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歌》十里暮云

4、Chapter1

　　二零一三年九月。
　　华侨中学迎来新一届新生入学。

　　而报到第一天，蒋晨韵就险些迟到。

　　昨晚课习班上完，她又贪恋拿平板打了会游戏，本想着十二点就关闭游戏上床睡觉，谁曾想和他们几局游戏打下来愈发上瘾，直接将明天开学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后，睡时连闹钟都忘了定。

　　要不是周姨见她今早半天没下楼而跑上去叫她，她估计开学第一天就要来个超级无敌大出丑。

　　后面虽没迟到，但匆忙赶去的时候，教室也基本都坐满了人。

　　来到十一班班门。

　　蒋晨韵规矩的穿着侨中校服，背着统一发的英伦双肩包站在高一十一班门口，她仰头望了眼头上班牌，确认无误后便大步流星的迈步往里走。

　　教室吵闹声一片，前后位七嘴八舌的聊着闲话。

　　见她走近，十一班人渐渐都收了声，扭头转而看向穿着校服，扮相乖巧的女孩。

　　安静的教室出现几个熟悉的男声，紧接着是一阵喧嚣哗然。

　　“哇哦~”
　　“哟，蒋哥！”
　　“蒋哥好！”
　　“蒋哥也分到我们班了？”
　　“什么叫蒋哥分到我们班了？人蒋哥可是全市断层第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会来我们班好吗？”

　　被怼男生憨笑地挠挠头，同意道：“说的也是哈！”

　　蒋晨韵给了几人一记眼刀，示意他们少说点话。

　　她初中就读于“梅沙双语”。
　　“梅沙双语”是“梅沙双语实验中学”的简称，是苏商一所私立学校，不仅入学笔面试十分严格，就连学费也让很多想来这所学校读书的人望而却步。

　　“华侨中学”有不少学生都是“梅沙双语”通过严格筛选直升上来的，所以遇到熟人的几率很大。

　　虽然就读于扬名万里的私立学校，但蒋晨韵在学校里的风评也是好坏参半…

　　有人说她除了拿得出一手好成绩和空有一副让人羡之的好皮囊之外，其他一无是处。

　　不仅没家世教养，还专门跟一群不干正事的富二代们勾搭在一起喝酒打架，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

　　依靠着成绩频繁逃课旷课。在梅沙，她的八卦永远甚传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闹的人尽皆知，基本算是老师最头疼、最难以管理的学生之一。

　　不过，闲言碎语归闲言碎语，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好话存在。

　　例如，比较能入耳的是——
　　说她长的好看。

　　蒋晨韵确实长的与周围一圈清纯稚嫩的面孔不同，她脸很小，精致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瑕疵，微弯柳眉之下是一双很会勾人的狐眼，笑起来时明艳却不落俗，引人注目。

　　但尽管如此，她也不是所谓的花瓶，不仅所有乐器略知一二，还作为数学竞赛生替省出赛拿金牌，长年稳坐全市第一的位置。

　　而本该一个如此优秀的学生在所有人眼里都该是严谨的，内向的，或是不爱说话的……

　　但蒋晨韵却打破了所有人对于好学生的刻板印象。

　　她目光在教室里巡视一圈，惊喜看向坐在中间却没站起来打招呼的两人。

　　“卤蛋三毛？你俩也在十一班？”

　　两男生笑笑，眉梢飞扬的抬手随意挥了挥。

　　她对两人竖起大拇指，由心钦佩道：“你俩模拟考还没我高，中考抄侨中来了？”

　　两人:“.....”

　　蒋晨韵:“抄就算了，抄进侨中也就算了，你俩还抄进实验班了？咋没点分寸呢？心里没点数啊？”

　　华侨从高一开学就按照成绩分班，且至此一个实验班。

　　能进实验班的，基本都是苏商中考前五十的学生，在这个班里，所有人都是千军万马淌过来的，算是学霸中的学霸。

　　她是万万没想到平时不着调的这两人能进实验班。

　　甚至她第一反应是——这两人是不是给校长塞钱了？

　　按照陈氏那屹立不倒的百年基业来说，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存在……

　　蒋晨韵背着书包朝中间两人戏谑的挑了挑眉，见两人想出声为自己辩驳，立马让他坐下，笑着说：“解释就是掩饰，我懂。”

　　“……”

　　田灿哭笑不得地接话：“蒋哥，我们也没那么差吧？你这就有点诋毁的意思了啊？”

　　陈思俊附和：“就是啊！”

　　“开个玩笑而已，”蒋晨韵拍了拍坐在外面陈思俊的肩，然后变脸夸赞道：“挺厉害的，人都潜力果然无限大。”

