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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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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疯了,周子蜜诧异她的回答,她拒绝了,她竟然拒绝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想你应该跟我哥哥好好谈一谈,如果你还想保住你周氏长孙媳的位置。”
“如果我加入,你真的会高兴吗?我的意思是我和你哥携手会稀释掉你手里的股份和权力,你真的愿意看到这些吗?”
这点她早就考虑过,酒侍走过,周子蜜顺手把空酒杯放回去,走到白绾卿目前,抱着胳膊正色道:“这一点,考虑到了,有得必有失,虽然我握在手里的利益会缩减,但周氏是我的娘家,我的背景,如果它能变得强大,这一点牺牲何乐不为,更何况爷父亲立下规矩,我所持有的股份和红利不能低于哥哥和你的四分之一,否则哥哥的任何合同和协议,均无效。”
“周氏家族生意是周家的,但不会是任何一个人的,即便你是我嫂子也一样。”
白绾卿淡淡一笑,这就是生意人,她看着周子蜜,她骄傲如阳,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挺拔的绿茎,带刺的玫瑰。
曾几何时,她也曾羡慕像她这样的女孩,这是现在,她并不会了。
“周家长孙媳?”白绾卿摇摇头,似乎不认可这个称呼,“我不一定是你的嫂子,但我一定是白绾卿。”
我依然是我,我所热爱的梦想,执着的信仰,我会是最明亮的星光。
茶过半盏,周子虚寻了过来,“人呢?”
周子蜜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随手指向后山,“她手机响了,好像接到一封邮件或者短信什么的就走了。”
家宴结束,周子虚花三小时找遍整座周氏山都没有发现白绾卿,母亲把他叫进书房是因为父亲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以无常赠予的方式转移到白绾卿的名下,他们不反对自己儿子的自由恋爱,但是把财产转移到尚未与他成婚的女人身上……
这不是为爱痴狂,这是头脑发昏!
“你应该克制你的爱意,克己复礼,时刻保持冷静和理智。”周延书握着拐杖气得直敲地面,周家不该出这么痴情的种子,谈个恋爱把魂丢了。
可周子虚不这么想,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思念她,手机响了,白绾卿回消息:我们谈谈,山脚下。
周子虚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仆人不要跟过来,小妖精很讨厌人群拥挤的地方,她喜欢安静,更喜欢安安静静地把事情处理完。
“小妖精?”
她心情不好。
周子虚慢慢靠近走到白绾卿身边,山风吹起她的秀发,发丝飞舞着,就像浮萍随风流浪,脱下外套搭在白绾卿的肩上,故作轻松道:“这里,喜欢吗?”
他真的可以一直爱我吗?
“很好。”
他们默契地避谈书房的谈话,家宴的不辞而别,三小时的消失。
是爱八九岁的白绾卿,还是二十二岁的白绾卿?
“小妖精,我爱你,也可以一直爱着你,我们结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个问题还是被拎出来放在金字塔顶端,裸露在空气中的冰冷代替初时的温热。
我可以嫁给你,但……
白绾卿摇摇头,将手背到身后。
但我不想嫁。
我爱你,你是周子虚,因为你是周子虚,你背后是牵一动而发全身,我爱你的学识,你的修养,你的性格,爱你的底线。
大概是她没有心吧,白绾卿看着周子虚,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小妖精,能答应我一个祈求吗?”
她看到岩石边的花丛开出蓝色的洋桔梗,她不得不答应,不是吗?
“请便。”
周子虚突然单膝下跪,“白绾卿,请嫁给我,好吗?”
她想他真不该赌的。
其实比起身边的人,她确实心里给周子虚留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但再怎么与众不同,也比不过独一无二的自己。
似乎过了很久,白绾卿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周子虚,把我,从你的家人名单里除名吧。”
爱是什么,很多人给过她答案,身边的人无处不在地展示着爱的表达方式。
她也曾偏激地想过,爱,或许就是无论是黑鸦还是白鹅,只要在她的海面浮游,那就是爱。
是,爱是存在,爱会持续,唯独不会永恒。
在世人给予爱所有极致美好的褒奖时,在海面的倒映下,海底深处的黑暗也在衍生极致的罪孽。
比起其他人,白绾卿对周子虚是有一种依赖眷恋的情愫。
可这太疯狂了,她已经接受了法律意义上的羁绊。
监护人与被监护者的关系。
可要更进一步,白绾卿做不到。
白绾卿说服不了自己,亲手编织一张网把自己束缚在礼法的教条。
如果是夫妻,普通的互帮互助,教养的陪伴,时刻的忍耐。
在礼仪和教养方面,一旦踏进了婚姻,以白绾卿的所学所教,会促使白绾卿做一个好的妻子,体贴的爱人。
白绾卿想继续为自己而独活。
她见识过自由的风是怎样地吹,自由的花瓣是怎样地飘。
即使是说与越少的人结交就越会自由,与越少的人羁绊就会越不需要忍受“常识”的指责。
但白绾卿从未后悔自己现在所拥有的。
只是白绾卿拥有了她想拥有的,再多的,就没那么多的欲望。
周子虚宠溺地摸了摸白绾卿的脑袋,“你知道你身上最有魅力的两点,是什么吗?”
