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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无奈此时怀抱 ...


  •   找到慕容端阳。
      江雪柔没料到,自己一旦决心要帮少白,就完全豁出去了,抹黑了脸,偷人衣衫,盗人长剑,窃人马匹,一路马不停蹄——杭州凤凰山,血衣派,伍婉云的师门。她知道,这是伍婉云和慕容端阳最后一个可以投靠的地方。
      其时二月春深,柳叶乱飘,桃花烟斜。她下马在血衣派的山门前张望——怪了,每年这时候,正是西子门和血衣派掌门闭关,众弟子把守山门的时间,怎么这六尺来高的血衣派界碑旁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也顾不得那许多,提了一口气,直向山里奔。一路鸟鸣啾啾不止,越靠山顶就越是嘈杂——这哪里还是鸟鸣声?根本是扰攘,是议论。她怔了怔,闪身隐在树丛里张望着动静。
      山顶血衣派的练功场子里,拥挤不堪,足有百来号人。一边穿白底镶红边衣服的,乃是血衣派掌门司空如月和她的一众弟子,而另一边,穿着白底镶银边衣衫的,正是江雪柔的师父,西子门掌门郁道微和一干弟子。两边虽然都是纤纤女子,但神气皆是怒目相向,仿佛随时都准备大打出手。
      江雪柔只听司空如月冷冷道:“郁道微,多年来也算是你住你的西子湖,我居我的凤凰山,咱们两派井水不犯河水,你今天带了这么些人闯进来,分明就是不给我面子!”
      郁道微也是冷冷一笑:“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已经说得明白了,你要抓你自己的徒弟我可以不管,但是你抓我徒弟就是不行!你只要把江雪柔交还给我,我们两派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笑话!”司空如月道,“我也说得清楚了!我的逆徒伍婉云杀了自己的丈夫,为天下所不齿,她带了慕容端阳跑来我这里,妄想我徇私偏袒她,我已将她们押下,等着慕容家的人来公审。至于你的宝贝徒弟,哼,听说是谋夺了断情剑,早已逃得没了踪影,我根本就没见过。”
      江雪柔听闻此言,不由得胆寒:伍婉云如此信赖师父,前来投靠,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想来那一众等着向她们讨要断情剑的武林中人,不久也会赶到,到那时……
      “满口胡言!”郁道微斥道,“江湖上都知道,她们三个女人自从在慕容家犯下大罪之后,就一直形影不离,现在伍婉云和慕容端阳在你这里,江雪柔也一定在你这里!我的徒弟,不要你管教,你速速把她交出来!”
      司空如月将袖子一抖:“郁道微,你不要欺人太甚!慢说是江雪柔她不在我这儿,今天便是她在我这儿,我也不能容你在我血衣派撒野!”
      郁道微脸色一沉:“你这话都说出来了,想必我徒弟就是在你这里!你不把她交出来,我今日就踏平了凤凰山!”说话间,手一挥,身后的弟子已经呛呛呛全都拔出了长剑。
      江雪柔心知师父对此必有误会,眼见着那边司空如月也把茶碗一摔,摆开阵势要动手了,她很想就现身相认,把这误会化解,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带罪之身,师父的脾气一向暴躁,必不容自己解释,就要押下。为今之计,还是先趁乱找到慕容端阳和伍婉云为上!
      她心念一定,立即由树林中绕过半个练功场,趁着刀光剑影闪成一片时,直闯进血衣派的正堂。
      那里一个年幼的弟子,乍见有人跳了进来,张口便要呼救,被江雪柔一把拽住:“快说,伍婉云和慕容端阳被关在哪里?”
      那年幼的弟子吓得脸色煞白,根本不能言语,江雪柔无暇无她纠缠,只拖着她道:“你带我去,我自然不会杀你!”
      那弟子抖抖唆唆地点了头,腿却如筛糠一般,挪三步退两步。这当儿,江雪柔就听见身后一声大喝:“哪里来的蟊贼!”她一惊而转身,便见一把长剑直刺到自己面前,慌忙偏头闪过,拽着挟持的那名弟子向后院退。
      攻来的那血衣派弟子一击不中,立即第二招攻上。江雪柔无奈,一壁抓着人,一壁抽剑防守。所幸来人只是血衣派的后辈弟子,武功平常,数招之后,终被刺中手腕,弃剑逃开。江雪柔复又拖着那年幼弟子,逼她带路。
      料那年幼弟子见江雪柔出手伤人,已经吓得没有心思说谎,腿脚反而利索了起来,蹬蹬蹬领着江雪柔出正堂,穿回廊,进跨院,到柴房——钉死了门窗,加上精钢铁索,显然就是囚禁犯人的地方了。
      江雪柔一剑劈在窗户板上,叫道:“师姐!端阳!可是你们在里面么?”
