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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无可名状的恐惧1 ...

  •   这天,常凡如往常一样在晚饭后出门扔垃圾,顺带去小区附近的小花园遛个弯。小花园里正有一群老头聚在一起玩投环,这是羲国民间盛行的体育娱乐活动,场地中间竖起几根桩子,众人在5米外同时朝它掷环,这个过程中不仅要把别人的环撞飞,还要尽量多地让自己的环套中桩子,比的就是速度与准度。
      与常凡不对付的同楼道大叔见他走过来,故意阴阳怪气地招呼道:“呦,常大哥你来得正巧,一起玩几把?”他刻意地朝他颤抖的右手瞧了几眼,“啊呀,就是怕你还没扔呢,环都抖得掉地上了。”
      “那我就不扔了,全扣老小弟你脑袋上。反正你大脑萎缩,配这碗口大的环刚好,也跟小年轻似的新潮一把。”

      眼见两人要斗起来,其他人连忙打圆场。常凡哼了一声,背着手继续沿着步道往前走。
      被留在原地的大叔还骂骂咧咧的,周围有人劝道:“你别总找事,人家是退伍老兵,为国家流过血受过伤的。”
      大叔翻了个白眼:“呦,什么退伍老兵呀,不是在图书馆里吃闲饭的公务员吗?”
      有个深知内情的大婶轻蔑地哧了一声。这大叔家里有亲戚想通关系去图书馆,没成,见别人在国家的照顾下转业去了图书馆享清福,就犯红眼病。

      此时走在步道上的常凡,看似平静,脚步却越来越快,心里憋着一股无法宣泄的无名之火。他离开步道拐进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从河道边的阶梯走下,在无人经过的河沿上,狠狠地用左手掐住了右手干瘪的皮肉。
      不中用的右手,连传来的疼痛都十分麻木。
      愤怒如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迅速泄了。常凡意兴阑珊地放开了被掐出紫痕的右手,啐道:“都已经是个废人了还计较。没意思透了。”

      他转身想要上阶梯回家去。就在此时,他突然注意到大约10米远的河对岸树丛中有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男人背对着他跪坐在灌木丛中,似乎正在对倒在地上的什么东西施暴。从他手抬起来的空隙中,隐约可以见到他压着一个黑乎乎还在挣扎的活物。
      “喂,你在干什么!”常凡生怕对面正在发生的是一起杀人案件,立刻大喝一声企图震慑对方。
      男子被吓了一激灵,回过头来。他长了一张五官端正却分外阴柔的脸,戴着的眼镜之上,沾着一些深红色的液体,仿佛是沾到了喷溅出来的血液。见自己暴露的第一瞬间,他立刻跳起来,钻进了树丛之中。而原本还挣扎的活物,也隐在了草丛中没有了动静。

      常凡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箭一般地冲上了阶梯。在前方十几米的距离,有一根跨河架设的蒸汽管道,上面为了防止人超近路通过,还架设了铁栅栏。常凡一个纵身就从栅栏的尖刺上头越过去,几步穿过蒸汽管道来到了河对岸。
      拨开灌木丛时,常凡做好了会看到受害者尸体的心理准备。灌木丛中间的空地果然惨不忍睹,但却和他想象的画面大不一样。
      只见被压得倒伏一片的草中间躺着一只浸在血泊之中肢体扭曲变形的小羊羔。它的肚子被整个扯开,整个内腔都翻转到了外面,看起来像是死前遭受了极其残忍的虐待。
      “踏马的,这死偷-娘贼,畜生玩意儿!”常凡忍不住狠狠骂了一通。这羊就这样放在这里烂掉总不是个事儿,还是拿走扔垃圾桶去。

      但当常凡伸出手的一瞬间,他猛地一个机灵,整个人僵在了当场。
      不对劲啊。
      他看得清清楚楚的,这男人之前在这河岸边虐待这羊的时候,羊确实还在挣扎,证明这羊刚才还活着的。从他吼那一嗓子吓到男人,到男人跳起来逃走,就一两秒钟功夫,男人没有时间带走任何东西。就算男人手脚利索,在那一两秒的时间就把羊杀了,开膛破肚把内腔都翻了面——
      那,羊的内脏呢?