白绾卿说,“爱与自由?”
周子虚摇摇头。
“是坚韧的勇敢和丰富想象力。”
周子虚张开双眼皮,干风的律动。
“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我来挡。”
周子虚知道为白绾卿不顾一切是他自己个人意愿。
他只希望自己能比别人在白绾卿那更与众不同一些。
似乎只有这样,周子虚才能确定白绾卿的爱意切切实实存在过。
哪怕少了那一张令白绾卿纠结的纸质文书,周子虚依然在朝阳大路上为了点燃明灯,就像小时候他对她承诺的那样。
我会永远守护你。
或许现在的白绾卿像风一样,担心被抓住就不迷人了,
但小妖精,我永远爱你,也会永远守护你,哪怕你是个不自信的小笨蛋。
白绾卿接受了爱意,却拒绝了结婚。
在周子蜜明确表示她要经营生意时,周子蜜的话,方淮的话,纪绒棠的话,记忆在不断倒放。
白绾卿扪心自问,这一切真的值得她下这个决定吗,她要为了爱情要开始被束缚,掌控,管教吗?
答案很明显是不。
她可以被爱情包围,但绝不被爱情束缚。
周子虚了然。
“美丽的白绾卿小姐,请问您愿意成为您眼前周子虚先生的挚爱吗?”
看着周子虚一边虚空抱着一本不存在的书,故作庄重扮演一位司仪的模样,白绾卿扬起头撇开脸笑了起来。
或许,这时候他们应该笑着,去告别。
白绾卿抿着嘴苦笑,周子虚似乎是宇宙,总能将整个星河送到她身边萦绕,温暖的拥抱轻柔地包裹住她狭义的□□。
小拇指小拇指放胸口,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暗语秘密。
戒指从一个一个转移到另一个指尖,穿越白葱的指尖,抵达内心的彼岸。
被当成“话筒”的大拇指移动到自己面前,周子虚低头看着当做“提词板”,合并一起的四指,含泪哽咽念着“誓词”。
“爱恋着……美丽的……白绾卿小姐的周子虚先生,请问你愿意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吗?”
白绾卿戴上戒指,别过脸肆意一笑。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奈何九曲流水清泉,载不动满池爱意绵绵。
周子虚背过身爬上前面的登光台,面朝大海,手作喇叭,高声大喊。
无关世俗的制度,只是他心底期待的婚礼。
“我愿意——”
他高声大喊着他们的爱情。
不过是偷了黄昏的一壶酒,在童真的回忆里,醉了一整个青春。
这是一场宣誓的婚礼。
这是一场注定的离别。
他们在相爱。
他们在告别。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愿妻清辉不减,愿妻长久岁绵,白首再相见。
等海面波平,一切回到原点。
周子虚像以前一样,做着每天在家时与白绾卿的晨早告别。
“你先走。”
只是这次白绾卿的回答不是晚上见,挥挥手。
“好,这次我先走。”
滚烫的泪水送走秋日的浪花,击打礁石的海浪淹没了哽咽的苦涩,十三年的守护。
他们站在不同的起点朝着彼此相遇,又从同一个地方开始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戒指盒的底面是双面盒,翻转,打开,里面是一张字条。
字条写道:不高兴的时候,写信给冬日,它会将你的思念带给花。
白绾卿知道周子虚在哭,因为她自己已经热泪盈眶。
只有一行。
没有收信人。
没有收信地址。
没有提前预写下的致辞。
周子虚早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不是吗?
