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最后的人鱼（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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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警报突然被拉响，刺耳的声音让无菌室里的每个人都紧张起来，白色房间中穿着实验服的研究员们赶忙去查看报错的设备，屏幕上亮绿色的平行直线第一次拥有波澜。
一个研究人员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开始颤抖，慌乱的转身去拨打电话——
“林教授、我们成功了！”
就在隔壁房间，如同一个巨大的水族馆，幽蓝色的光芒照在了浸透在绿色透明液体当中的“怪物”身上，无数检测生命体征的连接线穿透了他的皮肤，下一刻，怪物的眼皮轻轻颤了下。
［我国对海洋生物的探索更进一步！传说中的人鱼在科研人员的拯救下彻底苏醒过来，不过如今对于人鱼的外形、食性尚且未知，仍属保密项目，或许在几年后的培育中，我们普通人也可以看到童话中的人鱼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说什么语言，会有绝美的歌声的漂亮的外表吗？让我们有请来访的嘉宾，W国海洋科学研究院的副院长来为我们进一步解答！］
电视上播放着新闻，戴着老花镜的中年男人抬手关闭了屏幕。
张弛犀利的目光扫视着会议桌上的每个人，“谁放出的消息？咱们可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这次副院长还能出马糊弄糊弄，下次自己过来开处罚。”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整个会议室里安静极了。
“林鹤择呢？”张弛皱着眉头问道。
“林教授早就过去了。“
“他在人鱼那儿。”
“要不是林教授的坚持，我们也救不了这条鱼啊。”
“真是宝贵的实验材料。”
大海、浪花和星空。
梁卓缓缓睁开眼睛，露出那双水蓝色的、犹如水晶玻璃般的双眸，青色的鳞片从他的下颌开始向下生长、蔓延，类鱼的耳朵下是用来呼吸的腮，灰蓝色的长发在绿色中显得浑浊而黯淡，他裸-露着如同人类一样的上半身，而下面却是将近两米的鱼尾。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感觉小臂的疼痛，疑惑向下望去，却发现直径快一厘米的黑色导管插-入了皮肉内，显出狰狞的凸起。
梁卓头痛欲裂，在狭小的鱼缸里挣扎着，扯掉浑身上下那些管子，透明而黏稠的液体从体内喷出，混合着绿色而销声匿迹。在水里，人鱼的恢复能力很强，几乎不到三秒，所有伤口便消失了，只留下平滑的肌肤。
他努力冷静地思考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但显然，作为人鱼种族，他的思考能力并不像作为人类那样快速敏捷。
尖锐的牙齿划破了舌头，或许他本来就没有说话的能力。
凭着仅剩的记忆，梁卓想起来他的身份是地球上最后一只人鱼，他们的种族太古老，生育率又低，在这适者生存的环境下，最终走向灭亡。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梁卓很虚弱，他被大海裹挟着冲到了浅水区，渔民打捞了他并且报了警，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被关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尽管研究员尽力模仿了大海的水质，他也依旧觉得痛苦，所以在任务还没有正式开始之前，他选择了自杀。
但没有想到，他低估了这些研究员对于未知事物探索的欲-望，这些家伙竟然把他给救活了！
可现在，他连这个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都记不得。
实在玩不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在这个玻璃鱼缸外，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梁卓微微皱眉，摆动着尾巴，几乎不需要用力，就将他推到了玻璃前。
林鹤择站在原地仰头看向美丽的人鱼，人造灯光打在绿色的池水中显露暖光的光晕，他观察着人鱼的错愕与茫然。这个种族似乎有自己思想和语言，否则也不可能三年前选择自杀。
他到现在还记得监视器里人鱼的绝望和恐惧，最后，人鱼封闭自己的鱼鳃，终止了呼吸。
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透过一尘不染的镜片，他欣赏着人鱼的身姿，简直可以称之为上帝完美的造物。
