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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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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你把自己忘记了会怎么样?
“那就再开始啊?“飞坦表现得很不明白,“能把自己忘了多好,用一个新的样子活着。”
虽然年纪小,但他也知道有些东西忘不掉才是痛苦。
“把你想要记住的记录下来就好了。“飞坦说,他的眼神好像活了,璀璨的金光在里面遨游,灿烂如火:“用笔,还是用其它什么都行。”
“那不就等于给现在的我判死刑了吗?“雪豹不敢苟同,右手搭在打着石膏的左手上,想了想,迅速弹起冲到一旁的储物箱里翻箱倒柜。
“我的漫画!“飞坦没能阻止成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搞到的漫画掉了一地,罪魁祸首从里面翻出自己学写字用的纸笔,在上面迅速地写写画画。
他的速度是那么快,表情是那么着急,好像有火在烧。
飞坦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他默默捡起掉了一地的漫画,收拾整齐后堆在一边,在雪豹身旁坐下,伸长脖子想要看他在写什么。
很遗憾,他看不懂。
雪豹使用的字和通用语不同,是一种很扭曲的字体,凌乱如狂草。
整个房间静得只能听到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希望以后还能记得你。”雪豹微微歪头把下巴搭在飞坦头顶,目不转睛地看着本子,手上动作不停:“我发现我竟然有一点喜欢你。“
飞坦挺不高兴的呵呵了一声。
雪豹笑了笑:“我会努力不忘记你的。”
他的世界很小,认识的人不多,生活在这栋别墅的人就是他的全部。
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秒都很满足,是他们从炼狱里偷出的时间,各种各样苦难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么想想,根本记不完啊。
仔细回忆一下,生命中的好多时光都是他舍不得忘记的宝物,贪婪地想要留住全部。
果然是失去了才会珍惜。
飞坦愣愣地看着他,他似乎没考虑到有一天雪豹会把自己忘掉。
一个有着熟悉面孔的陌生人站在自己面前,说:“你好,初次见面。”
…………
那太吃屎了。
“那样一点也不好。“飞坦抱着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垂着眼睛,睫毛遮住了永远燃烧着的金眸,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在你的记忆里死掉了。”
六个月,这是他们相处的时间。
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真心换真心,飞坦摸着所剩不多的良心想,自己是玩出感情了,真的把这个男人视为兄父一类的角色。
那种在故事书里才见过的亲密关系,这让他不再觉得自己是人人喊打的野狗,拥有了属于家犬的幸福。
飞坦不希望这份小小的幸福被夺走,皱起眉头道:“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让你忘都忘不掉我。”
雪豹笑了。
他摸摸飞坦的头发,又摸摸他的脸,是那么认真地看着他,转头用生涩的笔法,在草稿纸的空白页,画出飞坦的轮廓,标注姓名:
【飞坦】
这两个字他认识。
飞坦看到雪豹在草稿纸上写了很多名字。
他名字是用通用语写的,前面有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库洛洛”
笔锋很漂亮。
不是,他凭什么写在我前面?
飞坦不由得嫉妒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库洛洛”。
“库洛洛啊,他也是我的学生。“雪豹一页写满,飞坦替他翻新一面,静静听着:“他和你一样都是天才,你是刀术上的天才,他是这里的天才。”
雪豹指了指太阳穴,笑道:“我教他一遍呼吸法他一下就记住了,可惜你的身体太差了,不能教你呼吸法。以后遇到他的时候你可以向他讨教一下。”
“不能向你学吗?“飞坦问,他莫名有点不安。
雪豹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说道:“你逃走吧。”
飞坦猛地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
“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雪豹的眼睛看了过来,他好像在笑,眼睛很亮,“恭喜你,出师了。”
他从柜子里找出自己的佩刀,递到飞坦面前。
看着那双不可置信的金眸,雪豹喉咙难受地蠕动几下,继续说道:“你听着,逃出去后不要在内街停留,去外街,短时间内不要回来。”
“如果有碰到库洛洛,替我向他道声抱歉,约定可能要取消了。“雪豹凭借着记忆在白纸上画出库洛洛的大致模样:“他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和你差不多大。他很特别,你看到他就会认出来。
飞坦出声打断:“出什么事了?”
他闻到山雨欲来的气息。
雪豹头顶的耳朵竖起来,认真监听外面的动静,苦笑一声:“你猜猜赞克多把我打成那样,我为什么不恨他?”
