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与和平》丐娅

123、第 123 章

　　车内静了半分钟，肖蕊看向阿韧，打破了寂静：“阿韧，你和阿敏姐……当初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不愿意细说原因，眼下谈到病毒和阴谋话题太沉重了，肖蕊为了转移开，又试着提了这件事，不管作为朋友还是队友，他愿意说出来，不憋在心里的话，总归是会好一些的。有时候不仅喜悦需要分享，苦难同样也需要，超重的苦难会压坏一个小小的人，朋友和伙伴的作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阿韧叹了一口气，他深深地看了姐姐一眼，她的睡脸是那样安详，除了脸色过于白了一些之外，仿佛喝一些调理气血的药，过段时间就依然会活蹦乱跳地坐起来跟他吵架。
　　少年心里一酸，他立即别开头看向窗户外面，一滴泪再次落下来。
　　“我和姐姐……吵架了。”回忆开始溯涌上头，他的眼眶越来越湿，即使努力让声音保持着平稳，情绪依然难以伪装，“那段时间我刚刚高考完，姐姐给家里打了电话，她很开心，是替我开心，也是替她自己过去的遗憾我没有经历而感到庆幸。因为我姐当初没等到高考就出国去了，我却即将有一个上大学的机会。”
　　“没有继续学业对她来说是一个没办法再完成的梦，家里的钱供不起两个人都上学，姐姐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半工半读，学业也受影响落下不少，成绩总是很差。她脑子其实很聪明，又刻苦，如果不是总要请假去打工的话学习不会差成那个样子。”
　　“快高三的时候她跟妈妈商量了什么，我记得妈妈当时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声音很响，我在厨房都听见了。妈妈那天晚上一直在哭，问她们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理我，两个人从那之后再没说话，第二个星期姐姐就拉着行李箱一个人离开了，离开后我问她才告诉我，她去了伽本帝国，要靠拍短视频做网红，早点赚到钱养家。”
　　肖蕊蹙着眉，她不好受地看向躺在后座上的阿敏，年幼养家的辛酸苦楚她太能体会到了，只是没想到阿敏比她还要艰辛，生活困难成那个样子。
　　她感觉她有点像是一朵玫瑰，开在接近沙漠化的贫瘠土地上，生命坚强铿锵，花瓣鲜艳欲滴，红犹如熊熊烈火，芳香熏染四野，让每个路过的生物都得一隅心安。阿敏，是自己这朵田野上的普通小花不能比的。
　　“我姐姐经常那样，倔得要死，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事，不管对错，谁劝也没用，跟头蛮牛一样，除非她自己撞到南墙才懂回头。”
　　“姐姐走了一年多之后，我也要高考了，一直到我考完，这中间她都很少跟家里联系。知道她要强，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所以即使猜到她在外面不会很顺利，妈妈也喊我少打扰姐姐，她总说：让那孩子冲吧，说不定就真的成了呢，她那么希望你考上。那次我才知道，原来姐姐毅然决然的出国打拼，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想供我上大学。”
　　“妈妈说，姐姐说她不是读书的料，成绩不好，我虽然专业不行，但文化课成绩没差过，尤其是理科，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文科有金枝帮忙辅导也不算太糟糕，所以读大学的机会就让给我了，她把自己的希望押在我身上，但是我却让她特别失望……”
　　肖蕊把身体朝阿韧凑近了一点，她小心翼翼地问：“是没考好吗？”
　　少年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变得落寞空洞，思绪彻底坠入回忆中。
　　……
　　“臭小子，你考完了吧？可别骗我，我一直看着日子呢，想好要读什么大学了吗？别担心钱，我手里的存款够给你交几年学费了，也别担心成绩，哪怕是个三本认真读的话学好本事出来也不会混太差的，况且咱又不是那成绩不好的。你的专业水平虽然不拔尖儿但我觉得及格线还是能过的，再怎么说也是专业的武术学校出来的。”
