”
男人终究是没能抓住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