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团顶流再就业》梅雨季

11、11、钱老师，我是谢予乐的经纪人

　　小演员没人权。
　　用你还是不用你，不过是导演，制片，甚至编剧的一念之间。吃苦受累是常态，被欺负，受欺辱，忍气吞声，也是常态。
　　如果不是安君齐刚好撞见，这事谢予乐就没打算说。这才到哪儿？当年在JS，水瓶下泻药，饭菜放芥末，舞鞋藏图钉，还差点被套麻袋，更龌龊更下三滥的手段也不是没有，他一样挣出片天地，就钱椹那点儿手段，给当年的同事们提鞋都不配。
　　“我躲得快，就溅了点在手背上。”谢予乐无所谓地说。
　　安君齐表情跟看奇葩似的，眉头拧成一团，捏了捏鼻梁，抬眼瞧见谢予乐白白净净小脸上无忧无虑，忍不住开口问：“你打哪座庙出来的？”
　　“我也没说就这么算了吧？”年轻人失笑，双手插兜神情散漫，看经纪人那张脸，噗嗤笑出声，“我看上去像很好欺负？”
　　开什么玩笑，当年下泻药，放芥末，藏图钉的家伙之后都被他约楼梯间里打到半死，MR SUITE称霸JS，一多半原因肯定是成绩光芒四射无人能比，剩下那点原因嘛……大概和三个人打遍JS无敌手，后辈都管他们喊大哥有关。
　　“这事情用不着你。”安君齐懒得管他到底从哪座观哪个庙出来的，一锤定音：“好好拍戏，别的不用管。”说完想想又补充，“到哪儿都别落单，”看求璆，“这位……”
　　“求璆。”
　　“球球。”经纪人以为是昵称，不以为意，嘱咐：“你跟紧他，别人使唤你都当没听见。”男人颊肉抽了一下，神情瞬间冷硬下去，敛目低声自言自语，年轻人听着像“敢动我的人”。
　　谢予乐看着经纪人表情不善的脸，惊奇地感受这种被人护着的新奇体验。年轻人独自品味几秒，勾起嘴角，嗯，味道不坏。
　　他在JS那个斗兽场当练习生两年，出道八年，拢共十年光阴，说起来也就是一句话。早先单打独斗，凭着一口气硬撑下来签约出道，和两个处境差不多的刺头队友在名利旋涡中挣命奋力向前，所谓经纪人统管几十号人七八支队伍，别说一碗水端平，能想起端水都谢天谢地。等到终于出人头地，三个人习得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十来年，谢予乐第一次听到经纪人说你只管拍戏，听到安君齐发狠，陌生惊奇之余，多少生出些感动。
　　不多，但确实有。
　　“我真没什么事。”他笑笑，然后对经纪人正色道：“这种人，使坏的水平也就这样了，我要是和他计较，反倒我蠢。”略停顿，又漫不经心开口：“在镜头前压死他，不是更好？”
　　安君齐眯起眼睛打量他，年轻人心平气和地与他对视，片刻经纪人点点头：“可以，你既然这么说，看来是心里有数。”他做个手势示意谢予乐先别说话：“你想好好拍戏，这是正道，也是你最该做的，其他的，就是我这个经纪人该做的。”
　　说罢摆摆手，说时间不早，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去和陈导打个招呼。说完扭头招呼郑岩：“你开车送他俩回去。”转回来看着谢予乐，男人端详少顷，“维持体态固然重要，但是拍戏是力气活，该吃就吃，别饿着。”
　　简短说完，朝演员点点头，边接电话边朝片场走，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求璆第一次见他，印象大好：“你这经纪人不错啊。”他在大奔后座和谢予乐嘀咕，“挺照顾你的嘛。”
　　郑岩在前边儿开车，闻言带点羡慕笑道：“齐哥难得看重谁，谢老师你真有福气。”
　　“郑哥太客气了，叫我小谢就行。”
　　“哈哈，那可不行。”郑岩笑两声，“叫齐哥听见，该说我没大没小了。”不过也换了个称呼，“小乐哥，齐哥脾气就这样，只要是自己人，他怎么都能照顾周全了。”
　　“齐哥手下那么多人呢。”谢予乐不动声色说。
　　助理却不上当：“小乐哥这套我话呢。”他嘿嘿笑两声，没往心里去，换挡踩离合慢慢减速，酒店已经遥遥可见，“你和齐哥多见几回就知道了，他这人真挺好的。”