　　阿敏兴奋高昂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与她截然相反，接电话的少年表情纠结而暗淡，“你小子，半天不说话是还没想好吧，要不要听听你老姐我的意见？”
　　少年没回答，阿敏自顾自往下说道：“你的成绩不错，专业及格了的话不如报一所体校，师范类的体校对文化课成绩卡的比较严，但专业只要过线就行，那种学校学费也不贵，出来以后还能当个体育老师，而且工作了还有补贴。”
　　“考差了也不怕，咱大不了再来一年，我挺你！”
　　“就算不去当老师，凭咱的功夫也能去给中小企业的老板做私人保镖了。夏侯家给你开的薪水一直都不高，到时候你毕业了自己找个给钱爽快的东家，哪怕是给大公司当保安都比现在这样凑合着过强，钱还拿得更多，你不能一辈子跟着金枝吧？她总是要嫁人的，万一到时候人家老公嫌弃你，把你从夏侯家开了你怎么办？到时候老爷估计早就不在了，还有谁能护着你？”
　　“听姐一句劝傻弟弟，咱不去攀不可能攀上的门，考虑一下我说的这些，我觉得做老师这条路真的很不错的，而且工作还是编制内，铁饭碗哎！好多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学校我都给你整理好了，待会儿就发你助理上，你注意录取线哈！”
　　哔哗哗——
　　电话信号不良的刺耳声音将回忆掐断，突然拉回现实，刺猬疑惑地问道：“老大，夏侯家给你开多少工资啊？”
　　阿韧平淡地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换算成这边的伽元的话，一个月三千。”
　　“什么才三千？！！”刺猬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就连肖蕊也感觉有点震惊，三千算是现在一般工资水平中偏低的了，是很差的那一类。金枝小姐的家族势力并不小，她特意查过，夏侯家族的名字在全星球富豪排行榜100名以内，有人预测因为夏侯家族低调的原因，他们家真实的财力其实还要更高，保守估计在前五十或者前三十名以内。这样厉害的家族，为什么才给手底下的阿韧开这么一点可怜的工资？要知道她们去医院实习都最少六千伽一个月。
　　少年被他俩一副义愤填膺，仿佛他吃了天大亏一样的反应逗笑，他把手腕上的白丝带系得紧了紧，温柔地解释：“夏侯家本来就算是在半养着我的，我的衣食住行大部分时候是管家和另外的保姆阿姨在负责，所以能给我这个价位的工资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国内一两千或者几百一个月工资的活儿很常见，你们这边不也一样吗？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很多时候都是和大小姐同进同出，同吃同住的，花钱的地方其实不多，有工作支出大小姐或者老爷都会给报销。”
　　谈到夏侯家，他眼神明媚了一些，肖蕊心里有些好奇，她猜夏侯家对自己队长一定很不错，才会让他拿着这点苍蝇腿疯狂为他们说话。少年继续说道：“正因为是大家族所以才更需要精打细算，老爷经常对我说，如果他们花钱也像我们这些小辈一样没分寸，尤其是大小姐……”
　　说起金枝，他忍不住翘起唇角笑了，眼角也多蕴了几分柔意，“那不管夏侯家基业再庞大都经不住消耗的，这个价位的工资是大小姐和老爷商量过之后，让我自己定下来的。大小姐确实不满意我只拿这么点儿，但我从小在夏侯家长大，对于他们家来说算半个自己人，当然要多为整个家族考虑，尽量节省不必要的开支。”
　　他挑了挑眉：“不过自从定了我的工资之后，老爷每个月给大小姐的零花钱就翻了一倍。”
　　“为啥？这有啥必然联系吗？”刺猬一脸茫然，肖蕊倒是听懂了，这家老爷好有意思，知道金枝小姐会忍不住给阿韧花钱，所以把阿韧不愿意要的那部分工资以这种形式交给他，同时还能让他对小姐多一份责任感。
　　她眉眼弯弯，有些想见见这位富豪榜上的名人老爷了。
　　她整理好情绪，看向阿韧：“有些迫不及待想去共和国看看了，不过老大你刚才没有说完，你和姐姐为什么吵架呢？”
　　刺猬无奈又有点不爽地看着她：“喂，怎么你也跟着叫老大？”
　　怕他又像刚才一样打断阿韧说话，肖蕊轻轻哼了一声，没理他，被忽视的刺猬生气了，他满头铁刺瞬间倒竖起来，呲着三角眼假装凶巴巴地瞪着肖蕊：“居然忽视大爷我，小妮你现在也太傲慢了，欠削……”
　　“好啊你！”
　　两个人打闹的声音自耳旁逐渐飘远，回忆重新浮现在眼前。
