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情》宋小觉

5、第 5 章

　　舞会散场时，浓墨一样的夜色散了不少。

　　林晚棠跟随江舒行回家，才进自己住的地方，就见江婷婷背对着她坐在电脑桌前，十指戳在键盘上敲的噼里啪啦，嘴皮子跟说相声似的都不卡壳：“来啊，送送送，就你这样的还想打职业呢？连老娘这个业余玩家都打不过，胡吹吧您内！还追我？嘿嘿，打也打不过我说也说不过我，气急败坏啦小弟弟！老娘今晚心情不好，不虐的你退圈不下线！”

　　林晚棠善意提醒：“小姐，熬夜对肌肤不好哦。”

　　江婷婷一激灵，急忙嚷嚷道：“你快拿张面膜敷我脸上，我要好好教他做人！”

　　林晚棠轻车熟路的找到面膜所在，凭借她多年的技巧和经验，能做到既不影响江婷婷发挥、又能准确无误的把面膜敷脸上：“行了吗？”

　　“欧了欧了。”江婷婷又是一阵飞速的操作，赢得酣畅淋漓，眉飞色舞，“别哭啊，搞得好像姐姐欺负你似的，哈哈哈哈哈……”

　　林晚棠：“……”

　　江婷婷把耳机一摘，挂在脖子上，视线随意的往桌上一瞥，看见林晚棠的羊皮手提包，以及在手提包旁边的精美礼盒。

　　“这是什么？”江婷婷直接捡起，打开一看，赤色的华彩滚过眼底，似一团生机勃勃的火焰，流光溢彩。

　　江婷婷心脏都要蹦出来了：“红宝石耳环，也太漂亮了吧？哪来的？”

　　林晚棠说：“今晚拍卖会，少爷送的。”

　　“多少钱？”

　　“……八千万。”

　　江婷婷以为自己听错了，特意掏掏耳朵，让林晚棠再重复一遍，确信无误后，震惊的嘴巴能塞核桃，老半天合不上。

　　“靠，小气，小气鬼！我问他要一辆三千万的法拉利他都抠抠搜搜的不给，送你八千万的首饰倒是很大方嘛！”江婷婷愤愤不平，想把耳环摔了出去，又想到这玩意儿实在好看，糟蹋了可惜，只好勉为其难的放回礼盒，扔给林晚棠，“拿走拿走，看了就来气！”

　　林晚棠微笑着收好，问她：“饿不饿，我让六嫂给你做点宵夜？”

　　江婷婷：“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我哥那里你就亲自做，到我这里就六嫂六嫂六嫂。林晚棠，我想吃你做的面条。”

　　林晚棠问她要热汤的还是过水的，江婷婷说随便。

　　林妈妈在江家这二十年专门负责面食，最拿手的一道就是麻辣凉拌面，深得江家夫妇的喜欢。后来江舒行出生，不爱吃面食，动嘴的次数屈指可数。等到二胎江婷婷落地，跟上辈子没吃过面条似的，恨不得顿顿都吃林妈妈做的凉拌面。

　　后来林妈妈车祸去世，这口美食再也吃不到了，江婷婷还为此大哭了几场。

　　直到江婷婷十八岁生日，林晚棠做了碗凉面，江婷婷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被激活了，宛如至宝失而复得，稀罕的不行。

　　林晚棠去厨房忙了三个小时，从和面，醒面，再到擀成面条，下锅煮，配各种调料，等端上桌之时也不枉费她的一番苦心，江婷婷吃的狼吞虎咽，边吃边夸，很快一碗面就见了底。

　　她往椅背上一靠，捂着鼓溜溜的胃说道：“米其林餐厅都没你做的好吃。”

　　林晚棠心中一亮：“真的吗？”

　　江婷婷挑挑眉毛：“我是那种阿谀奉承的人嘛？难吃就是难吃，好吃就是好吃。”

　　林晚棠怀揣着几分窃喜，把碗筷收拾下去。

　　其实，她喜欢做面条。
　　尤其是妈妈自创的凉拌面，她想研究的更深入更彻底，想完美复刻出妈妈的味道。

　　爸爸走得早，她对这位父亲没有任何记忆，早早就守寡的妈妈为了生计，从滨海市来到西京市，凭着一手出色的面食留在江家工作。

　　而年幼的林晚棠没人照顾，便寄养在了姑姑家。
　　妈妈每年回去看她的次数虽少，但每次都会带好多礼物，陪她去游乐场玩，去商场买新衣服，以及让她每次想起都馋的流口水的凉拌面。

　　她想做出一模一样的凉拌面，熟悉的味道充斥在厨房四周，仿佛妈妈就在身边。

　　她不仅自己想做，还希望更多更多的人来品尝。

　　没错，她的梦想是开一家面馆。

　　一家不需要多大，简简单单的普通面馆。

　　只是这个梦想听起来太没出息了。尤其是对江家这样的豪门而言，放着高贵的钢琴不弹，跑去开面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一双音乐家的手却去鼓捣油和面，那是暴殄天物，浪费天赋。有几千万的演奏会不开，去经营十块钱一碗的凉拌面？脑子被驴踢了吧！

