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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身世 ...

  •   “你听说了吗,上京樊丞相的庶女樊卿可是上等的美人胚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个不是精通啊,尤其是那一手簪花小楷,啧啧啧……连上京的那些书法大家也都不住称奇呢。”
      “那是自然,但卿小姐也就只有八九岁吧,更何况还是庶女……”
      “你也不看她的娘是谁——北境第一美女!当初她的才名咱中原人谁不有所耳闻啊,自然是随的母亲啊。”
      “但终究是庶女啊……”
      “庶女怎么,不还是樊老丞相的宝贝金疙瘩,即使才九岁,到樊老丞相家求字帖的人啊都快把门槛踏平喽……”
      “你自己看,放眼整个上京,谁能对待庶女比嫡亲儿子还好的。这不就说明咱樊老丞相的胸怀博大吗?”
      “咱们国家有樊老丞相乃是万年的幸事啊!”
      朴素却并不平坦的厚石子路一路蔓延,路的这头是食不果腹的流民,路的那头是珠翠点缀的皇城,而这路的中间是满口只有八卦风流的书生。
      他们谁人不是日日梦着连中三元,却乡试初中后便觉得高人一等,有的却连乡试都没有过。他们整日宿在这间酒楼,氤氲着的酒气下,可曾有半分记得离乡时的满怀壮志吗?
      “樊相这是末将一点心意,还请樊相笑纳。”
      “李将军太过客气。凤儿,带李将军去取字帖。”
      “多谢樊相赐字。只是……”
      “樊某自然不会忘了李将军的。”
      黄金数十两,换女童字帖。这黄金樊丞相又见过多少呢?而他们想要的又何止真的只是那单薄的字帖。
      那繁华的亭台楼阁,七拐八绕后,名叫凤儿的奴婢停在了一件相比周围建筑极其朴素的院子。
      “凤姐姐安。”正在读书的女孩起身屈膝行礼,行为举止端庄大方,叫人丝毫挑不出错处。
      凤儿眼神轻蔑的打量着女孩,从鼻孔中发出一声闷哼,随手从桌子上挑了几份看着顺眼的字翻着白眼便离开了。
      樊卿只是见怪不怪,继续读着书上的文字。
      凤儿即使是樊丞相的贴身女官,二人身份相平,但樊卿终究是主子,就算是庶女,二人身份相比,终究还是樊卿要高一些。加之樊丞相对卿姐的喜爱,就算卿姐不给凤儿行礼,凤儿也是万不可怠慢的。
      等凤儿打发走了李将军,便会了樊丞相的身边,那时已经接近戌时,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给樊卿送饭的活儿了。
      只是这世道艰难,连年的大雨冲了农户的庄稼,近乎颗粒无收,却难逃繁重的赋税。多少本还算是小康的家庭被迫流离失所。
      伟大的樊丞相功高盖主,他自掏腰包为流民施粥,同时不忘为国家财政做出贡献,加大了收税力度,美其名曰希望百姓生活早日回归正轨。而他的粥摊,也因为粮食资金紧张,饥一顿饱一顿,又或者从来没有吃饱过……
      这几日府中忙得很,樊卿难得偷闲,便叫来之前伺候阿娘的丫头阿阳带自己出府转转。她记得丞相府后面不远有一家铺子,里面卖的苹果又大又甜,便吵着叫阿阳带自己去。那家有个小姑娘与自己同岁,眼睛黑溜溜的,像只小猫一样可爱极了,她叫桃芷。她的爹爹是念过几年书的,之前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考科举,他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世道并不太平。
      樊卿是在流民棚里找到桃芷的,她瘦极了,圆嘟嘟的脸蛋现在掐不起一点肉来。她的母亲怀里抱着一个昏睡的男孩,这男孩脸上红极了,汗珠不住的从他的面颊上滚落,只是虚弱的一阵大风便可以把他带走。
      “樊小姐还是离远一些为好,舍弟已经病了有些时日了,我们请不起大夫。怕是些不干净的病连累的樊小姐。”说话的是桃芷的大哥,人很爽利,一双巧手活干得又快又好,还会给樊卿编草蚂蚱,只是现今袖子下空荡荡的,再也编不了草蚂蚱了。
      樊卿还是上前去看了看那个可怜的孩子,桃芷的娘亲可她的阿娘怀孕时相差不久。如果他的弟弟还活着,也该那么大了……
      樊卿不忍再看,只是许诺了明天会带些吃食来看他们,离开时一步三回头,不知不觉早已泪眼婆娑。
      她不忍在看,她怕再次想起那个夜晚,却又永远不能忘——桃芷的母亲永远温柔善良,和她的阿娘真像,但是,但是……
      “阿蛮啊……阿蛮是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鹰。”
      樊卿的阿娘是北疆某个小部落首领的女儿,俊美的外表下,却是北疆无人能敌的女战神。她已有自己心仪的儿郎,只待她此战凯旋,他们便可以完婚。
      只是她这一次离开北疆,却再也没有回来;她这一次分别,就再也没有见过心爱的儿郎。
      樊丞相用黄金万两、良田百亩、城池十座为聘,迎娶北疆女儿。她本应是翱翔于草原的鸿雁,却最后只困于深闺之中。
      他的聘礼全部进了北疆首领的口袋,换的是不被灭国的命运,换的是樊丞相在皇帝面前绝对的信任——信任到足以架空皇帝。
      樊丞相求娶阿蛮只不过是权益之计,但北疆的女儿,又怎么不会波动他的心弦。阿蛮被束住了手脚,那夜阿蛮见红了。樊丞相脸上不是欣喜,更多的是惊恐。
      她多次想自/尽,却总是被拦下。阿蛮整日以泪洗面,身子也日渐瘦消了,可自打踏入这间院子,她的命还真的自己说的算吗?