直到很久以后,白绾卿回到花田,拔掉那从未开过花的桔梗苗,看到埋藏在这片花园里的秘密,她无法想象周子虚做出这样的决定该是有多么的心痛。
十三万封永远寄不出的信。
十三万封永远收不到的信。
眺望远处的大海,白绾卿眼中的世界是有他周子虚的世界,处处都留有白绾卿被爱的痕迹。
她这一生都积极向上,阳光明媚,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缺爱。
但她仍想被爱。
只是有时候,总能惶恐地意识到获得爱的代价太大,白绾卿她退缩了。
望着礁石下倒影的孤单的身影,他在高歌他们的爱情,他在坚定他们的爱意,他在执着他们的诺言,白绾卿几次想转身,却还是止步。
白绾卿轻声哽咽:“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只是我们的关系只会是一株洋桔梗。
周子虚笑着流泪,小妖精,希望我死后,还能回到你身边。
一个眺望远野。
一个面朝大海。
翩然将至的蝴蝶落在肩角,陪着白绾卿走了一段,侧头一个惊动,蝴蝶也飞走了,回首望去,原来站在原地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不可避免的离开,他们终究要学会告别。
十月的凉风没能带走他们炽热纯粹的爱意,他们在七月重逢,九月告别,可惜不是三月阳春,树梢垂下的细枝已抽出新柳。
次年初春,周子虚出了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因为拒绝手术,执意保守治疗,周子蜜快急哭了。
她知道哥哥是因为不愿意离开中国所以拒绝回国手术,这场手术的风险很大,但段木泽也说了,如果手术成功,痊愈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可哥哥不想死在离白绾卿很远的异国,哪怕那是他的故乡。
周子蜜受不了开始歇斯底里大吵大闹,“哥,你知不知道那个宋晓玲跟她的关系,宋晓玲的微博签名是最爱猫崽的第三根妖毛,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自此知道哥哥要带回来的嫂子是白绾卿,她就派人搜查那个女人的下落。
去世的同性恋朋友,进过精神病院的酒友,疯狂的打场阎王,离过婚的闺蜜,开救护车的司机哥们……
被猥亵、被监视、被绑架、被折辱、被抛弃、被利用白绾卿哪里是个百岁官,明明就是个扫把星,倒霉蛋。
周子虚知道小妖精有三根白发,尤其是第三根乃是半茶半白,他曾戏称那是小妖精的本命妖毛。
“白绾卿情愿跟一个女人结蕾丝也不愿意做你的妻子,她是为了宋晓玲抛弃的你,你为什么还要死守着这个女人!”
“周小姐,请你慎言。”白父从外进来,厉声呵斥,他和妻子从外地出完差回来,就听到有人对他的女儿指手画脚。
跟在后面的段木泽冒个头看了一眼周子虚,一抹后颈的冷汗,他可是刚刚才从宋晓玲那里接回白家二老,那二老一嘴一句说得他心服口服。
有这二老在,他兄弟的情路保准一片坦荡。
另一边,跟周子虚断了联系的白绾卿已经正式入职银行,每天过上朝八晚五的时候。
只是有的时候回到空荡荡的家,心里堵得慌,总是穿着拖鞋直接下楼拦了辆车去找纪绒棠。
纪绒棠下班回家时不时能撞上白绾卿失魂落魄的蹲在她家门口,抱着两瓶酒,发呆。
了解白绾卿在周家事情经过的纪绒棠拿着酒瓶一脸叹息。
“真打算放他走了?”
白绾卿摇摇头,笑着看向纪绒棠,“爸妈回家了,逸君哥谈恋爱了,我转正了,每天八点上班,中午吃食堂,午休一小时,下午五点锁门,以后有很多时间可以画画。”
纪绒棠疑惑:“真不打算谈恋爱结婚了,阿姨不催?”
白绾卿:“他们好好活,我的日子就能好好过,知足了。”
纪绒棠:“但周子虚和方淮,他们俩你都不选?”
“我喜欢为我放弃原则的人,因为爱我,可以无条件为我与世界抗衡。”
“你疯魔了啊?”
纪绒棠笑着打趣,为人,哪里能没有原则。
“或许吧,只是单凭这点,方淮,他有匡扶正义的使命和世态安定的责任,如果真到了最低贱的丑陋层面,他放不开的。”
方淮用他绝对正义的方式来爱我,他爱我,也爱世人。
所以白绾卿,方淮爱不起。
但周子虚,以他表达爱的方式,如若再癫狂、再疯魔些,只白绾卿我高兴,他可以舍下一切脸面和道义,唯她是为。
这大抵是值得白绾卿去爱他的。
白绾卿想。
神明可以为了苍生背叛我,但假扮神明的魔王可以为了我屠尽天下苍生,所以他是魔王,却也是我一人的神明。
谁又会不执着于这种偏爱呢?