　　他踩下刹车，大奔稳稳停住，郑岩从司机座扭头看年轻人，眼神狡黠：“不过就有一点。”
　　“老老实实的，有什么说什么。”
　　安君齐上次见陈振还是两年前，当时环亚影视攒了《江城子》的局，风华冲陈振的面子投了三千万，顺带给导演推荐赵子宽出演男三，结果连初试都没过就被刘维坤打回来。刘斐叫安君齐去走陈振的门路，导演没架子，见了他直接把话说透，赵子宽不是能上大银幕的材料，“你们别费心了”。
　　这句话安君齐回去只说给刘斐听，风华老板听了半晌没说话，末了叹口气：“不怨人陈导，是咱自己立不起来啊。”
　　往事如烟，当初滋味难明，现在想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安君齐一路走，一路和工作人员打招呼，八面玲珑：“孙摄，好久不见！”
　　“大周！”
　　“周大薇！记得给我们小谢化漂亮点，回头请你吃饭！”
　　化妆师赶他：“走走走，别耽误我工作！”回头轰那群看热闹的年轻人：“赶紧的，误了事当心喷火霸王龙！”
　　刘维坤正好路过，看完热闹哈哈大笑：“你说你读什么法律啊！就说你当初该去考艺校！”他招呼安君齐：“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安君齐老练地扔根烟到他怀里：“刚到，过来拜山门。”
　　大热天，经纪人烟灰衬衫黑色西裤，只是换成半袖，没打领带，戴着万年不变的朗格ZEITWERK DATE白金腕表，犀颅玉颊，眉浓鼻挺，腰背笔直，脸色淡然，不像在阳光毒辣人声嘈杂的片场，帅得倒像是随时能参加商务活动。
　　他此刻一手夹烟，一手插在裤兜里淡定地看着刘维坤。
　　副导演眯起眼睛呲牙笑：“行了，为你们小谢吧？”
　　经纪人也笑，掐着烟不动声色：“还得谢谢剧组照顾。”
　　“小谢自己争气。”刘维坤打个哈哈，话锋一转，“陈导这会儿正好休息，我带你过去？”
　　“哪儿敢劳烦刘哥？”安君齐见好就收，笑出三分亲热三分客气：“就两步路，我自己过去。”末了摸出几张卡给人：“前头有个兄弟开了家私房菜，味道还行，刘哥帮忙照顾照顾生意，挂我账上。”
　　话说得漂亮又实在，叫人无法拒绝。
　　满脸暴躁的陈振刚把场务喷得体无完肤，放人抱头鼠蹿，回头边拧保温杯盖边和制片人说话，没说几句，制片就越过他肩膀看到经纪人，一面笑着抬手示意，一面压低声音提醒导演：“风华那个安君齐来了。”
　　“他来干什么？哦，谢予乐。”陈振想着想着眉头不免挤出沟壑，衬着他脸色更像老树皮。
　　制片看他表情不大好，心里咯噔一下：“中间有事儿？”
　　陈振没来得及回答，相貌英俊的经纪人已经走到跟前，男人牵动嘴角就是十分的客气：“陈导，董总，好久不见。”
　　“这话该我们说才是，你是大忙人。”制片董耀长于场面，黑且干瘦的脸一笑就是亲热，“勤姐的戏刚杀青，她还说呢，拍仨月都没见你去探班。”
　　“斐总亲自跟组，哪里用得上我这个小虾米？”安君齐轻飘飘把话带过，敬烟，又亲自打燃火机照顾两位点烟，这才像不经意提到：“我们宽哥在李导手里拍戏，我去探班，回来半路想起小谢，拐过来看看他，”经纪人说得轻描淡写：“他是新人，年纪小，世面见得也少，要仰仗各位，尤其是陈导好好教他。”
　　“小齐你这要求太高了，”陈振场面上很来得，话说得漂亮：“要小谢都不好，还要怎么个好法？”
　　“新人嘛，不懂事，”安君齐目光沉沉，嘴角微翘，笑得周到圆滑，“说是最近和钱老师拍对手戏？”他拍额，表情显出夸张的嗔怪：“你看看，还是年轻，拍完就跑了，也不说留下来学习学习。”
　　董耀不明所以，以为安君齐为自家艺人拉关系，他三两口抽完烟，随口使唤人：“那个谁，请钱老师过来。”
　　工作人员“哎”地答应，转身找人。导演没拦住，也不好拦，看制片的眼神就有点不善，翻着白眼类似看傻子。
　　董耀还嘿嘿乐，以为自己体察民情：“小谢挺不错，跟剧组上上下下都处得好。”他扭头找导演，大声：“陈导，是不是？”