      那年冬天,阿蛮生下了一个女孩,樊丞相悬着的心才可算放了下。北疆的女儿生的孩子,自然会比普通中原女孩要娇美不少,适当培养,将来定会是自己在官场上到重要棋子。
      至于嫁给谁?自然是谁最有利便嫁给谁喽,哪怕是太监呢。庶女的人生幸福哪有自己的仕途重要。
      只是没有几年,阿蛮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只是这胎实在蹊跷。阿蛮吃的越来越少,到了后来根本没有了下床的力气,肚子却越来越大,直至生产那日,她才真的明白。
      她的第二胎怀的是男孩啊!
      “你告诉我,是竖子不足与谋,还是庶子啊……”
      “阿卿,阿娘对不住你。”
      “阿蛮……阿蛮回家了……”
      那是一个多月前,在阿娘离/世的第二天。樊卿路过了樊丞相的房间。
      “都处理干净了吗?不能叫别人发现。”
      “处理干净了,奴婢用的不多,保准没人能查出来。”
      “这个孩子坚决不能出生,她也死了就怪她命不好。难/产死的,北疆也不会逼问我们些什么的。”
      “万一北疆那边借此狮子大开口?”
      “我这两年亲手送到他们手里的金子还不少吗!不行,我还是需要北疆的力量帮我扳倒狗皇帝,先不能闹掰……凤儿,再去备些金子。”
      屋子里的人樊卿再熟悉不过。她什么都不再能听见,拖着自己的身躯悄悄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蜷缩在被子里呜咽。
      窗外骤然下起了暴雨,雨水猛烈地拍打着青石板路,似乎这样就能洗净这一地血/泪;狂风肆意得拍打,似乎这样就能免去他们身上的罪恶。
      一阵风吹翻了塌边的宣纸,雨水打湿了墨渍。那是阿蛮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副字: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樊卿第一次忤逆了他亲爱的父亲,沾起墨汁写下自己一直想写却不能写下的行书:
      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那天又下了大雨,这雨好似老天的悲悯,为人们鸣不值。或许天上真的有菩萨,看着人间疾苦泪水从未断过。
      但为何不施以援手呢?
      那天雨大得根本无法出门,丞相府也没有施粥。樊卿即使想出去,却也无能为力——樊丞相今日也没有出门。
      只等此时樊卿提着各色吃食来到流民棚里的时候,再也来不及了。流民棚被昨日的雨水淹了,无一生还……
      阿阳说桃芷和她的爹爹肺部没有积水,应该是在发大水之前便已经离开了,看着他们瘦骨嶙峋的样子,樊卿知道,他们是活活饿/死的。桃芷的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神采,她蜷缩成一团,像小猫一样,静静地永远睡着了。
      大哥是被房梁正正砸中了脊背,如果他那双手还在,他就不会这么离开。但是啊,他为了给弟弟治病到了一个富贵人家做工,主人家丢了东西,大哥被主人家污/蔑手脚不干净活活切了去。而那东西呢?根本没有丢只是主人家不想结他的工期,随便找了个借口罢。而省下来的钱,用来了和樊丞相攀关系。
      桃芷的阿娘和弟弟也走了。他们都没等来樊卿。
      只是,还会有人等她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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