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团顶流再就业》梅雨季

30、30、掉马甲的当天

　　求璆拿着水杯小风扇等在场下，等导演略带激动的喊停声响起，他第一个蹿出去，三两步跑到谢予乐身边。
　　工作人员刚帮谢予乐把偌大沉重的木质面具取下来，年轻演员礼貌地谢过对方，顶着一头一脸的汗转过来，还没说话，手里就被塞了水杯——发小兼助理催他：“赶紧喝赶紧喝。”又开了小风扇对着演员吹，帮助降温。
　　大量剧烈运动之后要适当补充水分防止脱水。有多年舞蹈经验的谢予乐自然知道轻重，他喝了一口，嫌弃地皱起眉头：“淡盐水……”咕哝了句，又抱着杯子开始灌水，两口喝完，一脸扭曲地开口：“这玩意儿不管喝多少次都还是很难喝。”
　　“这边儿没什么运动饮料。”求璆叹口气，看在这人刚累个半死，好声好气地哄他：“将就点儿吧少爷，过两天休息回市里我高低给你买几箱屯着着行了吧？”
　　“运动饮料我车里有，一会儿让人送来。”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中音在附近响起，谢予乐转身一看，表情多少有点奇怪的大老板——他记得好像叫王佑嘉——静静站在身后，不知道把刚才两人的对话听了多少。
　　自己嫌弃谢予乐是一回事，但是被投资商以为年轻演员挑剔跋扈就不好了。求璆赶紧换上笑脸，“这也太麻烦王总了。”顺便暗地里撞了谢予乐一拐子——他明面上毕竟只是个助理，许多话不方便替艺人回答。
　　方才的惫懒耍赖在瞬间消失，年轻演员挺直单薄的腰背，客气礼貌地拒绝王佑嘉：“太麻烦王总了，淡盐水挺好的。”他回头向导演的位置张望，转头回来看投资商的表情无辜又遗憾：“韩导叫我们过去了，王总您自便。”
　　笑着向王佑嘉点点头，带着助理三步并两步地走了。
　　求璆偷偷回头，发现投资商还站在原地，光线晦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那道探究又复杂的眼神好似现在还烙在背后似的，他扯扯谢予乐：“小乐，你跟刚才那王总很熟啊？”
　　谢予乐莫名其妙：“熟什么熟，我试戏那天才第一次见他。”
　　“怪了。”求璆嘀咕，“他看你那眼神不大对啊，”脸色一变：“坏了，不会是王总想那什么你吧！？”
　　“你真是想太多了。”谢予乐对发小的猜测嗤之以鼻，“他要想那啥我，总不至于这拍戏都快拍一半了才突然想起来吧？”他说的有理有据求璆无法反驳，“这跟追人差不多，哪个缺心眼的追求者会干这种事？人在你眼皮底下晃了快一个月都没动静，忽然有一天突然想起来了跑过来献殷勤？”
　　年轻人自己总结：“真有这种人，只能说必须是深度有病了。”
　　谢予乐确实说得很有道理，求璆摸摸下巴，懒得再想，兵来将挡火来水淹，他现在发愁屁用没有。还不如赶紧给这娇生惯养的少爷寻摸瓶好喝的无糖运动饮料来得重要。
　　演员们被导演召去讲戏，工作人员赶紧修整场地，调整道具，妆师和服装等着在下一场开拍前赶紧给他们补妆调整造型，一时间站在角落里的投资商无人过问，他乐得清闲，却不由自主开始回忆方才看到的那场戏。
　　比起闻名全国的西南傩，很多人没听过江苏溧阳的冻煞窠，这是传承五百年多的江南傩，也是剧中货郎赵二牛跳的傩舞。培训时谢予乐花费了大量时间向专门请来教授傩舞的老先生学习，而最后呈现的实际表演效果也非常不错。
　　比起溧阳版本，编舞老师为剧中的傩舞加入了舞蹈元素，使之观赏性更高。当戴着面具的赵二牛轻巧跃动，反复弯腰打揖，抬臂，迈腿，按照神秘的节拍反复踏步时，海匪们唱起了某个不知名的沿海民谣，这一幕不像影视剧，反而极具舞台效果。导演苦心设计，演员们通力合作，这场稍有不慎就会失败的表演居然不可思议地一条过。
　　副导演提出再保一条时，导演拒绝了。
　　他将刚才拍的镜头调出，极其遗憾地同郑昱则讲：“小谢在这里失误了，可是就是这个失误，这段才活了。”