　　“我先找位置去，有啥事下课再聊。”
　　“行。”
　　“好。”

　　她笑着朝最后一排仅此剩下的唯一位置走去。

　　教室闹哄哄吵成一片，蒋晨韵背着书包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那个临近靠窗的最佳位置已经坐了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生。

　　此刻他正捧着一本老旧发黄，卷边角的书籍在看，低头认真的样子仿佛像陷入了书中世界一般，丝毫没有察觉她的靠近。

　　“同学，你这位置没人坐吧？”蒋晨韵指节敲击桌面，强制打断他问。

　　“没有。”
　　男生视线不离书，语气极淡的回了她。

　　得到回应后她并没怎么在意男生冷淡的态度，只是取下书包后，顺理成章的拉开椅子弯腰坐下。

　　“叮——”
　　凑巧上课铃在她屁股挨到凳面的那一刻打响，突如其来的尖锐噪音几乎刺穿了闹哄的教室，倏得安静下来。

　　不久后，一个穿着翡翠色宽松连衣裙的女人拿着课本走进教室，她从左往右大致扫了圈下面的学生，姿态端庄的自我介绍道：“我是余筱，高一十一班的班主任。”

　　大家眼见老师进来，都聚精会神的目光放在讲台上。

　　“今年华侨…”

　　讲台上余筱跟前排学生从欢迎语聊到今年侨中高中率，坐在下面的蒋晨韵觉得聊天内容无聊至极，后面也没再把精力放在上面。

　　她悠哉的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硬壳笔记本，想写点什么东西又不知该写什么，托着脑袋发呆似的看向窗外。

　　没一会儿，她乱瞟的视线停在了身边男生的侧脸上，然后心血来潮的摘下笔帽，在空白笔记本第一页上写了几个字移到他手边——

　　【同学，我叫蒋晨韵，你叫什么？】

　　胳膊肘被抵上一个硬物，男生侧头看去；他眼睫微动，目光在本子上停顿了两秒，而后又抬起眼帘瞄了眼她，收回视线没做搭理的继续翻阅起书。

　　见他没理，蒋晨韵羞耻的默默收回本子，自我尴尬了好一阵。

　　OS：这人真没礼貌。

　　她目不斜视的趴在桌子上看他，男孩的气质清冷疏离，阳光慵懒的散落在他柔顺的发间，阴影将他侧脸勾勒的立体分明。

　　他皮肤白皙，浓眉薄唇，鼻梁高挺，黑色碎发散落额前，微微翘起的长睫下，暗藏着一双看上去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浑浊眸色。

　　不可否认，他长的还可以。

　　但对蒋晨韵这种家开娱乐公司，从小到大见惯各种帅哥美女的人来说，这人其实长的还行，但最多也属于放在电视剧里刚好够配角的存在。

　　“中规中矩，打个59分吧…”
　　本来可以过关的，差就差在那一分及格线扣在礼貌上，谁叫他刚刚不理人。

　　余筱意识到课堂跑偏，连忙将话题扯回，喊了几个男生上去发课本。

　　田灿搂着一沓课本走到蒋晨韵面前，把最新没有褶皱的书甩她桌上，然后目光回转，瞄了一眼她旁边的男生，对蒋晨韵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歪唇一笑，然后转过身去继续发书。

　　“？”
　　蒋晨韵蹙了蹙眉，她看不懂他在笑什么，但就凭他那副不着调的嘴脸，想来定是没什么好事儿。

　　她百无聊赖的翻开书页随手写下大名，随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斜眼瞄了瞄旁边的男生。

　　正巧发现他也在拿笔写名儿，就做了个想法，悄悄从后挨近身子，打算来个出其不意。

　　蒋晨韵这个人逆反心里极重，越是不告诉她叫什么，她越想知道。

　　男生一笔一笔在书封空白处规整的写，他的字漂亮且公整，跟她过去印象里的那些朋友鬼爬字迹大不相同。

　　“林，羡，明……”

　　最后一字在书页落下，蒋晨韵在林羡明身后越靠越近，她凑近盯着那三个字探究，唇齿距离他耳朵差之毫分，近的毫无意识。

　　那声像猫一样听不清的嘟囔声带着热气在他耳边蔓延，那一刻，林羡明的身体仿佛穿过一股不知名的电流，从头到尾，全身上下，在血管肆意横行。

　　他佯装镇定，继续低头拿笔翻开下一本书写，视线从未离开过书本一刻，只是照常冷言道：“看到了就转回去。”

　　“哦。”
　　蒋晨韵收回目光，听话的正坐起来。

　　.....