      “雪柔姐!是我们!是我们!”答应的正是慕容端阳。
      江雪柔无暇顾及那年幼弟子了,松手放她离去,自用力劈着窗户:“端阳,师姐!我来帮你们了!”
      “师妹,你劈这里——这里——”这是伍婉云的声音,说话时,不住地敲击着某一处窗板,“我和端阳在里的磨了许久……不过,我们,我们都被师父重手封了穴道,没有一点内力,磨得并不深……师妹你就劈这里……”
      江雪柔得了指点,照着那窗户奋力劈砍,一时木屑纷飞,更兼利剑与铁索碰撞,火星四溅,可她的虎口也震得几乎开裂,再看那铁索,居然分毫无损!
      她不由心下大骇,而偏偏背后又传来一声嚷:“江雪柔在这里!” 不望而知,血衣派的人已杀来了,剑气森森然,直取她的后心。
      江雪柔不得已,转身挥剑应战。
      来人共三个,应是血衣派中有些资历的弟子,三人三剑使的是全然相同的招数,然而起落有先后,角度有高低,依照左中右的次序轮番攻来,叫人应接不暇。江雪柔才化解了第一人,第二人又逼到了跟前,堪堪躲开了第二人,第三人又补上……她听得外面“江雪柔在这里”的叫声越来越纷扰,心中焦虑如焚:假若就此失手被擒,慕容端阳姑嫂沉冤难白,薛少白的性命也……少白,少白,若你在这里,我何至于如此慌乱?若一切都可回头,我宁愿……
      “师妹,莫中了她们的计!”蓦地,伍婉云在窗里呼道,“三人三剑,如一人一剑。一击即破!”
      江雪柔愣了愣,看那次第攻来的对手,三柄长剑由低至高,剑尖划过,仿佛连为一体,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就和一人使一剑而把招式减慢了一般。当下精神为之一振,长剑送出,只听三个血衣派弟子连声惨叫,兵器齐刷刷脱手。
      江雪柔心下大喜,急忙转身继续对付那铁索,然而三个对手只是一怔,接着厉喝一声,又赤手重新攻来,一拳击面门,一爪卸肩膀,一掌削脖颈。不过,这倒反而是寻常的车轮战了,江雪柔毫不惧怕,侧身化解了险着,继而左手扣上一人的脉门,就势一拖一甩,将她整个人凌空抡起丢出,砸在另外两个人身上。
      几声惨呼,情势稍缓。可江雪柔还不及再朝窗户砍几剑,背后“嗡嗡嗡”响起一片长剑抖动之声,又有七、八个血衣派弟子闯了进来。心知自己来到的消息必定已经传遍了整个凤凰山,江雪柔明白决不能再拖延,否则不仅是血衣派的人要攻来,就连她师父……到时她必无逃生之法。
      她因而剑走偏锋,棋行险着,左手拾起方才对手抛落的长剑劈砍窗板铁索,右手则背于身后化解杀着。这样的打法,她自己虽无十分把握,却让血衣派的众人瞠目结舌,以为她有多么厉害的剑术,或者背后生了眼睛,是以不敢轻易上前。
      如此苦斗了片刻,窗户的木板被劈开了一个大洞,可看见里面慕容端阳和伍婉云的脸了。她二人虽然面色苍白,但神情却毫无颓委。慕容端阳凑到洞口兴奋地叫道:“雪柔姐姐,快丢两把剑进来,我们帮你。”
      江雪柔点点头,当下就把手里的剑递进柴房去,又要俯身再寻另一把。然而偏有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头。她心一沉,缩肩闪躲,却惊道:“师父!”一时如坠冰窖。
      可郁道微却一掌拍在一个血衣派弟子的胸口:“雪柔,别怕,师父来帮你!”
      “师父……”在江雪柔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前,郁道微已经连抓带丢,把七八个血衣派弟子扔出院子去了。
      她心里一热:原来她还有师父!原来少白之外,还有师父是相信她的!感觉眼睛有一点点烫,手上的剑又重新运动起来。
      不过郁道微手肘一撞,打偏了她的剑:“你这么多年来,还是做事不先考量么?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铁索丝毫不损,再砍下去有什么用?”
      江雪柔一愕:“那……”
      “消魂蚀骨!”郁道微边出招边道,“你去闭关石洞,寻她们的消魂蚀骨来!”
