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崩坏进行时［无限］》LMoIX

53、四层地狱（7）

　　顾灼看着窗外灰白色的天空，发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余万梧：“怎么了？”

　　顾灼的声音轻似鸿毛，却温柔到了骨子里：“嗯……我在想，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是不是——已经有个两三年了。”

　　蜷缩在阳光照不到地方的余万梧在提问之后便不再答话，他披着同样灰白色、条纹交错的病号服，只是把头埋进膝间，双手抓住自己冰冷的双脚，似乎是想要自行取暖。

　　“我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犯过何等的滔天之罪。也知道你有双重人格，而且第一人格已经沉睡多年了。”顾灼早就习惯了自说自话，有没有人答复对他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或许从一出生开始，自己就始终在自言自语，从未得到任何人的关注和帮助，没有哪怕任何一个人愿意认真听自己讲话。

　　余万梧又一次沉入自己的被迫害妄想症中瑟瑟发抖，听不见顾灼的话了。

　　顾灼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到精神病院吗？你以为我真的有精神病？……那是因为我已经活腻了，普通人，也就是【藏羚羊】的世界无一不是悲剧，也不存在我猜不出的谜题和独一无二的活法，大家都是一样的，这样的世界毫无意义。而在这里，我看到的大部分都是活生生的、拥有炽热生命力的人类，我欢呼雀跃、我忘乎所以，我就想办法进来了。”

　　“我们的思维也是一直处于被外界控制的状态，从来没有自由地脱离过世俗。”

　　“于是当外界压力大的时候，大部分人类会压抑；外界压力小的时候，人类会愉悦。”

　　“不得不承认，我们都是环境的寄生虫。可是无论是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逃不出层层叠叠包裹住我们的、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剥削的成虫盘。因为我们既然还是人类，在死之前就注定要生活在条条框框里，哪有什么自由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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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嘎——”双人病房的门开了，护士推着盛满药瓶的推车走进来。

　　“你们又在聊什么呢？”护士姐姐的笑颜如花，“是人生哲理？还是天文学、历史？”

　　余万梧尖叫起来，同时捂住耳朵疯狂跺脚，地板他被踩的“咚咚”直响。

　　护士小姐姐似乎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把声音和动作放轻，道：“好啦好啦，不要再耍小脾气啦，你看我们这不都陪在你身边吗？不用这么害怕的。”

　　顾灼冷眼旁观，在他看来，很多时候与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类对话，还不如自言自语。

　　于是他看着推着药瓶小车的温顺的【藏羚羊】，不发一语，冷漠至极。

　　顾灼是一个认知障碍症患者，但他本人不接受这是一种精神疾病，因为即使在自己眼中，大部分人类都是温顺愚钝的藏羚羊，但他依旧可以凭借强大的理智来分辨真正的人类和真正的羊。

　　顾灼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人类和【藏羚羊】有所不同，是父亲把自己和母亲丢进偏远的农场时。
　　那时小小的顾灼看着周围脏乱差的环境和可怜巴巴“咩咩”叫的绵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理解这些羊的思维，却可以清楚地听到眼前跳脚的【藏羚羊（父亲）】的心声。

　　不过所幸只需一瞬，他就理解了一切，世界再次索然无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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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好不容易给余万梧喂了药，偷偷溜掉了。

　　“孤独并非孤独的全貌。”顾灼继续道，“父母双双离世后，我也曾经思考过我是不是一个孤独的人，那也算是一种年少轻狂吧，我少不更事、负隅顽抗，造作又可憎。

　　“我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与所谓的法律秩序大相径庭，可是当时的自己还没有能力完善那个法则，还不知道原来【藏羚羊】是可以死的，所以我看到一群像我父亲一般愚笨的【藏羚羊】被狮子咬断脖颈时……我又一次惊呆了——尽管他们对我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看到【藏羚羊】们抽搐的尸体……我竟然，觉得这个玄幻的世界如此美妙。”

　　“我承认，我体会不到对与错，”顾灼坦言，“别人说我被校.园.霸.凌了，于我而言，这其实是一种荒唐的说法，因为我体会不到感情，更体会不到什么叫做恶意，什么又叫做善意。”

　　余万梧突然发话了：“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顾灼轻笑：“你说的没错，我就喜欢和你这样一针见血的人交流。”

　　“我熟谙【藏羚羊】的生活方式，也完全有能力像他们一样生存，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复制粘贴那……虚假又荒诞的一生吗？”

　　顾灼：“我有一个计划。”

　　余万梧的表情和行为似乎也正常了起来，顺便否定了顾灼的话：“我不支持你。”

　　顾灼不开心道：“哎呀，你不要这么无情嘛。”

　　“你是不是想去死？！”余万梧不愧是被迫害妄想症患者，他双目通红，“你想让我陪你去死，你想要给我下毒！你、你、你不得好死！你想要迫害我……我拒绝参与你的计划！”

　　谁知顾灼的眼睛倏地一亮：“你说的没错啊，你好聪明！居然把我还没有想好的计划提前想好了！”

