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烫》若然

2、一.干净的灵魂

　　云龙会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大哥陈彤跟青木会的龙头老大林竟堂不对盘，可这两人什么时候，为什么的结的梁子，却没有人知道。
　　要不是三年前的那次突袭，他们甚至想不到，陈彤和林竟堂的梁子结得那么的深，深到你死我活。
　　那天是林竟堂的五十寿诞，半山的别墅里，红烛高烧，佳客如云。
　　只可惜，来的不都是佳客，送的也不都是寿礼。
　　陈彤带来的是一百来个兄弟，上千发的子弹。
　　林竟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一排一排地仆倒在地。
　　鲜血渗入火红的地毯，远远看去，像一滩滩的污渍。
　　势败如山倒，荣辱更迭，只是转眼。
　　人在江湖，这样的结果林竟堂不是没有想过，但他料不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冰冷的枪管指上了太阳穴，扳机却迟迟没有扣下，林竟堂仰起脸来，持枪的陈彤盯着他，眼神阴狠。
　　“大哥，找到了！”阿虎和阿彪叫嚣着推过来一个少年。
　　陈彤抬头，错愕：“他是林竟堂的儿子？”
　　眼前是个春天般明净的孩子，站在那里，仿佛一株挺拔的白桦。这孩子跟五大三粗的林竟堂，就像是大炮和丝绸，骆驼跟香水，别说相似，简直毫无共通之处。
　　“问过青木会的人了，是林竟堂的独子。”阿虎挠了挠头：“应该……没错吧。”
　　陈彤冷笑，但凡人嘴里吐出的话，都可能掺假，他有更好的验证方式。
　　陈彤抬腕，轻扣扳机。
　　“砰——”子弹穿透了少年薄薄的肩胛。
　　那一刻，林竟堂的脸上绽出至深的苦痛。
　　陈彤感到满意，人性是最好的试金石，狡猾如林竟堂也逃不出骨肉情深的羁绊。
　　陈彤拿着枪，朝跌坐在地的少年走去。
　　“别碰他！”林竟堂怒吼：“陈彤，你别坏规矩，我儿子不是道上的人！”
　　“规矩？”陈彤蹲下身，用枪托起了少年的下颌：“你老子也懂规矩？”
　　少年瞪着陈彤，他有一张清新的脸孔，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里头想必住着一个干净的灵魂。
　　看着这样的孩子，你会联想起生命里一切美好的东西，比如松软的白面包，再比如灿烂的阳光，优雅的小提琴，总之，与黑暗、与血腥无关。
　　陈彤相信林竟堂没有说谎，这孩子不是道上的人。
　　可这又怎么样呢？
　　罪恶的人不配拥有幸福，连个灵魂干净的儿子都不配拥有！
　　陈彤真想捏碎这个小小的瓷人，他清洁得叫人恶心。
　　“你叫什么名字？”陈彤问他。
　　少年没有回答。
　　“你是哑巴啊？大哥问你话呢！”阿虎照着他肩上的枪伤就是一脚。
　　“啊！”少年痛得沁出了冷汗，还是没有回答。
　　林竟堂急了，想要扑过来，两把枪同时顶住了他的脑袋。
　　“他从小在英国长大，听不懂中文！他什么都不知道！陈彤！你放过他！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
　　林竟堂吼得声嘶力竭，陈彤笑得云淡风轻。
　　放过他？
　　凭什么？
　　这里都是云龙会的人，林竟堂大势已去。
　　江湖，有江湖的游戏规则，手里没有筹码，就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这些道理，陈彤懂，林竟堂也懂，可鱼被剖开了肚子，还会在案板上扑腾几下，人也是一样，即便连希望都没了，只要有一口气在，总会跟命运讨价还价。
　　此刻，陈彤就是林氏父子的命运，而他，不接受讨价还价。
　　但是，陈彤喜欢林竟堂额角爆起的青筋，肥肉震颤的表情。这出戏他等了八年，戏子变老了，更丑了，可表演一如想象中的精彩。
　　何况，还添了个小戏子，干净得出人意表。
　　陈彤盘算着，怎么用他的干净来让这场报复更加酣畅淋漓，这么想着，手指顺着少年的脸庞滑了下去。少年的皮肤光滑得叫人心醉，陈彤在他的眼里捕捉到一丝惊惧。
　　忽然，陈彤有了主意。
　　听不懂中文吗？没有关系，有些侮辱，不用语言一样可以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