      “消魂蚀骨”是西子门独步武林的一种厉害暗器,构造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江南儿童嬉戏的水枪,然而内中所装液体却叫人闻风丧胆,传说是据杂家奇书《天工技》的记载,从矿石中提炼出来的狠辣药物,化入水中,能叫黄金也顷刻消融。江雪柔听到师父提到此名,心中不啻灵光骤闪,立刻应了声“是”,长剑斜劈,杀开一条路去。

      前往闭关石洞,并未费多少周章,不过沿途处处是西子门和血衣派恶斗。
      这两派早先原属一支,只因南宋末年天下大乱,门徒散落江湖,各自招收弟子,便渐渐就形成了不同的支系。后来众人回到了西子门旧址,商议重振本门,却为了掌门一位争执不下。其中有两位尤其势均力敌的,一个叫陈若然,一个叫耿如真,苦战了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便有人想出一个怪异的比试方法,请来了江南厉家的继承人厉思承分别与二女比试,而后根据临阵的表现裁夺胜负。比试吸引了武林各界前来观望,最终厉思承裁定陈若然胜,成为西子门的掌门。
      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可不料江湖上很快传出厉思承裁判不公、存有私心的丑闻。都说,西子门的规矩,掌门是不可以婚配的,厉思承因为爱慕耿如真,所以故意把陈若然推上了掌门之位。沸沸扬扬之时,陈若然自是对此矢口否认,而原本的确相交默契的耿如真和厉思承登时反目。耿如真持剑闯到厉家大闹一场——细节无人知道,只晓得她次日率领拥护者叛出了西子门,上凤凰山成立的血衣派。
      自此之后,西子门和血衣派成了有世仇的姐妹,虽然人前客客气气,人后却总的勾心斗角,生恐自己一边在武林中的声威被对方盖过。两派不弟子见了面,称呼是“师姐妹”,但立刻兵戎相见的也不少,似江雪柔和伍婉云这般感情亲密,那是因为她们出嫁之后离开师门才能深交。
      今日郁道微率领弟子来到凤凰山,江雪柔想,救人恐怕只是个导火索,打成如此阵仗,只是百年的积怨一朝爆发罢了。
      她帮几个手忙脚乱的同门师妹解决了数名对手,转瞬到了闭关石洞前。那里自有几个血衣派弟子死守,个个都端着“消魂蚀骨”,见到江雪柔来到,齐齐扳下机栝,几条白辣辣的水链毒蛇一般地直朝她脸上舔来。
      江雪柔嗅到了刺鼻的酸味,赶忙拔地纵起。而她后面的一名西子门弟子就遭了殃,一身白衣,凡被“消魂蚀骨”溅到了,立刻化为焦碳之色,皮肤也被腐蚀,散发出恶臭。
      江雪柔看在眼里,心中又是痛又是惊,见血衣派弟子把枪口转向自己,忙在空中机灵灵翻了个身,扑到边上一棵松树上逃过此劫。
      然而血衣派的弟子追着她不放,一击不中,即刻又来瞄准。更偏在此时,她脚下树枝“喀啦”一响,竟然断了。
      江雪柔连忙回身攀住一根较粗的枝桠,但也急中生智,狠狠一脚踏在了断枝上。那手臂粗的枝干带着大片的细小枝杈,直朝下面血衣派弟子的头上砸去,几人还未明白过来究竟,已经被笼罩在一大片松针之中,尖锐刺着她们的眼耳口鼻,好一阵惨叫。江雪柔就趁着这个当儿,飞身扑进闭关石洞。
      洞中反而无人看守了,因为血衣派和西子门的规矩相同,此地非掌门不能入。迎面的石壁上挂一幅耿如真的肖像,面目工整,很有一番肃杀之气,但眉宇间又有些许的哀愁,江雪柔瞥一眼那落款,竟然是个“厉”字,心想:为了一口气,和厉思承闹到那步田地,到头来对他却不能忘怀,这个女人未免太傻了吧!若换作江雪柔,才不要什么掌门之位,只要能守着薛少白就好——是的,再也不做荒唐的女侠梦了,只要能回到她薛少奶奶的幸福生活就好。
      她便不再分神,看到画像下的小桌上陈列了一排瓶子,封条上写着“消魂蚀骨”,即撕了一幅裙子把瓶子兜了一兜。这时就又看见下面另有古怪了,原来那桌面上原先被瓶子掩盖处竟镶了一块水晶,下面是一个暗层,内中供着一本书《天工技》。
      就是这本书记载了“消魂蚀骨”,江雪柔想。但是她还知道,传说这书里有千奇百怪的秘方,或铸造兵器,或淬炼药物,可将玄铁拉成毛发般的细针,又可把精钢锻压成薄如蝉翼的利刃,可让人沉睡三天如同死亡,又可使人忘却痛楚不怕伤患——也许,这其中也有一条可解了少白身上的毒?