　　你简直是一等一的大聪明，陈振没好气瞥他，转过来正色同经纪人说：“小谢不错。”
　　安君齐似笑非笑：“导演看好他，是小谢的福气。”笑得无懈可击：“以后小谢出息了，得好好感谢导演和各位老师提携。”
　　这话刚好被过来的钱椹听见，脸色微变。他看见安君齐，表情差点没挂住，下意识停住脚步，董耀招呼他：“钱老师，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过来。”
　　安君齐已经回身，钱椹硬着头皮不得不在经纪人微妙又冷淡的视线中走过去，脸上倒是端住了：“以前就见过几次，齐哥，这是过来看陈导？”
　　钱椹一米八二的个头，往安君齐跟前一站还矮半个脑袋，尤其男人体格精悍，相貌英俊，自带气场，不像干经纪事务的，倒像艺人。
　　“钱老师，听说最近小谢和你搭戏？我们小谢年轻人，”安君齐嗓音低沉有力，看着钱椹微微不安的脸，特意咬重读音：“有不懂事的地方多包涵。”他眼窝较常人更深，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盯过来，压迫感十足。
　　“齐哥这是……”钱椹尴尬地笑了笑。
　　“怪我。”安君齐冲钱椹伸手，“钱老师，我是谢予乐的经纪人。”
　　“你往后好好拍戏，该怎么和人相处就怎么相处，”经纪人在电话里吩咐谢予乐：“老老实实的，面子上事要做好。”
　　谢予乐光着脊背，就穿了条大裤衩瘫在房间床上背台词正背得昏天暗地，中途接到经纪人电话，心思潦草全在剧本上，听他说完不走心地哦了半截，突然反应过来：“我肯定老实啊。”年轻人脑子聪明，听了半截就知道大概，“齐哥，你去给我撑腰了？”
　　“撑屁腰，”安君齐觉得这个词简直是种侮辱，他舒舒服服坐在大奔后排座里，一边盯平板检查邮件，一边漫不经心回艺人的话：“这叫武装巡游。”
　　谢予乐：你厉害，你牛——（哔）。
　　“陈导对你印象不错，好好拍，争取一部出头。”
　　年轻人没心没肺：“借你吉言。”
　　“钱椹的事到此为止。”明明谢予乐看着安静漂亮，文弱又无害，但安君齐总觉得一不注意这小子就能给他搞个大的，他一向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此刻尤其强调：“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你起步比其他人晚，更要抓紧机会。”
　　“我知道。”年轻人沉静地说：“我是来拍戏的，不是来让人看笑话的。”
　　“你懂事就好。”经纪人提点人也是不留情面的：“谢涵不是非你不可，《燕都》更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自己忍了，只要对方没动手——”
　　“因为钱椹泼我水？”谢予乐了悟。
　　“对。”安君齐毫无隐瞒：“这是底线，嘴皮官司打几句，吃点亏，无所谓，但是一旦动手就坏了规矩，你也要记住——”
　　经纪人声音沉沉：“今天你是小演员，但不会永远是。坏了规矩底线，在这圈里，走不远。”
　　转天谢予乐去片场，钱椹客气地同他打招呼，之后对戏，拍戏，一切正常。休息时柳荇悄悄和他说：“你那经纪人真厉害，专门来给你撑腰，剧组都传遍了。”不无羡慕，“老谢，你真是走大运。”
　　“风华护短嘛，圈子里出名的。”谢予乐敷衍着笑笑，光影藏住他的脸，只看见年轻人上翘的殷红嘴唇。
　　“护短也有讲究啊，护谁的短，怎么护，对吧，那都不是一回事。”柳荇哧溜哧溜喝水，喝完叹气，抬起头看谢予乐，有些惆怅地嘀咕：“所以我就说，老谢，你之后一定能红。”
　　“红不红以后再说。”谢予乐把卷成筒的剧本拍到柳珩脑袋上，一本正经地开口：“下一场戏没拍好，导演估计马上就能让你红。”想想又补充，红遍整个拍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