白绾卿莞尔一笑,道出这现世的鄙陋,粗狂却真实。
“一个借花献礼,一个种花送圃,地里长的花园和挤在彩纸的断根,你觉得谁更值得?”
纪绒棠闷了一口酒,“那你还放弃帮你种一整片花圃的东区大魔王?”
白绾卿淡去笑意,无奈。
“他太温柔了啊。”
顿了顿,明媚的神色黯淡下去,叹了口气。
“迟早,他会受不了一个习惯冷暴力的人的。”
纪绒棠:“如果你爱他,怎么会舍得冷暴力他,除非你……”
根本没那么爱他。
白绾卿:“是啊,所以他,我爱不起。”
周子虚,你听到了吗?
你,我爱不起,所以,别爱我了。
你爱得太多,我会愧疚,而感情里不能从一开始就夹杂愧疚。
蕴量许久,白绾卿终究红着眼呜咽,因为这样,不公平。
幼时的朝歌终究没长大成快乐的朝歌,而是成为了孤独成瘾的白绾卿。
“那你们还会再见面吗?”
不会了吧。
至少她不会主动招惹了。
周子虚就像一座先人留下的城堡。
虽然白绾卿是唯一的继承人,她却交不起遗产税。
左不过是一座无名无姓的空房子,好像该是白绾卿,却绝不可能是白绾卿的一样。
“白绾卿,你知道你的魔王为什么也爱苍生,没有变成真正的恶鬼吗?”
“因为他的涵养?”
“是因为我、卫小雅、方淮、沈钟都是你的好朋友,周子虚他知道在他缺席的十余年里,是我们代替他陪伴你,呵护你。”
魔王是不会爱世人的,只有神明会,所以她的少年最终选择成为了世间神明。
是呀,所以哪怕是对于周子虚来说微不足道的旁人受困,他也会竭力去救。
“段木泽说,周子虚想动的人,只有你能保的下来,但要是你想懂的人,周子虚直接废人九族。”
白绾卿,只因为是你。
在纪绒棠看来,白绾卿对周子虚太苛刻了。
白绾卿不许周子虚有一点不顺她的心意。
不许周子猜透的任何一个棋局,也不许周子虚错解棋局的每一步妙手。
白绾卿让周子虚站在高处,却不许周子虚成为颠覆。
高处不胜寒,怎么能叫周子虚如何不心寒?
旁人观旁人道,总是清晰。
纪绒棠感慨道:“明明是令人艳羡的你们,为什么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是因为周子虚对猫崽崽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宋晓玲接了纪绒棠的电话,下班顺带买了烧烤过来。
宋晓玲揉了揉白绾卿的小脑袋,耳珠下温柔的粉钻在阳光下如星辉般璀璨。
老松柏把戒指物归原主。
宋晓玲怕弄丢,就做成耳钉扣在右耳上。
“正是因为这份独一无二,她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份感情。”
宋晓玲揪了一把纪绒棠新冒芽的小香草,一根一根从指尖抽走。
“就好比让你现在去默写撒蒂瓦斯的文献,你能默得出来吗?”
纪绒棠问宋晓玲,“撒蒂瓦斯的文献?”
还有这种文献?
宋晓玲拍拍手,打掉手里的碎草,“我瞎扯的,本就子虚乌有的东西。”
子虚乌有。
是啊,周子虚的出现,对白绾卿来说,就像是炎炎夏日里子虚乌有的冬日。
本就另类的存在,违背常理的认知,叫白绾卿怎么去理解。
就像是初生的稚子,怎么能懂冬日的暖阳是寒还是烈?