　　少年低着头，随着姐姐说话的声音脸上笼罩着的乌云越来越浓厚，到最后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他举起助理，对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姐姐平静地说道：“姐，我不念了，我要出去上班。”
　　“什么？！！！”电话里传来阿敏惊天地泣鬼神的咆哮，阿韧却继续说道：“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家里的钱全部都拿来供我读书了，你在外面也没个讯息，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我要出去工作，我已经成年了，不想继续拖累你们，我想养自己，也想养你们。”
　　接下来阿韧毫不意外的得到了阿敏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和责骂，自从那之后姐弟两个人再没联系过，阿韧再见到姐姐就是在前段时间的十三区里。
　　刺猬好奇地看着他：“老大，之前看你个人信息里写的你今年19了，可你们东共和国那边的高考生一般不都是18岁吗？”
　　肖蕊蹙着眉，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她说道：“东共和国那边很久之前成绩不好的人是需要留级的，我们伽本帝国内到现在都还保留着这种制度，难道说老大你留级了？”
　　阿韧摇了摇头：“不是，初中为了转进武校里，耽搁了一年。”
　　他抬起头，继续回忆道：“初中毕业以后，大小姐本来要我跟她念同一所高中，我拒绝了，在普通的高中我学不到保护她的知识。她没有勉强我，给我选了一所离她不远，师资方面也很不错的武校，我接受了。夏侯夫人说这算是工作内的开支，要给我包了学费，妈妈和我都拒绝了，我们条件是难，但并不是乞丐，也不是夏侯家的蛀虫。”
　　肖蕊蹙着眉，目光暗淡了一些：“好的学校费用都是很贵的，怪不得队长你条件会紧张。”她当时本来可以去一所顶尖的医学院，但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还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另一所学费便宜的。因为住着大宅子的关系，肖蕊在大学期间连补贴都没办法申请，城市里生活压力大，她一直在吃经济上的苦，所以才想趁本家的波娜来西博城的机会多套套近乎。
　　刺猬像是察觉不到两个人情绪一般，缺心眼一样抻着脖子凑近阿韧左看右看，直到阿韧被看得攥紧拳头，有些不耐烦了，他才问道：“老大，你在武校水平怎么样啊？你刚刚说你只是过了及格线，我觉得不止吧，你肯定在谦虚。”
　　阿韧看向手腕上的丝带，他攥起一截，在手心里慢慢地抚弄：“不好也不算太差，因为我不是从小开始学的，没基础，所以肯定不如其他同学。平时还能勉强挤在中下游，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
　　他脸红了，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因为受大小姐影响，我误会了一件事，导致心思集中不了，专业成绩直接被甩到了下游，甚至末尾。”
　　他抬起头来苦笑着：“那种专业性极强的学校竞争非常激烈，其实比起我，姐姐才是最适合学武术的那一个。她性格豪迈，大大咧咧的，又坚强勇敢，体能不差，还能吃苦，比温吞木讷的我可好太多了。”
　　肖蕊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那队长，你后来成绩怎么样了？”
　　阿韧原本阴沉沉的脸上顿时变明朗，“因为大小姐亲自去给我加油，误会也解开了，我心思正了成绩顺利挤进了中上游，但还是比不上那些拔尖的。高考成绩的话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大小姐扯到各个地方去玩儿了，后来她帮我看了一下，没告诉我具体考了多少，只说还不错。”
　　肖蕊歪着头：“我听说金枝小姐原本是来这里上学的，如果小姐在这边读书的话，阿韧你是怎么打算的来着？”
　　少年闻言，脸上的喜色褪去，目光再次变得晦暗不明，大小姐拉他来伽本帝国这一趟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事情的，可惜所有的事都还没来得及处理，想要带他走出沼泽的人就一个接一个的……先一步沉溺了。
　　他还是太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