      她一把将书拿起,揣进了怀里。
      再出门时,争斗中显然已是西子门占了上风,血衣派的弟子遭遇近身缠斗,“消魂蚀骨”派不上用场,接二连三地伤在西子门弟子的剑下。江雪柔不废吹灰之力就照原路回到了柴房前,却见司空如月也赶到了,正和郁道微大打出手。
      司空如月显然是见到众多弟子受伤,急怒攻心,长剑尽是进手招数,招招刺向郁道微的要害,口中还骂道:“你这阴险的贱人,今日不宰了你,将来江湖上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郁道微却很是镇定,一边还招,一边还冷笑:“江湖上原本就没有血衣派,将来你何须立足之地?”
      司空如月经此一激,愈加暴跳如雷,看到边上自己的弟子还顾忌着江湖规矩不敢上来助战,骂道:“还等什么!真要被灭门了你们才晓得厉害?”那些弟子们闻言,愣了一下 ,提剑上前。
      而这小院中,亦有不少西子门的弟子,见此情形,如何能袖手,纷纷前来阻止,转瞬便在圈外开辟了一个小战场。
      郁道微见江雪柔回来,问:“寻到了未?”
      江雪柔点点头,将手中的包袱晃了晃,同时疾纵几步,意欲到柴房边破窗救人。可这时,正见司空如月一记狠招,剑锋几乎平贴着郁道微的鬓角划了过去,血花飞溅,她不又惊呼:“师父——”
      郁道微自然晓得是受了伤,“呸”地啐了一口,反手一剑上挑来割司空如月的小臂。司空如月这时收手不及,只得整个人凌空翻起,然而还是被砍开寸许深的伤口。她气得换以左手御剑,剑身平拍,直击郁道微的顶门。
      须知西子门和血衣派武功家数相似,本来拆解有一定的套路,可谓“知己知彼”,可司空如月激怒之下使出此等怪招,倒使郁道微不由一愣,只弹指间,便失了先机。江雪柔大呼:“师父当心!”已然不及。
      眼见着郁道微就要血溅当场,情急之下,江雪柔抄起一瓶“消魂蚀骨”就朝司空如月丢了过去。司空如月只一心要杀郁道微,只顺手挥了一掌企图震飞袭向自己的事物,却不想力道太过刚猛,瓶子四分五裂,那消魂蚀骨就全数泼在她手臂的伤口上。
      灼烧的巨痛使她发出凄厉的惨叫,左手的剑也拿捏不住。郁道微得了喘息的机会,长剑直刺,穿过了司空如月的胸膛。
      江雪柔既见师父脱险,便三步并做两步奔到了柴房跟前,片刻也不耽搁,把一兜“消魂蚀骨”一股脑儿地全倒在了铁索上。那铁索滋滋地冒出白沫,化为一滩绿色的液体。
      里面的慕容端阳见了,和伍婉云齐齐用力朝窗板上撞。轰隆一声,窗板彻底崩裂。
      终于成了!江雪柔一笑,可是,脑后猛然一疼,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头昏眼花,拼命想要看清楚周围,但是昏黑一片,只隐约有哗哗的水声。江雪柔摸了摸脖颈,依然压迫般的疼痛——是谁打了她一掌?
      “雪柔姐姐,你醒了?”模糊的脸,那是慕容端阳。
      江雪柔挣扎着移动身子,微微靠住身后的墙壁——这样粗糙,冰冷,潮湿,阴寒之气透彻心肺……仿佛很遥远的什么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对了,是当年不肯嫁给薛少白,扬言要叛离师门远走他乡,就被师父关进了西子门的水牢……“我们……我们这是……”
      “咱们被你师父抓啦!”慕容端阳道,“婉云姐姐的师父抓咱们,你师父就更可恶了,假装帮你,结果把咱们三个都抓了!这些自诩侠客的家伙,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江雪柔怔住,冰冷的事实她不能不相信,然而猜不出原因:师父?不是信任自己的么?究竟为了什么?
      “到头来,还不都是为了断情剑?”伍婉云在一边幽幽叹了口气,“我师父以为断情剑在我身上,雪柔的师父以为断情剑在雪柔身上——都是要咱们交出断情剑,天下,就没一个相信咱们的人!”
      “可是……可是……”江雪柔喃喃,“我们三个身上都没有断情剑……他们即使不信……我们又能怎样?”心中忧愁绝望,阵阵绞痛。
      “他们一口咬定是咱们把剑藏起来了!”慕容端阳气哼哼的,“我可管他们信不信,我就是那话!大不了一死,要我颠倒是非,给人背黑锅,我才不干!”
      大不了一死?她倒是洒脱。江雪柔黯然,可是死了,解脱了,若找不回断情剑,薛少白就含冤莫辩,他身上的剧毒也无从解除……怎么能够置他于此等境地?不,这不是江雪柔放弃的时候!
      她稍稍振作精神,问慕容端阳道:“你说‘背黑锅’是何意思?那天,你去了宣州的客栈,对不对?难道你看见了凶手?你告诉我,否则少白就还要被冤枉……”
      “雪柔姐姐,你原来还蒙在鼓里!”慕容端阳跳了起来,“薛少白被冤枉什么呀,不就是大家说他和咱们勾结么!他才是混蛋!乌龟儿子王八蛋!就是他杀了陈文庆!”