白绾卿想,或许她该钦佩周子虚的,在她执迷不悟追寻一个确定的答案时,是他让自己看到存在一个人可以坚定不移地去去爱另一个人。
是啊,爱一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但爱下去,那是英雄。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冬日已逝,暖阳依旧。
周子虚。
拒绝你是我抱歉,你不是小偷,我才是。
为了把那些坏人偷出我家人和朋友的人生,我,偷走了我自己。
春有骄阳,夏有烈日,秋有旭辉,冬无暖阳。
花农先生,让你的花,去开在其他季节吧。
冬日,毕竟难生花。
[]
“好巧,卫军集团的技术顾问,不,段木泽先生。”
白绾卿看着坐在长椅点烟的男人,段木泽是段木泽,也是卫军遥感公司的顾问 “周子虚”,当她看到卫军集团网站推出的形象大使照片的时候,她就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木泽以周子虚的身份从国外“海归”回国,受从未真正见过周子虚的卫源柯的邀请入驻公司,为了保护公司核心技术人员信息,卫源柯特地找了别人照片信息顶替,所以段木泽才一直没有暴露。
而恰恰是这个顾问的身份信息,让白绾卿看破了段木泽和周子虚的布局。
“这个。”指了下身后的大楼,段木泽捻灭烟,狠狠用脚踩了一脚,抬腿一脚把烟头踹得老远,“遥感公司,是子虚送你的彩礼。”
他和周子虚是大学同学,都是一年的交换生的身份入学,两个专业完全不同的人,因为母语相同成为了好友,周子虚高傲孤僻,段木泽花花公子,两人因为颜值和智商出众,被称为“周木须折”。
“我俩认识前,他就一直在关注你,他希望我把你作为我在校一年论文的研究对象。”
白绾卿听周子虚提起过他跟段木泽的糗事,“你大学论文第一次好像没过。”
段木泽嗤笑,确实,尴尬拨弄两下头发,脚一蹬,靠着墙的身躯站直,懒洋洋地看向白绾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论文当然没过,我又研究不透你。”
白绾卿问:“那你怎么毕业的?”
段木泽自嘲地笑笑,低头盯着脚底的影子,还是不规则,不成形,“换了对象,我选了他。”他走向白绾卿,距离三步,停下,抬头。
“可他的研究对象是你,其实我第一次稿子过了,但过稿的论文是周子虚写的,我没要。”
除了他,没人能研究透你,白绾卿,难道你不知道吗?
周子虚如果只有二十二岁,那么他已经花了他一半的人生去研究你,这么执着的家伙怎么会研究不透你呢。
“周子虚总是说起你,说你记性不好总是丢三落四,又喜欢重复确认。”
说这个干什么,作为医生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被揭短,白绾卿不太高兴。
段木泽下巴朝大厦的方向抬了抬,“你敢相信,遥感创立的初心就是为了帮一个丢三落四的小鬼找东西。”
段木泽背过身,看着眼前大厦,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周子虚是个恋爱脑、大白痴,他太宠白绾卿了,哪怕公司被抢,他也没有去夺回来。
遥感,它在,就好。
周子虚觉得,哪怕是以不堪的方式,只要产品能出现在她手里就好。
“以子虚的实力,哪怕毁了它都是小意思,可他生病了,那场病夺走了他的清醒,他醒来的时候越来越少,所以……”
段木泽转过身,目光如炬盯着眼前的女人,“所以为了产品可以顺利推广进军中国,出现在你的面前。”
“但他放弃了。”
段木泽回想起他临走前,周子虚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他不希望自己为他报仇,那么傲骨凌然的他也恨过,也有想夺回公司的冲动,可那太浪费时间了。
周子虚的信还没写完,他还想利用书信代替自己再多陪白绾卿走一段人生。
周子虚说他后悔了,哪怕打造一条朝阳街,一家遥感公司,为他的小朝歌建起一座坚固的城堡,可没有国王的陪伴,公主也会孤独的。
如果十三年的时间可以重来,周子虚绝对不会离开她。
段木泽:“你呢,难道不是在跟我做一样的事吗?”
段木泽是货真价实的心理医生,出于医患关系,他向周子虚隐瞒了一些事,虽然白绾卿有点毛病,但是架不住她聪明,有脑子会用,有眼睛会看,有手会画。
“画,是你亲自送到拍卖会“献给”卫军的“匕首”,不是吗?”
遥感技术里面的核心芯片需要稀有材料刻制,而材料的产地除了周子虚,只有白绾卿知道。
“密码就在画里,对吗?”
见白绾卿没有否认,段木泽更加确定心里的猜测,就像周子虚说的,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受伤的蜘蛛断足重生的涅槃。
白绾卿,就是那一只断了七足的鬼面蛛。
“白绾卿,君子多静少非语,梁下屋脊有马鞍?”
他在求证,周子虚爱的女孩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小白花,她是红缨枪,脚踢棍棒,一枪冲击,她也在为他争取正义,这本该存在的,而他刚刚就莫名的强烈地想验证它的存在。
如若不是,他该多绝望。
“是。”
白绾卿抬起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纯粹和坚定,段木泽哈哈大笑起来,这倒也不枉费他想办法替周子虚暗示白绾卿《永夜泉》真迹的下落。
“周子虚说的没错,信任,你从未有,冷静,不,你很执拗。”
终于有比他对周子虚更执着的人了,周子虚,你命真好,就是太浅了。
不知道笑了多久,笑到只剩喘息的力气,段木泽坐在地上,两腿屈膝搭着手臂,“白小姐,你还会自杀吗?”