      常凡感觉自己耳边都是自己鼓噪的心跳声,脚步也忍不住往后蹭了一些。羊的尸身确实血肉模糊,然而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内脏的踪迹。
      这怎么都解释不通啊。除非……除非羊本来就没有内脏。但没有内脏的东西怎么可能挣扎呢?!
      常凡怎么都无法理解当前的事态,并感到了一阵寒意浸透了身体,让每个毛孔都朝外吐着凉气。

      最终,常凡没有碰任何东西,转身快步离开了现场。他一口气冲到小区旁的治安所,将他在河岸边的遭遇告知了巡维,要求他们出动,跟他一起去现场。
      治安所派出了一个值班巡维牵着巡维犬跟着他来到了河边。但灌木丛中什么都没有。不仅没有羊尸,连血迹都没有,以至于巡维犬全程都没有吠叫示警。

      常凡不信邪。他顺着自己踩在泥地上的脚印疯狂翻找,却始终找不着那片被羊尸弄倒伏的草叶。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常凡无能狂怒地原地转圈。巡维本想教育他报假案会负法律责任的,然而看到他疯了一般四处扒拉,念念叨叨的模样,他开始觉得这大叔恐怕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
      “老叔啊,冷静。”巡维手已经悄悄摸上了防身武器,嘴上还在劝道,“可能是天色晚,看错了,这是常有的事,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哈。”

      常凡想吼叫,想破口大骂。然而余光注意到巡维和犬只防备的动作时,他被迫迅速冷静了下来。他家里好多从军的亲戚后辈,不能因为和巡维闹事的他而被拖累。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举起手回身对巡维说:“可能真的是看错了,抱歉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一番诚恳的道歉认错保证不再犯之后,常凡送走了巡维,拖着沉重的脚步独自回家。
      他毕竟不年轻了,别看刚才追凶时身手矫健,那只是一时上头的肾上腺激素飙升。等尘埃落定,他的身体各处都传来了肌肉拉伤的不适,腰更是隐痛不止。

      然而比身体不适更严重的,是心理上的不适感。他难道真的产生了幻觉吗?
      确实,这几年他的心理压力非常大,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自暴自弃的。
      他的这只手,曾经属于一位击毙过无数凶狠匪徒、恐-怖分子的战场神射手。它没有折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之上,没有折在与敌人的殊死搏斗之中,却因为一场日常生活中的车祸,毁灭性地丧失了大部分功能,如今甚至连喝杯茶都需要万分小心以免洒在身上。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昔日的荣光折磨着这位已然残疾的优秀士兵。如果是在战场上遭遇了不幸,哪怕为国捐躯了,他依然可以抱着骄傲作为一名无名英雄去见故去的战友们。然而如今,却因为一场飞来的横祸,而必须离开他热爱的地方,接受自己已是无用之人的现实。
      退伍前,连长对他说:“上级已经在部队后勤给你批了个岗位,不想离开就别走。”
      然而像是放逐一般,常凡还是选择将自己远远地抛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不想与过去再有任何交集。

      如今,他已经堕落到连精神也产生了疾病吗?他奋不顾身跨越河岸去救人的举动,只是一个疯子在发癔症吗?
      常凡感到压抑与窒息。他抹了把脸,难以接受这个可怕的猜想。

      “今天遛弯回得那么晚啊?”
      听到熟人的招呼声,常凡抬起了头。推着电瓶车路过的是附近菜场卖馄饨的大姐。她家的菜馄饨特别受常凡老伴的喜爱,他一周总要去买个两回,平时收摊后遇见了也会聊两句家常。
      “啊,啊,走得远了。”常凡扯起一个笑,敷衍地说,“我老婆还叫我买瓶洗洁精,我得赶紧走了。”
      “那你快点吧,超市都要关门了。”
      “好好。”常凡正欲离开,陡然背上一激灵,察觉到附近的巷子中传来了窥探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望过去,只见到阴影处,有个男人的脸一闪而过。虽然没太看清长相,但眼镜的反光被他清晰地捕捉到了。