　　林晚棠提都不敢提，只是想想而已。

　　**

　　次日清晨，三个人照常吃完早饭，林晚棠十年如一日的把江舒行送到玄关处，自然而然的拿过衣架上的外套，递给他，微笑着目送他出门。

　　在沙发上看美妆直播的江婷婷嘻嘻一笑：“小晚，你好像一个送老公出门的娇妻呀！”

　　林晚棠脸上蹭的一红，既尴尬又有些心虚，色厉内荏道：“别瞎说。”

　　江婷婷笑个痛快，调侃上瘾：“你还缺了一步，送他出门之前要亲一口才行。”

　　“别开我玩笑了，你真是闲的。”林晚棠哭笑不得，“我要回去练琴了。”

　　林晚棠签约S.L公司，除了按照公司要求每年固定开几场演奏会，剩下的时间就是练琴练琴练琴，不断的练琴，生活其实乏善可陈。

　　林晚棠每天练琴至少八个小时，偶尔实在手痒想做面食，会在七个小时结束，留出一个小时满足自己的私人爱好。当然，第二天会练九个小时的琴，把昨天的补回来。

　　从白天练到晚上，林晚棠站起来活动筋骨，这才发现手机里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都是姑父打来的。

　　手机再一次震动，林晚棠没有接，默默地等铃声停掉，再次坐回琴凳上，把琴盖掀开，继续弹奏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

　　直到管家在外喊：“少爷回来了！”

　　林晚棠微愣，本能起身迎出去。

　　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停在目光所及的地方，特助魏来从副驾驶下来，绕到后座开门。

　　江舒行下车，边走边听魏来汇报明日的行程安排，林晚棠特别留意了“中午十二点的航班飞英国”这句话。等江舒行走近了，她自然自然的接过他脱掉的外套，再问一句：“吃过晚饭了吗？”

　　“嗯。”江舒行神态慵懒，眉宇间的疲惫之态显而易见。

　　等魏助理走了，林晚棠才回到客厅，见江舒行半躺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心。

　　他虽年仅二十五岁，却已是商界新贵，接手了集团子公司的生意，一上来就干了几票大的，尤其是那份价值近百亿的收购案，让整个董事会都感叹江天客虎父无犬子，长江后浪推前浪。

　　听魏来汇报的行程安排，江舒行明天又被塞得满满当当，这也不稀奇，他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忙了。

　　林晚棠有点心疼：“很累吗？”

　　江舒行没回答这句慰问，朝左右环视一周，道：“疯丫头呢，又上哪儿野去了？”

　　林晚棠：“去闺蜜家里玩儿了。”

　　江舒行轻“呵”一声，不再管她：“还没休息？”

　　已经快十一点了。
　　林晚棠只说：“不困。”

　　她走近一点，并未闻到酒味。虽然江舒行神色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很亮，当它专注的凝视你之时，仿佛是两汪深渊，让人一不小心沉沦陷入，不可自拔。

　　“看，看我做什么？”林晚棠觉得那目光太灼人，快要将她烫伤了。

　　“你是不是……”江舒行忽地勾唇一笑，意味深长，“故意，在等……”

　　林晚棠感觉心口都震了一下，忙中出错，语无伦次：“我，我去给你熬一碗醒酒汤吧？”

　　江舒行：“我没喝酒。”

　　林晚棠：“……”
　　对啊，忘了。

　　莫名的尴尬烧的林晚棠脸上发烫，呼吸困难，让她有种恨不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的冲动。

　　幸好手机响了。

　　林晚棠如获救星，也不看是谁，忙不迭接听：“喂？”

　　“死丫头！你要死是不是？你姑父给你打一天电话了，你聋了吗？？”

　　宛如身处盛夏被一桶冰水泼满身，林晚棠瞬间清醒，下意识看一眼江舒行，顿觉窘迫，忙捂着话筒走到外面：“姑姑。”

　　“你还知道我是你姑啊？林晚棠，做人得有良心，我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隔着话筒，林晚棠都能想象到姑姑此时五官乱飞的尊容：“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你赶紧回滨海，马上！”

　　林晚棠挂掉电话，走回屋里，沙发上的江舒行回头看她：“什么事？”

　　林晚棠忙说：“没什么。”

　　江舒行也不再问，只是定定地凝视她，眸光微凉。

　　林晚棠：“是……我姑姑，要我回一趟滨海。”

　　江舒行俊秀的眉峰拧起来：“又想管你要钱？”

　　“不知道。”林晚棠默默低语，又忙说道，“我自己能处理好。”

　　江舒行敛回视线：“嗯。”
　　过了几秒说：“我让魏来给你订机票。”

　　“不用不用。”林晚棠急切的说，“我坐火车就行了。”

　　江舒行：“你还是考个驾照，自己开车多方便。”

　　林晚棠只是淡淡一笑，没多说。

　　江舒行看着她：“总不能因为你妈妈的事情，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坐客车也就罢了，连自己开车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