      江雪柔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被铁器卡住了脖子:“怎,么,可,能!”
      慕容端阳踩得水牢里“啪啪啪”溅起硕大的水花:“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么!姐姐!那天你舍命救我和婉云姐姐,我们实在不放心,后来我就一个人跟踪到了客栈,想把你救出来,结果那房里就只有陈文庆,半死不活的。我猜你是脱身了,于是就想好歹用弹弓打伤几个人,出口恶气……但我还没打呢,薛少白就进来了。我怕他抓我回去,跑又不及跑,只好躲在陈文庆的床底下,我就看见,薛少白他把陈文庆杀了。”
      “你……你胡说……”江雪柔仿佛被人当胸一掌,脸色煞白,但顷刻由涨得通红,“少白……少白平白无故的杀陈文庆做什么?”
      慕容端阳有一拳没一拳地砸着水牢的铁栅:“先开始,他们说了几句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可是不知怎么薛少白忽然把陈文庆从床上拎了起来,说要杀他。陈文庆说:‘你不敢,杀了我,就要担谋夺武林盟主之位的罪名。’薛少白就说:‘你看我敢不敢!’然后抽出陈文庆的断情剑就把他宰了。”
      “不!不可能!”
      “我亲眼看见,骗你做什么?”慕容端阳道,“姐姐,你不要做梦了。薛少白根本就把所有人都骗了——他杀了陈文庆后,拿着断情剑端详了半天,接着冲出门去,把整个客栈的人全都杀光了。这还不算,我逃出客栈之后,投奔了慧心庵,慌乱之中,把弹弓丢在了陈文庆床下,被那个见鬼的京城捕头捡了去,嚷得路人皆知——薛少白他晓得我看见他行凶,当然就不放过我,把杀人盗剑的事全推在我和婉云姐姐头上,假惺惺的说要为陈文庆报仇,结果——”慕容端阳的声音哽咽了:“结果,杀上了慧心庵,逼死了我师父,还……还把山前山后,所有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可能收留我的、不肯收留我的大小山寨一一斩尽杀绝!他分明是为了断情剑,为了武林盟主,已经六亲不认了!”
      “我不信,我不听——”江雪柔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不错,薛少白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他梦想能够一统江湖。然而他又是怎样一个谦谦君子?似这般卑鄙无耻的下流勾当,他才不屑为之。“你胡说,你胡说……”
      “是真的,师妹。”伍婉云搂着江雪柔颤抖的肩膀,“你醒醒吧!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唉——你想想,如果他不是为了断情剑,他为什么不把断情剑拿出来?反而要说是咱们偷的呢?”
      “不,不是的……”江雪柔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冰凉是两行顺着滚烫的面颊淌了下来,“师姐,少白他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已经服下八仙观的毒药,如果追查不到断情剑,就会毒发身亡……师姐,你说,他如果有断情剑,他何苦……”
      “他是要找替死鬼呀!”伍婉云颤声道,“师妹!你怎么还不明白!他想要断情剑,想要当武林盟主,但是如果天下英雄知道断情剑是他杀了陈文庆才抢来的,如何能服他?咱们姐妹反正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他只要把这事推到咱们身上,把咱们抓住杀了,那就是大功一件,再加上慕容家无后,谁还不服他薛少白?”
      江雪柔感觉自己只有出气,没有入气,喉咙就仿佛被万千钢针齐齐扎穿,刺痛,更兼火辣辣,没有声音。可是耳朵边上,全是自己心里的呐喊:不是的,这不是真的!少白不会的!她们在说谎!
      她缓缓的,缓缓的,扶着墙壁站起来,隐约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
      “想来是那一大堆主持公道的匹夫来了!”慕容端阳恨恨,“姑奶奶就当众揭穿薛少白的阴谋!”
      不!不!江雪柔抓住了铁栅,用整个身体的力气去摇撼:少白……少白……求你见见我,你来告诉我,告诉她们,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少白……少白……”
      回答她的,只有水牢里阴森的回声。
      “你不要叫他了!”慕容端阳猛力扳着她的肩膀,硬生生将她拖离铁栅,狠狠推倒在水中。“你不要再做梦了!他不会来的,他在等着公审咱们呢!即使你有本事把他叫来,他也只会杀咱们!”
      “不……”江雪柔挣扎着还要扑向铁栅。
      慕容端阳气得往她面前一挡,甩手给她一个耳光。
      “够了,端阳!”伍婉云把江雪柔抱在怀中,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这时候,咱们姐妹三个怎么可以内讧?”