就这样，林鹤择头一次开始期待人鱼能够发现他，注视他，那双水晶般的眼睛，该是多么的美丽。
终于，人鱼发现了他，并且向他游了过来。
梁卓手肘弯曲，露出蓝色的鱼鳍，手掌贴住玻璃，他似乎很好奇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漂亮的眼睛一个劲儿的分辨着对方的样貌，没见过。
林鹤择也向前走了一步，他们透过厚重的透明玻璃相互对视。
镜片遮盖了林鹤择眼神的凌厉，实验服压住了修长挺拔的身姿，他的五官深邃带有疲惫，消瘦的脸上是棱角分明的冰冷。
但此刻，他却露出笑意，带了些痴迷与狂热。
“你死不掉的。”他低声说道，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
“我会把你复活，一次又一次。”
梁卓听不到，他也认不出男人的嘴型，似乎是不同的语言系统，搞不懂一点。
当然，如果他能听懂，恐怕现在就炸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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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基因在几年前就提取完毕，这些年为了救他，培育了那么多人鱼器官，有这个时间我们早就能做一大批克隆人鱼了，真不了解你为什么偏偏就对这一只情有独钟。”张弛站在露天阳台上，阳光难得照射进来，他的眼角布满皱纹，苍老的手夹着根烟大口抽着，他是个老烟枪，戒不掉。
林鹤择没有说话，他站在一旁看向湛蓝的天空，又想到了那犹如海水般漂亮的眼睛，他能感受到人鱼在衰老，即使拯救过来也是一遍又一遍地死亡。
但他也知道，这个种族有自己的文明，不属于陆地的海洋文明。
克隆人鱼无法传承这些东西，所以他需要这个种族最后的延续。
“它是我的实验材料。”林鹤择说道，就如同其他参与实验的动物，这只人鱼也没什么不同。
“你觉得他能听懂我们的话吗？”张弛吸了口烟问道。
林鹤择说：“它应该有自己的语言，或许，还有媲美人类的智力。”
说完，他扶了下滑落的眼镜：“我能感觉到，它是个很好的伪装者。”
“人鱼强大的恢复能力可以为人类所用，你也看到了他刚苏醒时候的样子。下一步，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张弛斜了一眼这个科研疯子，平静的开口。
“当然。”林鹤择面无表情的回应着。
梁卓被转移到了另外的地方———一个更大的鱼缸。
当然，与此同时，玻璃前有了更多观察自己的小白人。
但现在，他可以游到上方露出水面透透气，那仿佛就像个很深的游泳池，旁边被刻意装饰成森林的模样，画了点绿色植物。头顶的灯光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亮或者变暗，梁卓就这么安静又无聊的生活了两天。
到第三天，他迎来了一个总是笑着的男人。这人和苏醒那天见到的不太一样，梁卓退到泳池的角落，只露出一个眼睛警惕的观察着到访的不速之客。
那人是棕色卷发，显得毛茸茸而无害，但梁卓分明见到了对方眼中的精明与好奇。
“你——好——”来人开始说话，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很洪亮，他拖长语调似乎在试探人鱼。
“He——llo——”见上一个招呼人鱼没懂，男人又换了一个语言，但显然，梁卓还是听不懂。
他更加疑惑了。梁卓歪歪脑袋皱紧眉头，这人到底要搞些什么。
男人动了，他站到了泳池旁边，看着随着他的动作而钻进水里的人鱼，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天花板角落的监控。
他依旧弯着眼睛单膝跪在地面，一只手撑在边缘，弯下身子，另一只手轻轻浮在水面上，就这样，时间仿佛定格住，他没有动弹。
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一秒一秒发出声响，平静的水面上似乎再也看不到人鱼的影子。
男人跪的膝盖有点痛，正当他准备起身第二天再来的时候，水面还是有了波澜。
一只手从水下缓缓向上，和他的手掌合在一起，人鱼慢慢露出半张脸，就在男人的下方，挨得很近，男人瞳孔紧缩，与人鱼那双犹如玻璃般的眼睛对视。
“ni…guo？”人鱼发出声音。男人不明所以，但听着语调，似乎是在重复刚才的问好。
于是，男人开口道：“你好。”
梁卓眨眨眼：“妮吼？”
“你好。”
“一毫？”
“……你好。”
“你豁？”
“……”
男人放弃了，果然，这的确是个长期任务。
梁卓也奇怪呢，这男人一直在面前说鸟语，看上去确实是想教会他这门语言。但梁卓却故意说错，就像逗着对方玩玩。
于是，他微微偏头看着与自己两手交-合的那只人类的手，凑过去闻了闻……不得不说，还挺香的。
男人似乎也发现了人鱼的举动，但他却并不惧怕的将手伸了过去。盯着人鱼的下一个举动。