　　第一节余筱在讲台上讲了很多无关课堂的事，导致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发完书后，距离下课也就仅剩五分钟，索性就由着上自习，从下节课再开始讲。

　　余筱一走，蒋晨韵就懒洋洋的打着哈切趴在课桌上睡觉。

　　但她深知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也没真正闭眼，只是趴着而已。

　　教室前后左右说小话的人不少，大家都压这音量闲聊，声音跟蚊子一样，嗡嗡嗡的。

　　林羡明写完名字后，又从抽屉里拿出刚刚那本还未读完的书，继续旁若无人的看起来。

　　蒋晨韵手指无规律敲击着手臂，她漫不经心趴在课桌上盯着林羡明侧脸发呆，嘴边缓缓勾起一笑，故意喊他名字没话找话。

　　“林羡明，你看什么书呢，给我瞅瞅？”

　　“......”
　　林羡明没应。

　　“哎林羡明，你多少分考进华侨的？”
　　“......”
　　“林羡明，别这么高冷，大家都是同学，说说话。”
　　“......”

　　其实蒋晨韵也并非想得到他的回应，只是恶趣想叫叫他名字逗逗他罢了。

　　谁叫他之前不跟她说叫什么的，这知道了不得多叫几声，很难得的好不好？

　　但林羡明却从始至终都没搭理过她一句，反倒是她，像个苍蝇一样，一直在他耳边吵个不停。

　　五分钟后，下课铃响起。

　　“叮——”
　　听到下课铃，蒋晨韵迅速起身做了个伸展运动，紧接着又从口袋摸出早上随手塞进书包的钱，走到陈思俊面前抬了抬手，“请你们喝水，小卖部走不走？”

　　“行。”
　　“走啊，蒋哥请客，多少也得给个面子啊！”

　　两人嘻嘻哈哈的对蒋晨韵贫嘴，麻溜的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教室。

　　之前在梅沙时，他们一群加上蒋晨韵满打满算共六七人，现在那些人四散各处；除了考进侨中的三人，还有分布在国高部，百色职高和隔壁八中等。

　　算是苏商这几个中学都有认识的人。

　　田灿走在蒋晨韵左侧，他哈了口气往上抹了把光到发亮的头顶，似笑非笑道：“蒋哥，你同桌怎么样？”

　　“没有，我跟他说话他都不带搭理的，整的我老尴尬了。”

　　蒋晨韵走进小卖部挑了个卖相还不错的面包，因为是第一节下课，人不算太多，所以三人拿东西去付钱时没排队阻碍，很快就出了小卖部门。

　　田灿使力拧开冰红茶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冰爽的饮料与夏天碰撞，让他不自禁舒服的发出一声谓叹。

　　“哎呦爽！”

　　陈思俊手肘碰了碰他胳膊，出声催促：“咱？蒋哥同桌咱了？说啊？”

　　蒋晨韵没搭话，她撕开面包包装边走边吃，默默听着两人八卦。

　　田灿拧上瓶盖，瞅了眼旁边事不关己的女孩，又瞟了眼蹙眉等他后话的男孩，语调轻松的耸肩笑了笑，故作高深地说：“这位可是蒋哥的实力对手。”

　　“怎么说？”蒋晨韵喝着牛奶搭腔，似乎对这事有点兴趣。

　　田灿扬眉：“华侨建校有史以来第一位破格录取的特招生，这title比蒋哥全市第一的title含金量高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话毕，他摇了摇头，又感叹了一句:“我有预感，十一班以后是你俩称霸的天下。”

　　陈思俊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特招生？侨中有特招生一说？”

　　“就是没有，”田灿瞥他，头头是道的说教：“才显得人家牛啊！”

　　两人齐齐瞥向走在一边不说话的蒋晨韵，她一大口一大口咬着面包，狼吞虎咽的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一样，全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听两人八卦。

　　田灿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塞她指缝里，试探道：“蒋哥，你怎么看？”

　　“怎么看？”蒋晨韵把嘴上的奶油擦掉，丢进楼道垃圾桶里，不屑一顾地回，“坐着看，站着看，躺着看呗！能怎么看？”

　　两人:“......。”

　　过了几秒，她又无所谓地调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我做第一也很辛苦的好不好？偶尔换换人，给看榜单的大家一些新鲜感，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番话很蒋晨韵，她还真就是那种啥都看得很淡的人，而且好成绩她拿的太多了，分数对她而言就是数字，没什么好比的。

　　但身边两人便不能懂她的乐趣了，他们大眼瞪小眼，相视对望，一脸懵。

　　“三毛，你懂蒋哥刚刚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或许这难道就是静姐口中常言——”

　　“学霸世界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