      常凡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强压下那一瞬间的紧张。他立刻想起了河对岸那名男子。
      他在跟踪自己?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导致对方想要灭口?
      虽然情况变得十分糟糕,压在常凡心头的对自己得了精神病的恐慌却陡然一扫而空。
      他没有疯,河岸边的诡异事件是确实发生过的。后来之所以没有了任何痕迹,很可能是男人趁他去治安所时,用某种他还没想明白的手段彻底打扫了现场。

      现在他不能回家,更不能让这个男子得逞。常凡沿着马路去了超市,从超市买了一把水果刀和一卷胶带防身。从超市出来后,他便开始沿着繁华的商业区漫无目的地走,不时还会走进陌生小区转几圈。
      身后的视线一直如影随形。
      期间常凡的妻子打电话给他,问他怎么还不回家。为了不让妻子担心,常凡含糊地说,自己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去他家吃饭了。如果他今晚没回家,就是喝醉了,让妻子明早打电话给在外甥卫海。外甥认识那个老朋友,知道去哪儿接他。

      挂了电话后,常凡发现视线消失了。他又转了两圈,再没有发现男人的踪影,也没有了被窥视的感觉。
      常凡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并不认为对方突然放弃了。他打算今天就住到隔壁街区治安所附近的招待所里。如果对方选择半夜来袭,巡维就在隔壁。

      就在他往隔壁街区走的时候,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女声:“还没回去啊?”
      常凡回过头,只见卖馄饨的大姐和刚才一样,推着电瓶车朝他走过来,脸上挂着看到熟悉的顾客时热情的笑容。
      这仿佛2小时前情景再现的场景,让常凡陡然之间毛骨悚然。

      大姐怎么可能在街上推着车溜了那么久还不回家?又怎么会那么巧,正好与他在隔壁街区相遇?
      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常凡驱动自己有些麻痹的舌头,勉强打招呼道:“你怎么也没回去呢?”
      “嗐,回去过了。这不是专用的香油用完了,只有那边的24小时好货超市才买的着。否则这大半夜的,我出来做啥呀。”
      常凡乱跳的心脏勉强平复了下来。他觉得是今晚的种种事情让自己神经过于敏感,把什么事都朝诡异的方向去想。他问:“怎么不叫你老公来。”
      “在家玩手机呢。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大姐撇撇嘴。她的视线撇向常凡手上的超市袋子:“不是说买洗洁精吗?我看这袋子里好像也不是洗洁精呀。”

      常凡感到眼前的大姐多少有点没边界感,他捏紧了袋子,说:“多买了点别的东西就忘了洗洁精,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
      “那我们一起去好货超市吧?”大姐的笑容仍是那样热情,就仿佛是画在脸上的面具,“认识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呀?”
      常凡的心陡然又提到了嗓子眼,他装作随意地回答:“姓王,叫我老王就行。”
      “老王?”大姐的笑容突然一收,幽幽地说,“我怎么好像听人叫你老常呢?”她的视线定定地注视着常凡开始渗出汗珠的脸。

      “你听错了。天太晚了,我要回去了。”常凡转身就走。
      “别走啊,一起去超市啊。”大姐也没有追上来,只是停在原地幽幽地呼唤,“那我帮你买了送去你家呀。你家住在哪里?”
      常凡装作没有听见,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当拐过拐角时,他飞奔了起来。塑料袋都在他手上发出了被撕扯的刷拉声,刺耳得很,仿佛在挠他已经崩得死紧的神经。

      不对,不对,不对……
      这个人,这个人她皮下面,好像已经不是之前遇到的人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无可名状的恐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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