　　按照先前设计，当踏步结束后赵二牛应转身再将之前的动作再来一次，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谢予乐踉跄了一下，他抢在跌跤前勉强站稳，但想要马上转身是不可能了，于是年轻人借着姿势抱拳躬身，正对林澄海，仿佛敬拜天地，又仿佛拜的是这个狂妄的海匪头子，更巧的是，唱词正好是“……请得赵公明下凡，盆进宝玉钵入金”，那一刻，镜头拍到了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林澄海。
　　这是无法复制的失误。
　　一直守在边上的王佑嘉将这场表演从头看到尾，他不知道其中有所失误，只当这是导演的精妙设计，但对他来说，印象深刻的只有戴着面具的赵二牛。
　　或者说，谢予乐。
　　王佑嘉有片刻恍惚。
　　五年前，与合作伙伴谈完工作后，却不过对方好意，他接受邀请，去看了一场据说由JS公司的YEW与Persona剧团合作出演的舞剧《王世子》，一看之下惊为天人，YEW扮演的世子李宣让王佑嘉难以忘怀，从那天开始，看似严肃不苟言笑的商人就成了YEW的忠实粉丝，虽然无法诉诸于口也无法到场支持，但王佑嘉作为MR SUITE及YEW的忠实粉丝，豪掷千金，他的别墅里还有一个房间专门存放心爱的专辑及周边。
　　所以当YEW宣布退役时王老板突闻噩耗，如遭雷劈如丧考妣，整整沮丧了一个月。但听到YEW说想要追寻一段全新人生，作为粉丝，王佑嘉也忍痛祝福，希望自己的偶像能摆脱JS的枷锁，自由自在享受生活。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追星路也就这样了，王佑嘉安慰自己，工作才是生活永恒的主旋律。但当他终于现实，打起精神，重新恢复工作节奏时——
　　王·《隆庆三年》投资商·工作狂·佑嘉在自己投资发小的剧组里意外目睹了一场动人心弦的演出。
　　而主角，是一个据说以26岁高龄进入内娱的菜鸟新人演员。
　　王佑嘉那根在风云诡谲时有变动的资本市场厮杀无数的神经动了动。
　　趁韩芥讲完戏，演员们去休息的空档，他踱到导演身边，和发小扯了会儿闲篇，像是无意中问道：“演赵二牛这个谢予乐表现很不错啊。”
　　“嗯。”韩芥注意力还是监视屏里，随口回应道：“很灵，情绪眼神都特别到位，走位也准。”他抬头向不远处的年轻演员看去，有几分感慨，又有几分不可思议：“这么好的孩子，风华搁哪儿捡的？”
　　“有没有可能，”王佑嘉试探着问，“他之前是在国外活动的？”
　　“国外？什么国外？”眼神还黏在屏幕上，王佑嘉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的韩芥一脸茫然，“有谁跟你说谢予乐从国外回来？”
　　“没！”王老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问你呢！”
　　韩芥翻了个白眼：“那我怎么知道！”导演老大不高兴地赶人：“他从冥王星回来的我都管不着！去去去，边上去，别烦我，待会儿还有戏要拍！”
　　从导演那里一无所获，王佑嘉倒也不惊讶，毕竟当初谢予乐试镜他也在场，韩芥知道的信息不比他多。
　　投资商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不远处的年轻人。身形高挑单薄，腰背笔挺，并没有许多高个子驼背的毛病，走路轻盈，肢体柳畅，显然受过严格的形体训练，然后——
　　没了。
　　在娱乐圈，这些优点不敢说人人都有，但十个里总能捡出一半。这年头审美越发趋同，对艺人们的要求不断向着高瘦白美统一，单看背影，很多时候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王佑嘉想要靠着这点体态来做文章，实在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日常工作生活与拍戏毫无关联的王老板坚强地守在韩芥边上看他工作了一下午，把不知情的导演感动得够呛，直到听到对方又一次问起谢予乐：“哪天把小谢他经纪人叫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呗。”
　　导演“啧”了声：“我说王佑嘉，”他狐疑地看着发小兼投资人，暂停手上正在整理的剧本，“你怎么突然对人家经纪人感兴趣了？”