　　毛骨悚然。

　　看到顾灼变态而兴奋的样子，余万梧紧绷的神经又一次绷断了，他尖叫起来。

　　＊

　　一夜之间，精神病院死了很多的人。

　　这里面包括院长、主治医师、护士、还有一部分的病人。

　　外边报道说是精神病院的供水系统出了问题，导致附近化工厂的有毒物质混了进来，如此看来，活着的人也是命不久矣。

　　顾灼死前曾轻飘飘地强迫余万梧与自己一同饮下毒.药，可是就在他坦然咽下苦涩的剧毒时，余万梧开始了呕吐。
　　顾灼的水杯倾斜，他睥睨着没有摄入.毒.药的余万梧——其实如果有可能，他完全有能力让余万梧陪着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他突然想要随性一下：就让余万梧这样悲惨地活着吧，反正此生也寥寥。

　　顾灼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还有里世界这个超越人类世界观的东西的存在，当他再次醒来，看到被腐殖质覆盖的山洞时，他恍然明白，自己被赋予了掌控里世界的权力。

　　里世界存在的初衷确实是好的，因为它会给含冤而死的亡灵一个重生的机会，只要经历过一层又一层的历练，你就能证明自己的意志和价值，从而得到启示后离开里世界（或者重获新生）。

　　本来死灵们可以与活人合作逃离里世界，可是雏形里世界在完善规则时，因为想要一个积蓄了大量痛苦和冤屈，同时也拥有远超常人的视野和智慧的灵魂来做最高统治，阴差阳错选择了顾灼。
　　顾灼根本无心做这个领导者，难得来到这么一个超自然的等级森严的地方，他只想享乐，于是在自己逐渐变态的规划和洗脑下，其他像自己一样的亡灵就会在顾灼的召唤下杀死活人（约等于报复社会）。

　　但是如果不销毁里世界，活人、死灵都是会被源源不断往内部传输的，不过顾灼杀红了眼，毫无疑问决心除掉所有进入里世界的活人。

　　甚至若是他心情好的话，除掉所有人也是有可能的。

　　＊

　　洛晏语皱眉：“里世界把掌控权全盘交给你就是一个错误。”

　　宋翊辰愤愤道：“确实，死了也不安分，不让其他人好过。”

　　顾灼还是笑眯眯的，仿佛笑容就是焊在他脸上的，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流露。

　　“没关系哦，反正你们就要死了。我会和下一波冒险者继续玩这个游戏的。”

　　洛晏语坐不住了：“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把我们骗上来杀的。”

　　顾灼故作惊讶道：“谁告诉你说我要动手的？”

　　宋翊辰站了起来：“怎么，这个时候还要装作正人君子？”

　　顾灼点点头，认真道：“是的，作为一个正人君子，我是不会亲手杀人的。”

　　洛晏语一脸厌恶：“我算是明白了，你太缺乏倾听者了，所以把我们骗到四层，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得不去听你那恶心的生前趣事吧。”

　　顾灼：“你说对了哦。”

　　宋翊辰径自走到解翌身旁，扶起身体又开始不适的解翌：“呸！你还有脸说！”

　　解翌抬头，表情虚弱：“我们走。”

　　洛晏语也推开了椅子：“顾灼同志，我们就不奉陪了。”

　　顾灼撑住自己的脸颊：“你们就不好奇，那几个掉下去的人怎么样了吗？”

　　三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地被顾灼吸引了过去。

　　解翌：“怎么？进到怪物的肚子里了吗？”

　　“解翌～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人，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可以完完全全被你猜透……或许你比我更适合里世界领导者这个职位呢。”顾灼开怀大笑，说完后拍拍手，“没错！快开始期待你们的身体被融化的画面吧！”

　　三人神经紧绷，解翌看着岌岌可危的木质地板，推了宋翊辰一把，道：“快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顾灼拍手后的几秒钟内，餐桌下的木质地板瞬间分崩离析，碎成了一片一片的碎屑，而就如顾灼所设计的那样，其他的座位随着地板全部塌陷下坠，而顾灼所在的座位还是安然无恙地悬在空中。

　　彼时宋翊辰还扶着解翌的肩膀，解翌并没有感受到那么强烈的坠落感，于是他急中生智——其实也不算是智，只是心有不甘——居然借着宋翊辰托住自己那一瞬间的着力点，向着顾灼的反方向一用力，飞扑向百无聊赖看戏的顾灼。

　　宋翊辰因为解翌给自己的初速度更快地向下坠落，在被解翌“踹”了一脚、仰面朝天后，更是脱口而出：“F——欸？？？？？”

　　只见解翌一把推下了坐在椅子上毫无防备的顾灼，顺便拼命卡住顾灼的脖颈，让他无法挣脱，以达到与自己一同坠落的目的。

　　顾灼对解翌此等超出自己预料范围的举措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呆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愤恨的脸庞，竟然逐渐扬起了嘴角，周围的环境骤然变黑。

　　——一起葬身黑暗吧！

　　坠落、坠落、坠落……

　　洛晏语率先在坠落中睁开了眼睛，于是在广阔的黑暗中，他看到了一对巨大的、野兽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瞪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