      “可是……”慕容端阳喘着粗气。
      “你有力气,就想想怎么逃出去!这样被杀了,死也不能瞑目!”
      慕容端阳瞪着眼,愣了半晌,终于也渐渐平复下来,靠着墙壁慢慢慢慢往下滑,直到坐在水中。
      逃出去?木板钉住窗户,尚能劈开,而精钢铁索则需要“消魂蚀骨”来解决。现在,坚硬的石壁和牢固的铁栅,困着三个没有内力的女人,怎么出去?
      惨淡愁容,相对更蹙眉。
      “对不起雪柔姐姐。”慕容端阳低声道,“我不该推你的。”
      江雪柔只是哭,她根本不晓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但无论如何,她不相信端阳的话。那是她唯一可依靠的,死心塌地要跟随一辈子的人,影子唯一可依靠的本身。她了解他。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的心里充满悔恨,又苦又涩:为何就卷入这样的麻烦?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傻事!
      “这个给你。”慕容端阳愧疚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递给江雪柔,“这是我那天在陈文庆床底下找到了,我知道是姐姐随身的东西,还给姐姐……姐姐你别生我气了。”
      江雪柔感觉着塞进自己手里的小小事物,硬的,带着体温,对,是熟悉的感觉,从来都是硬的,带着体温——这不就是,她和薛少白定情的玉坠么!那两只一模一样的玉坠!
      她胸口登时一窒,捏着玉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凑到铁栅边,借着一点天光,仔细看。她晓得,那对玉坠的形状、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但自己的一只在背面有一道极浅的红丝,从前薛少白玩笑说:“初见之日的情愫本来也就像这红丝一般细,但不可小看,这细丝必将我二人牢牢栓住”——这一只,正是有红丝的!那么,这是自己的一只了,那天,慧心庵里,赵长生拿给大家看的,从死去的陈文庆手里拿出来的,只能是……
      她身子一软,瘫在水中:是……是薛少白……至少,至少他和陈文庆扭打过,至少……要是至多……不,这什么也不能说明!她告诉自己,少白是有原因的。只要见到他,问清楚。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一点响动,微微的,仿佛就是旁边的石室里,江雪柔警醒地细听,许是水老鼠,她想,然而她多么盼望是个来救她的人,最好,最好就是薛少白,这就推翻所有的如山铁证。一定要推翻。
      慕容端阳和伍婉云也侧耳等着动静三个人都静静地等,但是隔壁只余沉寂,反而水牢出口处的光线被忽然一遮,仿佛夜幕骤然降临一般,有人踩着滴滴答答的水声下来了。
      三人一怔,全都站了起来。
      昏暗里看不见来的是什么人。只见黑衣、黑面罩,暗夜的鬼魂,疾风般迅速,到了关着三个女人的牢房前,“唰”地抽出剑。一痕惨淡的灰白,是断情剑!
      三个女人愣了愣,慕容端阳立刻护到了两位姐妹身前:“薛少白,是你这人面兽心的乌龟王八蛋么?”
      黑衣人不答,只是静静与她们相对。江雪柔求索着面罩下的眼睛,可昏暗中什么也辨别不出。少白,是你么?她心里翻腾着,口中问不出:不,绝对不是你!
      轻捷如风,断情剑划了过来——无坚不摧的,削铁如泥的,几乎悄无声息,铁栅就断了。三个女人面面相觑,江雪柔忍不住踏前一步。然而,同样悄无声息,那个人什么都没说,疾风般又去了。
      “婉云姐姐,那个……”慕容端阳说不出句整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倒没有被割断。愕然。
      伍婉云两她两人一拉:“快走,先出去再说!”

      西子门地处湖心岛,西湖的春夜湿润如浸透了家酿美酒,然而漆黑的,又如盛酒的大瓮,把头伸进去,活像个无底洞。三个女人也好似烂醉如泥者的酒鬼,看看这边,有人把手,那边望望,依然有人保守,不知哪里才能容身。
      江雪柔浑浑噩噩,脑海里尽是那黑衣人的身影:是少白,不是少白,是少白……每一弹指她都换一个主意,又想:来救她们的是少白,而藏匿断情剑的不是……荒唐。她只想这一切都快点结束。
      伍婉云拍醒她:“师妹,你对这里熟悉,哪里还有藏身之处?”
