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从不哭泣》水*

10、09/赛尔

　　文森特•斯卡萨，特殊事态战略总部的总指挥，也就是这个半复古半未来风的大建筑的君王。称呼他为君王，不是因为他的独断专横或者封建气息，而是仅仅出于尊敬。说到斯卡萨这个人，无论□□还是白道人物都会以一种敬畏的眼光去仰视他，尽管这仰视与他本人的年龄不大相符。他可不是长着虬髯胡子的政客。
　　斯卡萨出乎意料的年轻，也许才只有三十一岁，但办事的手段和技术都颇显老成。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全国军队数一数二位置的人，这个世界绝不会超过五人，而像他这么有能力有胆识，兼备智慧与勇敢的人物，全球独此一人。
　　没有几个人与他有私交，但他“冰雪之狼”的名号在这个领域无人不晓，相伴的还有他那惊世骇俗的战绩。忘了从多久以前，人们就开始传唱他在冰盖上的那场战役，他是一个天生的战士，率领着当时堪称最精英的恶魔剿除队，在冰盖上与无数恶魔共演了一出拼死杀戮。
　　“恩巴斯是个很会照顾属下的人，斯卡萨是个超级强大的战士，而唐恩是个伟大的骑士。”
　　几年后再次介绍那些参与争夺荣耀的勇者们，老兵总是这样叙述。
　　但是一般又会用这样一句话来结束这段传奇：
　　“三个朋友去战场。一个人被杀，一个人离去，剩下那个成了英雄。”
　　斯卡萨被选中成为了英雄，这是他的幸运与不幸。
　　“斯卡萨？！那个大英雄！！”
　　“斯卡萨是个超级强大的战士。”
　　“冰雪之狼是最有震慑力的名字。”
　　从冰盖回来以后，他被推上了名誉的巅峰，他是一个属于人民的英雄。男孩子们梦想成为他的接班人，女孩子们期望可以成为他的夫人。同时成为青少年和老龄民众的偶像，他俨然成为了徘徊于宗教之外的精神领袖。
　　但是，只有一少部分人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英雄，是被媒体捧出来的。
　　与其说斯卡萨是人民的英雄，不如说他是执政者的英雄，或者说，是执政者需要完美、强大而且看似忠诚的斯卡萨来做一个英雄。所以在大家崇拜英雄的时候，就会支持英雄所属的团体；在向往英雄的时候，就会加入建设英雄所属的团体；加入以后，就会被融合为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
　　斯卡萨被赋予的使命，是维护世界，或者破坏世界。仅此而已。
　　文森特•斯卡萨默默地做着这些，安分守己，他自己最明白自己的位置，还有任务。他是英雄，英雄是什么？英雄就是完美，英雄就是童年的目标，英雄就是一座黄金雕像，是人们期望与之合影，然后挥手离去的存在。
　　至于雕像里面是石头还是血肉，不会有人去关心，也更加没人知道。