　　“人家艺人在咱们剧组拍戏，不得拉好关系么？”王佑嘉说得义正辞严，“再说了，”他以成功商人的高度精明洞察了导演还没打好的算盘，“小谢演这么好，我就不信你没动心思请他演话剧。”
　　韩芥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没谱的事儿，别乱说。”说完警觉，“不对啊，”他盯着王佑嘉，脸上透出浓重的怀疑，“你有事儿，你肯定有事儿！”
　　一起长大的默契与了解在此刻爆发，导演冷笑一声，“行了，”他索性往椅子上一坐，“现在也没人了，你老实说，是不是想打人家小谢的主意？”
　　已经下工，累了一天的剧组走得飞快，偌大的片场里就剩导演和投资商。韩芥连没整理完的剧本都顾不上，眼神不善地打量强自镇定的王佑嘉，“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想对我剧组里的人下手，当心我跟你两个妈告状啊！”
　　王佑嘉简直要被韩芥气死，气急败坏：“你几十岁的人怎么还喜欢告状！？”
　　韩芥坦然回答：“有用就行。”说完迅速变脸：“别给我扯远了——你是不是想那什么谢予乐！？”他中间有三个字说得格外含糊。
　　“潜个屁！”王佑嘉彻底对理解岔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发小绝望了，他抹把脸，也学着韩芥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破罐子破摔：“我就觉得谢予乐吧，特别像一个人？”
　　“你初恋情人？”韩芥警惕万分。
　　王佑嘉斜睨他，“你高考数学只有二十分果然有原因。”不等导演炸毛，他叹口气说实话，“特别像我很喜欢的一个，”含糊着开口：“男团成员。”
　　“啥？！”
　　“就 MR SUITE的YEW！”不管不顾说完，王佑嘉坚强又屈辱地扭开头不看韩芥，“想笑没关系。”
　　结果半天没等到导演反应，回头一看，发小满脸茫然地看着他，还眨巴眨巴眼睛——中年男人做这个动作居然有几分天真的愚蠢——“那谁？”韩芥虚心求教。
　　一时间王佑嘉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安利自己偶像的欲望占了上风，“那什么—— MR SUITE挺好的。”投资商羞答答地说，然后掏出手机，打开秘藏不宣的网盘。
　　导演被推进全新的世界——“等等，你的重点是什么？”韩芥顽强抵挡住王佑嘉的传-教，把问题转回原点，他理了理逻辑，带着两分不可思议地问：“所以你觉得小谢有可能是YEW？”
　　“你没看过《王世子》，”王佑嘉没回答韩芥的问题，他神色怔怔，沉入回忆当中，“不知道当时YEW演得多好。”
　　藏在面具之下的世子，脆弱，敏感，多疑，孤傲，美丽，最后死在王父手中，当李宣死亡那幕，观众的心仿佛也随之而去。
　　“《王世子》？”然而让王佑嘉没想到的是，韩芥居然点点头，“那部舞剧的话，我倒是听说过。”
　　与此同时，夜幕中两个本应回房间休息的人走到了片场门口。
　　“你的剧本落导演那儿了？”求璆边走边吐槽：“你怎么不把人落下来？”
　　“最后那场戏讲完就上场了，”谢予乐觉得自己也很冤，他这时候只想回房间睡觉，“我还以为你帮我收起来了。”
　　求璆翻白眼：“是是是，都是小的错了，下回一定好好伺候少爷。”不忘恶心一把谢予乐：“要不要顺便喂你吃饭啊？”
　　谢予乐随手推开片场铁门，一边回头表示抗议：“求璆你信不信下回吃饭我塞你嘴里……”
　　“谢予乐。”求璆冷静地出口打断他。
　　“什么？”年轻人一愣。
　　“我看见导演和王总了。”助理提醒演员，看看呆在原地的韩芥和王佑嘉，又忍不住嘴欠：“我们来得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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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6.26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