      “藏身?”自纷扰的思绪里找出一点点的线索,“啊……掌门闭关石洞……总没人会找到那里。”
      “那就到石洞去。”伍婉云道,“这时候,逃了一死,横竖还有一死,终究是死,绝境或许逢生。师妹,你带路。”
      江雪柔也没心思想太多,什么“擅入者死”根本还不能在她的焦虑中占一席之地。她就踉踉跄跄地引着伍婉云和慕容端阳进到石洞里来。
      其时一弯新月危悬空中,清辉洒把嶙峋怪石都抹上淡淡的银色。三人朝洞深出走了不远,寻得一块巨石,就在其后的阴影里潜伏下来。
      伍婉云道,“先躲着,等他们开始大张旗鼓的出去找咱们,咱们才好趁乱离开。”
      慕容端阳点了点头:“不错,薛少白假惺惺的,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但是姑奶奶总有一天要找他算帐!”说着,在石头上拍了一掌,又“咦”了一声,道:“这石头居然刻了字的么?”
      “嘘——”伍婉云将她一拉,“还不藏好,仔细有人来!”
      慕容端阳却是胆大包天的,径自在石头上抚摩,由上到下乃是七个碗口大小的字,她念道:“也无风雨也无晴——谁把诗刻在这里?”
      伍婉云只听出此为苏东坡的词,别的自然不知。慕容端阳就来问江雪柔。可江雪柔满心只有“薛少白”“断情剑”,哪有工夫琢磨这等闲事,答道:“我从前又没进来过。总是某一代掌门刻的吧。”
      慕容端阳却一发的有兴致了,把那石头整个儿摸了个遍,说:“搞不好你们的哪代掌门还把武功心得也刻在了这里。江湖传说里的历代大侠多是如此发家的,看看我的运气如何,要是找到了盖世神功,我这就冲出去把那帮匹夫杀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伍婉云禁不住笑了笑:“哪有这种事。什么‘得断情剑者得武林’已经够荒唐了,难道你还嫌江湖不够混乱?依我看,要是这次能侥幸逃脱,我一定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慕容端阳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这劳什子的江湖——诶,真的还有字……”可话音才落,忽然一缩头:“有人来了!”
      江雪柔和伍婉云一惊,都稍稍探头张望,可是外面空荡荡,只见西湖微微泛着银光。伍婉云便斥了一句:“乱讲,魂都被你吓掉了半条!”
      慕容端阳委屈地:“我分明看见——”她再次伸出脑袋来,接着又猛然一缩:“薛少白来了!”
      这次,果然见到薛少白一袭青衣,在月色下寻寻觅觅而来,腰里悬着他薛家祖传的宝剑,剑柄上还有江雪柔亲自缠绕的丝带——并无半分像是断情剑。江雪柔不禁微微露出了笑容。
      而这时,只听“嘿嘿”两声冷笑,正是郁道微的声音。
      薛少白愣了愣,停住了脚步。
      郁道微飘然而至,微笑着薛少白走了过来:“薛少侠,我于雪柔,就仿佛母女,你好歹也算是我的女婿,咱们又不是外人,你何必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薛少白冷冷的:“郁前辈,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
      郁道微浅笑着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倒也不错——你说说我是什么意思,居然眼看着你把我那十恶不赦的徒弟给救了?”她又向薛少白走了几步,快到跟前时,围着他绕了半个圈儿,直走到他身后才停下。
      “让前辈见笑了。”薛少白就这样背对着郁道微说,“晚辈……晚辈和雪柔,情深义重,晚辈决不相信她会和奸人勾结,杀我义弟,夺取断情剑。晚辈实不忍看她蒙受不白之冤,又苦于手中全无证据,眼见天下英雄齐聚,就要公审她……唉,晚辈才出此下策……”
      “哦,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郁道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把剩下的半个圈子绕完,回到薛少白面前,突然就盯住了他的眼睛,“都说你对雪柔这丫头好,今天我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情比金坚’了——就凭你对她的一片深情,这么随随便便挥剑一砍,就把我西子门水牢的铁栅给劈断了——你可知道,这铁栅是极北玄铁所制,西子门有史以来,就只被人砍断过一次,那还是南宋年间的事呢。”
      薛少白笑了笑:“是么,不知是哪一位大侠的手笔?”
      郁道微也笑了,卖着关子调头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那位大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当时用的,就是薛少侠你手里的断情剑。”
      薛少白面不改色:“前辈说笑了,晚辈手里如何有断情剑?只不过家传的利器恰也十分锋利罢了。毁坏了前辈的水牢,万分愧疚。他日事情平息后,晚辈一定携雪柔登门至歉。前辈要怎么赔偿,晚辈决无半句怨言。”
      “哎——”郁道微打断了他的话,“方才你救雪柔她们的时候,我恰好也在水牢里。不过我去的比你早,听她们姐妹三个聊了一会天哩!”
      “前辈——”薛少白不紧不慢,“江湖黑白两道都在追杀慕容端阳和伍婉云,她们所说的话,难道一定可信?”
      郁道微冷哼了一声:“薛少白,我已说了,你是我的女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何必跟我隐瞒?你为了断情剑,费尽心机,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推她下火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江雪柔一天在我手里,你就一天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断情剑,你即使公审她们三个,她们手里也没有断情剑。只有把她们放了,由着她们跑个哪个荒郊野外,你再去把她们杀光灭口,只说是自己大义灭亲,夺回武林至宝——哼哼,到时候,谁还不服你?”