　　赛尔•阿里盖利远远地看着这个君王，他走过去，也看着他走过来。
　　留着一头金色短发的凯瑟琳中尉像木偶一样站在君王的办公桌旁边，她是斯卡萨的副官，最得力最亲近的助手。赛尔没时间多看这间队长室，三年的时间过去，他已经有些陌生了，不过他现在主要都把精力放在了最难对付的人身上。
　　斯卡萨伸出冷冰冰的手，与赛尔快速地握了一下。
　　“好久不见了，赛尔。”
　　他和蔼地微笑着，像是一个心疼学生的老师。
　　赛尔点点头，他在斯卡萨面前一直都是少言寡语的，不是光是出于讨厌和资历，也许那些个人情感确实左右了赛尔对这个上司的理性判断，但赛尔明确地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他不知道该在这个男人面前说什么，好像自己往日的行事风格都是冰封的假货一样，他在他面前如被X射线穿透般透彻，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他。他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个所有人口中的英雄。
　　斯卡萨绝对不是传统的政客，无论手段，还是言谈，甚至就连外型上都不是。尽管已经成为了坐办公室的高级官员，他还喜欢穿着那身黑白相间的战斗服，他留着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垂在胸前，更多的则像瀑布一样从后背一直流淌到膝盖。雪白的皮肤与天蓝色的头发相映衬，仿佛它们的主人不是人类，而是英灵。
　　冷酷的外表，俊俏的脸庞，霸气的姿态，还有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气，他就好像是神，最有魅力的神。
　　太刀握在他另一只手里，那是他最有名气的拍档，是一把正宗的野太刀，足足有两米六那么长，斯卡萨用它完成了冰盖战役的传奇，它的刀锋上浸染过数不清的血液，切开过不计其数的身体。
　　赛尔与斯卡萨的照面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但已经感到这是个很难接近的人。实际上赛尔是了解这个家伙的，他比很多人都更有资格去说“了解”斯卡萨，因为就在他刚刚进入军队效命的那段时间，斯卡萨已经把噩梦的影子狠狠刻进了他的记忆里。
　　赛尔十分讨厌这个男人，因为他和他自己太像了。
　　他所看到的斯卡萨如人们所说的，对待工作兢兢业业，惟命是从，但在言谈举止上却很没有英雄的风度。他孤傲而独断，如果没有来自上面的命令那么一切就由他的主观臆断来决定，他桀骜不驯地谈吐和丝毫不掩饰地嘲弄都触怒了赛尔。这个人，和赛尔一样的自以为是，喜欢独立面对一切，把自己的事藏在心里。
　　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设法激怒赛尔，嘲笑他的出身、贫穷，和不自量力，他对赛尔那颗自尊心的摧残确实帮他达到了目的，两个人大打出手，然后在招待室的废墟中，斯卡萨将他撂倒在沙发的残骸上，对着他一阵放肆地狂笑，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了闻声而来的属下手里，留给赛尔一个远去的背影。
　　他讨厌这种人，默不作声地背负着什么，还好像若无其事。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像他自己。
　　久而久之，他习惯了被斯卡萨侮辱和戏弄，但他那颗强烈的自尊心从来没有妥协过，赛尔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就这样对这家伙产生了兴趣。随后他知道了一些事情，那是经过他几次查询之后才搞明白的。
　　“恩巴斯和唐恩，斯卡萨只有这两个朋友。”
　　“斯卡萨和唐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止是朋友，还是死党。”
　　“三个朋友去战场，一个死掉了，一个离开了，剩下那个成了英雄。”
　　赛尔发现，这个人其实并不冷淡，他也会对新来的女通讯员露出微笑，也会和那些很久不见的战友偷偷溜出去搞聚会，然后在他的美女副官凯瑟琳中尉发出感慨“关系不错嘛”的时候无奈地自嘲“那又怎么样”。他在带新兵实地训练的时候，路过他们的家乡，他也会忽然转头叮嘱就别归家的部下：“哦，对了。回家看看也无所谓。”
　　这人其实也不喜欢高高在上，所以他会在战略撤退的时候对凯瑟琳中尉开起幸灾乐祸的玩笑：“任务失败，好评大幅下降。”他会问那些新兵们回家的滋味，然后若有所思地望着夕阳。他会看着他的部下互相恶作剧，然后不失时机地发出一些诸如“那就发好人卡吧”之类的搞笑命令。
　　斯卡萨似乎只是有点高傲，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小孩。
　　他是一个在意情感的人，害怕失去什么，对友情这样的东西会小心翼翼维护的人。
　　赛尔相信这是他对原来秉性的继承，是对冰盖战役之前自己的继承。
　　冰盖上死去的战士，是唐恩。恩巴斯因为与斯卡萨意见不合而离开。失去朋友的人已经努力去习惯寂寞了，他把自己包起来，让别人看不到他的软弱。那是他作为英雄的代价，但这件事显然彻底改变了他的心性，他拥有实力，集结着勇敢和智慧，却仍然有拿不到的东西。也许有人说人的本性，总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但也有人说，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不是无法实现梦想，而是梦想终于实现的时候，却发现那种喜悦没有人来分享。
　　赛尔看到了这个人包藏在冰封下的野心。他不稀罕自己英雄的光华，他要往上爬，能站在整个国家，整个世界的顶峰，如果不只是个荣耀的外套，也许这样就可以得到自己所得不到的东西了，身在其位，外界只顾向他堆叠那些赞美之词，却没有发现那次失去让他改变了太多。
　　这就是赛尔认识的文森特•斯卡萨，一个丧心病狂、和自己一样背负着眷恋的人。
　　赛尔看着斯卡萨，思考着他这时候到底应该怎样回应，尽管两人都有一米八八的个头，但赛尔还是心生起一股仰望的冲动。
　　“传真收到了么？”倒是斯卡萨先开了口。
　　“嗯，亚瑟发给我的。”
　　“那你应该做好接受任务的准备了吧？”
　　“是的。”赛尔压低声音，他不喜欢在自己的对头面前低声下气，但却很难不这样，这个家伙的气场太强了。
　　“这样最好。你一会儿要跟我去一个地方看点儿东西。”斯卡萨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但是在此之前，我要介绍一个新朋友给你认识。”
　　赛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斯卡萨已经打了个响指。赛尔进来的那扇门发出一阵悦耳的电子音，然后缓缓地向两边开启，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走了进来。
　　“欢迎来宾！”斯卡萨走到了赛尔面前，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更浓了。
　　“你会喜欢她的，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你的新搭档，国际最杰出的杀手：蔷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