果不其然，人鱼张开了嘴，露出锯齿般的牙，他仿佛也在观察着男人的态度，在看着对方并没有反抗之后又收回了牙，默默潜水到了泳池角落。
男人觉得可爱，他笑了笑，然后指着自已，一字一句的说：“陆方寻，陆、方、寻。”
梁卓眨眨眼，沉默着。
陆方寻撑着地板站起来，他的腿都僵了，有点儿发麻。
“明天见，人鱼。”
“陆、方、寻。”
梁卓在这个时候却开口了，学的很像。
陆方寻猛的睁大双眼，看着人鱼露出整张脸，那双眼睛里却写满了茫然和困惑：“明、天、见？”
“对！”陆方寻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明天见！”
“他绝对拥有一定的智商和理解能力，他知道我在教他学习语言。”陆方寻的情绪很激动，他甚至没办法坐下来，一个劲儿地在房间里踱步，会议室的显示屏上还播放着人鱼第一次说话的影像，“说不定他们也有自己的交流方式，真是不可思议的种族！”
林鹤择冷漠的看着屏幕里的画面，耳边响起了人鱼沙哑的声音。他却没想到，人鱼第一次说话，叫的竟然是陆方寻的名字。
从学生时代开始，两个人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一个是生物科学研究学院的佼佼者，一个是语言研究院的第一名，再加上不俗的外貌和截然不同的行事作风，两个人的大学四年可谓是热闹非凡。
从国外留学回来后，林鹤择就进入了海洋生命科学研究院，本以为以后再不会和陆方寻有纠葛，却没想到一个人鱼的出现让这位语言研究学者产生了深刻的好奇，甚至不惜坐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在今天赶到了这里。
林鹤择觉得不太舒服，他总觉得人鱼是自己的研究材料，无论如何，它叫出得第一个名字应该是自己的，而并非这个喧宾夺主的外来人。
“把他交给我吧。”陆方寻甚至开始得寸进尺，“这对地球生物语言来说，是突破性的、创造性的。”
“不可能。”林鹤择冰冷的说道，“它是我们的东西。”
陆方寻轻笑一声：“他当然属于国家。”
上学的时候他就听闻过林鹤择得鼎鼎大名，作为W国得最高学府，成为里面的尖子生，定然是天才中的天才。
陆方寻见过林鹤择几面，只觉得这人恃才傲物不好相处，却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名字却一直放在一起比较。
晦气！
“是我们花了三年时间才救了它的命。”林鹤择陈述着事实。
“没有你们的研究，他也不会死。”陆方寻笑着回击。
“这是地球生物研究的一个里程碑。”林鹤择继续道。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他算是公共研究材料，而并非你们一家独属。”陆方寻耸肩。
“好了好了两位教授，稍微熄点火气。”张弛充当和事佬笑眯眯的，他感觉这个房间都要被烧起来了，“既然人鱼就在我们院里，也不太好转移……当然，我们欢迎各行各业的领头人物前来观看研究这条人鱼，所以陆教授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常驻我们院，去教他、或者学习他们的语言？也算是研究和传播了嘛。”
“好啊。”陆方寻终于坐回了椅子上，他撑着下巴看向张弛，“但我每天都要见他。”
“当然当……”张弛正要答应的时候，林鹤择不乐意了：“不可能。”
陆方寻挑眉，视线挪到那张死人脸上：“为什么？”
“我们需要检测它的生命体征，外行人还是不要出现的好。”林鹤择的眼睛里满是冷漠。
“咱们各退一步，好吗？陆教授，每天两小时的见面可以吗？林教授，咱们做检查也不是查一天啊。”张弛内心叹气。
“我没问题。”陆方寻笑着说。
林鹤择没说话，代表默认。
“不过我发现，我们人类似乎在这条鱼的食谱里。”陆方寻抛下惊天巨雷，“今天他看着我的手，感觉都要馋哭了。”
梁卓抓着一条鱼磨了磨牙齿，这种海底生物虽然也在他的食谱中，但显然，吸引力并不如人类的血肉那么大。可现在他虽然是条鱼，芯子却还是个人啊，他总不能真吃人肉吧。
这么想着，他味如嚼蜡的撕扯着鱼的肉，干巴巴的嚼碎吞到肚子里。
其实他也没这么饿……
房间的门又被打开了，梁卓乖巧的露出半个脑袋，走进来的是他称得上比较熟悉的人。
林鹤择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正在观察自己的人鱼，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好、”人鱼说着之前陆方寻教过的语言，他慢慢游了过来，似乎放松了警惕。
“你好。”林鹤择垂眼看着人鱼，他没有蹲下，只是平静的开口，“我是林鹤择。”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最后的人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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