他不求飞坦能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他是最忠实的仆人,而我现在是他主人的私有财产,他再不喜欢我也不会想着弄死我,最开始他的训练方法也不是这样,后来发现用暴力训练我恰恰是让我最快成长的方法之一,归根到底也算是助我一把。”
“他根本没叫我背诵过什么东西,三天后不会有什么抽查,只会有暴/乱。”雪豹从完里摸出烟盒,很习惯地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一场早有预谋的暴/乱,我将会是其中一员,或者说是一个分量足够的祭品。”
“别看他今天把我揍那么惨,其实没多严重,是给外面监视的人看的。他需要我在三天作为压轴出力,这么看得起我,我又怎么会叫他失望。”
“不出所料的话给我包扎的医师已经死了——他知道太多了。”
雪豹将烟盒再次放进口袋,青烟缭绕中,飞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那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独有的魅力,像是说给自己听:“那帮人是混蛋,但怎么说也是救了我,好吃好喝供了我六个月,这不帮点忙心里过意不去啊…”
“我不要。”
飞坦倔强地仰着头,死活不肯动一下。
“倔小子。”
雪豹低喝一声,抽出记事的本子用力拍进飞坦怀里,挥手散开眼前的烟雾,露出那张线条凌厉的脸,如兄父一般威严:“听话。”
他叹了口气,又说:“如果觉得自己一个人跑走不好,就麻烦你带上凯瑟琳吧……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最棒的弟子。”
……
飞坦走了,他被雪豹最后一句“最棒的弟子”冲得晕头转向,宝贝似的抱着刀和本子匆匆忙忙离开了。
留雪豹一个人坐在训练室里吞云吐雾,在朦胧的烟雾中想要找到她的脸。
烟还剩半支,有点时间给他去回忆。
……
印象里,自己上辈子爱上过一个女人,应该是个游女,大腿雪白,腰肢纤细,她的一切都让他欲罢不能。
她是那么妩媚迷人,笑起来的时候像落英缤纷,眸里倒映着星河万千,世界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起来。
他为她一挪千金,没有任务的每个夜晚都要去花街看她,与她缠绵,享受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的抚摸,在她耳边说着悄悄的情话。
她不介意他的满身伤疤,只会沉默地流着泪一遍一遍抚摸,轻柔地,像在给雏鸟顺毛。
墨色的头发在洁白的床褥上散开,像漆黑而妖艳的曼珠沙华。
雪豹敢确信她也是爱着自己的,因为她从来不与别的男人上……床。
只有他是特别的。
雪豹还记得自己一次酒后兴起,带着她翻到屋顶,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害怕地尖叫,可又控制不住地睁开眼睛,兴奋又胆怯地看着脚底越来越远的地面,又看向远方夜色中绵延起伏的群山。
月光如水,夜色悠悠,清风送来大山的气息,远处的世界静谧美好,脚底的喧器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好像哭了。
她流着泪,一遍遍地说着:“外面好美。”
雪豹想起来了,她是在花街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迈出这个漂亮的牢笼一步,她的世界只有小小的花街,没有山,没有河,更没有海。
雪豹决定了,他要替她赎身。
他要聚她,带她去见外面的世界,做最幸福的新娘。
啊,想起来了,她是我初恋,也是我的的妻子,我结过婚。
电杀队的酬金很丰厦,那是他拿命接来的足够带走她,给她穿上最漂亮的十二单,像公主一样美丽又华贵,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羞怯地用小扇挡住脸,悄悄看他。
值了。
脑子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雪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样那么开心,骄傲地向鬼杀队的所有人介绍最棒的准新娘。
正式结婚的那天他甚至不知道消息,刚刚出完任务,满身晨露泥土,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刚踏进大门,就被礼花的彩纸炸了一脸。
同伴们嘻哈着,拿着礼炮,大声祝福着,唱着歌,分出一条路。
路的尽头是穿着白无垢的她。
抬起头,万花失色。
蝶屋的小女孩牵着她来到自己面前,看着她害羞地低着头,脸上满是醉人的酡红,雪豹还是没反应过来,他呆呆愣愣得像个傻子,露出傻子才有的笑容,说:“你好美。”
是啊,她好美。
晚露比不上她脸上的飞红,牡丹比不上她唇上的胭脂,富士山的雪比不上她素白的肌肤。
可是他忘记了。
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
雪豹成了有家室的人,他的生命再也不属于他自己的了,他有了一种被束缚住的幸福感,不再像野狗一样四处流浪,有了属于家犬的快乐。
如果没什么意外,过不了多久他会拥有一个孩子。
一个和他流着一样血的孩子,会咿咿呀呀地朝他挥手,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喊爸爸,会一边流口水一边傻兮兮地笑着。
那时候,不论多么强大的父亲都会愿意趴在地上给孩子当马骑,嘴里吁吁吁地摇头晃脑,听到孩子咯咯咯的笑声就觉得自己被温暖到了。
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
他的人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到结局都只会是雪山上孤独的贵族。
作者有话要说: 叔啊,结过婚
(md好多错别字)
我修!写这章其实是想表示叔也会动感情的,是个单一的男银!(忘掉的初恋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