      她这一席话一气说出,就像是用剑狠狠在湖面上抽了一下,当时是一声响,动作停了,只有静静的水波。一波接一波,无形的手,揉捏着江雪柔的心,把那心一直朝上顶,要推出嗓子眼去,让她几乎呕吐。
      薛少白却忽然笑了:“前辈果然是前辈,事情见的多了,什么都能往复杂处想。倘若晚辈真有那一统江湖的野心,还真得向前辈好好请教请教——可惜,您太高估晚辈了。”
      “莫要装腔作势!”郁道微哼道,“我虽然是女人,却不比外面的那些酒囊饭袋。我清楚雪柔这孩子的脾性。她虽然小时候顽皮,但是没什么心计,要她算计着和伍婉云勾结,杀人盗剑,她是没这个胆子,况且,她的心里就只有你——她这次会落到我的手上,还不是因为她惦记着你,要来找慕容端阳问个究竟?可惜呀,一个好好的孩子,就这样……”
      “前辈不必担心。”薛少白道,“晚辈和雪柔是结发夫妻。晚辈决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薛少白!”郁道微怒喝,“你真要把我当成傻子么?我是早知道你薛少侠会有号令群雄的一天,要不然,非但先前不把徒弟嫁给你,刚才,也早去大厅里,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天下英雄了。”
      薛少白阴沉着脸,不回答。
      郁道微道:“你纵然喜爱雪柔,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江雪柔听了慕容端阳和伍婉云的话,不一定会待你如从前,你若想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留着她就是个祸患。你岂可为了一个女子,功亏一篑?”
      薛少白斜睨了她一眼,依然没有出声,
      郁道微就指了指那石洞道:“那里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也无风雨也无晴’。历代掌门相传,是宋时的一位侠客名叫萧傲的,所留之手笔。据说他爱慕我西子门中一个弟子,厮守不成伤心发狂,打听到当时厉家庄有镇庄之宝断情剑,就盗了出来想斩断情丝。他这是多么可笑的举动!‘余十九岁时借剑断情而失雨然,二十九岁时再借此剑而失忆儿,足见此剑之徒有虚名’他在石头上留下了这几行字,还有那‘也无风雨也无晴’,之后就把断情剑埋在巨石下。如此身手的一个人,居然没有拿着宝剑号令江湖,而是为了个女人——可惜!可惜!薛少侠难道要步他的后尘么?”
      薛少白呆了呆,和洞中的三个女人一样,从来还没有听过这一段掌故。江雪柔亦轻轻举手抚摩石上的字迹,心中感慨万千,然最多的还是凄楚,为了那早已作古的萧傲,也为了自己和薛少白——真相究竟如何?少白,你肯不肯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我总会站在你一边。
      “断情剑……”薛少白道,“后来就是这样落到了风长笑的手里?”
      “不得而知。”郁道微道,“不过,我却知道,如今这剑在薛少侠你的手里。你要做盟主,我愿助你一臂之力。只不过,事成之后,我想薛少侠把血衣派铲平,要叫天下知道,古西子门的正统在我这里,而不在血衣派。”
      薛少白哈哈大笑:“前辈为了把雪柔她们抓回来,不是已经把血衣派打得一败涂地了么?”
      “名不正,言不顺。”郁道微背转身去,望着黑沉沉的天幕和同样黑沉沉的西湖水,“就好像薛少侠你,如果不杀那个三丫头就拿出断情剑要当武林盟主一样。我这事,非得由盟主说出来,才能太平呢!”
      薛少白也缓缓向湖边走了两步,道:“盟主?其实,以前辈的见识和武功,方才就是到大厅把那一番话都说出来,号令群雄来杀了晚辈,那群雄俯首,前辈不就是盟主了么?”
      郁道微嘿嘿一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只不过,我一个女人,恐怕没人肯呢!盟主,还是要薛少侠这样的大丈夫才行,我们的女人做事,再怎么周全,也会被人说头发长,见识短的。薛少侠,你说是么?”
      她问这话的时候,转头去看薛少白,但是看见的,却是一道寒光——断情剑!她还要躲闪,可是这一击太突然了,断情剑已经划过,断了她的咽喉,血溅出来,她倒下去。
      “女人的见识!”薛少白冷冷的、恨恨的还剑归鞘,“果然就女人的见识!你逼我的。”
      丝带什么时候换到了断情剑的剑柄上?江雪柔的身体仿佛也被那利剑刺穿了:少白,少白,你究竟想怎样?
      月色下,她看见丈夫玉树临风,脸上都是凛然正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四·无奈此时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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