其实从一开始,周子虚会选择回到中国,就是因为段木泽发现白绾卿隐藏自己患有躁郁症的事实。
本来这事没法说,后来还是因为周子虚自己发现白绾卿把《永夜泉》送到拍卖行卖给卫军,周子虚看不懂白绾卿的操作,这才逼得周子虚回到中国。
白绾卿摇摇头,“不会。”
现在段木泽也弄清楚了白绾卿为什么要拍卖《永夜泉》,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躁郁症越来越难以控制,她怕哪天自己忍不住杀了自己,没人照顾父母。
所以才选择卖画,打算拿这钱留给父母养老。
自从周子虚被白绾卿“捡”回家,躁郁症就没发作过一次,就像是对症下的药,让她服服帖帖。
“如果我自杀,会有很多人怨恨他,我不想人人恨他。”
段木泽低头笑了,周子虚,现在没有你,你的姑娘也会好好活着,白绾卿虽然不会信任任何人,但抽去爱的大脑,心脏是不会痛的。
“白小姐,你知道吗,周子虚从十二岁开始跳级,先是一级一级跳,然后是两级两级跳,以至于他的博士生老师带他出去像带个儿子一样。”
“他拼命学习,拼命研发,拼命赚钱,他不是在挤时间,而是为见你。”
“他怕自己回来的太晚,你的身边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人人都知道周子虚聪明,但没人敢说周子虚不努力。”
“自此他父母离婚,他的世界就只剩你了。”
“白绾卿小姐,请你务必竭尽全力活下去,你要相信 ”
“你活着,就是他的全世界。”
段木泽起身,向白绾卿告别,一切都结束了,我从你的人生该退场了。
“再见了,白绾卿。”
白绾卿平静地像一面镜子,秋水乍暖还寒,她依然波澜不惊,“再见。”
段木泽暖心笑了,是啊,她可以是白绾卿,可以是白小姐,可以是朝歌。
除了不会是周子虚的太太,白绾卿以后可以成为任何一个角色。
“段木泽,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对周子虚的守护,兜兜转转,大抵这就是他们必然经历的命运。
新来的风已经有冬天的味道了,我们都将释怀。
“别大过年逼我揍你。”卫军对着沙发上看手机的卫小雅低声怒斥,卫小雅阿姆去世后,卫源柯从卫小雅手里拿到钥匙搬到雪鹰山庄,三人越来越多时间聚集再一起。
卫源柯收拾除夕夜的残羹,带着碗筷走到门口朝里屋唤一声,“爸,家里牌呢?”
“小雅房间抽屉里。”
擦了擦手,卫源柯解了围裙径直走向卧室取了两套牌出来,“吃完饭就洗漱,洗漱完就打牌。”
说完,擦脚抬手一甩,卫小雅看着腹部的白毛巾,默默移到一边。
“打八十分还是过桥?”卫源柯对问了一句,卫小雅就坐在她面前,低着头,她不知道。
“不打,你也太小气了,至于吗?”卫军没好气开始教育,“你以后工作会碰到大领导,万一人家让你上牌桌凑人数,你不得会一点!”
卫小雅今天从外地出差回来,中午吃了便餐就去医院做定期检查,回来路上去了超市,再到吃完饭,她今天一天已经精疲力尽,头痛欲裂。
她真不想玩,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爱这类游戏。
在边上吃花生的保姆阿姨快速看了一眼,没发言。
这是第一次,卫小雅亲眼目睹这一家人竟然联手逼她做她一点也不喜欢的事。
这真的很恐怖。
恐惧一旦出现且无法转移的时候,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
谁能知道第二次、第三次多久就会出现,家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怪圈,就像是个同心圆,而卫小雅站在最中间。
职场的场子就像是散弹枪打出的孔,连个圈都没有。家是社会的缩影,大概也是未来人生的一个示警。
卫小雅感到委屈,现在她想明白自己委屈什么了。
以前母亲不在身边,家里她最爱父亲,现在即便她再怎么努力,父亲也不会永远只站在她这边了。
因为她不是父亲唯一的孩子。
这么说也不对,人,怎么可能永远只爱一个人。
人,本身就不是单一独活的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