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诧》青青草草青青

29、第二十九章

　　　　石怀序看见钰莺带着书包回来，兴奋地跑到大门口左右张望。

　　“别看啦，没回来。”

　　“怎么回事？没见着人？”

　　“见着了，好说歹说劝了半天，临了还是跑了。”

　　石怀序接过书包，耷拉着脑袋走进东厢房。

　　石怀仁站在院子里，也是愁云漫布的。

　　“怀仁哥，你们也别着急，铁柱还小，很多事情理解不了，给他时间吧，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石怀仁满怀歉意地说：“谢谢你钰莺，大周末的耽误你休息了。要是没有你，我们真不知道怎么跟他沟通。”

　　“跟我客气什么，铁柱又不是外人。对了，药铺还好吗？”

　　“关门了，小五说没有人来看病，倒是每天都有人往门上写字，白天擦了，晚上又写。”

　　“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钰莺平时伶牙俐齿的，这下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倒是石怀仁看出了她的为难。

　　“不用担心我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活。”

　　“嗯。”

　　“我去叫辆黄包车送你回别墅吧。”

　　“不用了，我去找我爸。”

　　“叔叔那有事？”

　　“没有，就是好久没去了，正好周末休息，过去看看。”

　　“那我送你。”

　　“你的腿上还有伤，就别折腾了，这么近的路，我走着过去就行。”

　　身体的伤可以愈合，但是心里受了伤却很难治愈，更别说还有人往伤口上撒盐。

　　药铺门口，一片狼藉，地上的垃圾烂菜叶堆得人下不去脚，石怀序用扫帚一点点清理。

　　石怀仁拿着抹布一点点擦掉粉笔字，那些刺眼的字被擦了又擦，痕迹叠加在一起，跟木门的纹路融为了一体，抹也抹不去。

　　“吧唧”一声，一个鸡蛋砸在了门上，粘腻的蛋液顺着门流下，流到石怀仁的手上。

　　他用抹布擦去手上的蛋液，回过头，只见吉祥饭馆的老板娘叉着腰，耍横地看着他。

　　“嫂子，这是怎么了？”

　　“呸，别叫我嫂子，谁是你嫂子。”

　　“行，陈红英，你往我们家门上扔鸡蛋是什么意思？”

　　“看你不顺眼。”

　　“这些菜叶也是你扔的吧。”

　　“是啊，烂菜叶留着，当然是喂兔子啊。”

　　“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们自己都不干净，还好意思说别人脏？跟你们这种变态做邻居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石怀序把扫帚摔在地上，指着她说：“去年给你儿子看病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以前。”

　　“以前怎么了？现在又怎么了？”

　　“以前不知道你们那些恶心人的勾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每次看到你们家的招牌，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抠出来。”

　　“你抠啊，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帮你抠。”

　　陈红英吓得退后了一步，但是仗着身边围观的人多，又硬气起来。

　　“你还挺嚣张，今儿我就让你看看老娘的厉害，不把你们赶出商业街，老娘就白在这片混了。”

　　陈红英起了劲，神情狰狞到脸上的麻子都在跳，此刻宋麻子就站在他妈身后，拽着一筐烂菜叶前来支援。

　　陈红英回身抓起菜叶就往他们身上砸，一边扔一边喊：“变态！滚出商业街！”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就近的蹭一把菜叶子扔，离得远的就高声附和。

　　而被围攻的两个人站在人群中，岿然不动。

　　宋麻子觉得不过瘾，悄悄地摸出妈妈口袋里的鸡蛋，瞄准石怀序的脑袋使劲地砸了过去。

　　“阿序！”石怀仁抬起一只胳膊护住头，另一只手抓着袖子擦拭他脸上的蛋液，“疼吗？”

　　“不疼。”石怀序摇摇头，笑着安慰道。

　　宋麻子见打中了，挥舞手臂欢呼。

　　“好儿子，干得漂亮！”陈红英笑着竖起大拇指。

　　突然，宋麻子被人在背后踹了一脚，“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妈！”宋麻子哭着喊。

　　陈红英立马把宋麻子拎起来，摘出嘴里的菜叶子，被踩烂的叶子榨出的汁粘了土在他脸上和了泥，倒是把脸上的麻子都给盖住了。

　　“谁这么不长眼啊！”

　　她一回头，看见铁柱红着眼睛发狠地看着自家儿子，大有踹一脚还不过瘾的架势，又抬起脚冲上来，她一把抓住他胳膊往后拽。

　　“小崽子，你怎么打人啊。”

　　铁柱挣脱不开，突然猛地一回身，顺着力把她扑倒了。

　　“哎呦！哎哟！救命啊！兔崽子发疯了。”

　　石怀序听见声音望过来，一眼就看见铁柱死咬着陈红英的胳膊不放，他踏着泥泞湿滑的路迅速跑过来，还差点滑倒。

　　“铁柱，松开，乖。”

　　听见小叔的声音，铁柱这才松开。

　　陈红英的胳膊上四个整齐的牙印子，皮都咬成了透明，再使一点点劲，铁定就能见血。

　　“没娘养的杂种，今天老娘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陈红英迅速起身，说话间抡起胳膊，眼看着巴掌要落在脸上，石怀序侧身挡在铁柱面前。

　　浑圆的胳膊抡在空中，就是落不下来。

　　“陈红英，不要欺人太甚了。”

　　不知道是被手腕上的力道抓疼了，还是被石怀仁的眼神吓到了，陈红英抽回手，喊了一声：“儿子，回家。”

　　带头的走了，其他人也若无其事地混在人群里离开，一场闹剧瞬间散场，只留下一地狼藉。

　　石怀序单膝跪地，捧起铁柱的脸，仔细端详。

　　“铁柱，这几天去哪了？吃饭了吗？哎，肯定没好好吃饭，都瘦了。”

　　铁柱低下头，小声说：“小叔，对不起。”

　　石怀序抱住他，哽咽地说：“不用道歉，是小叔不好，对不起。”

　　铁柱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被绑架那件事情，5岁的记忆并不完整，只有一点零星的片段，其中就有小叔抱着他一边哭一边道歉的画面，和现在一样。

　　他想拍拍小叔的后背安慰，手抬起又放下却始终没有碰到。

　　“好了，别在这站着了，回家吧。” 石怀仁摸了摸铁柱的头说。

　　石怀序擦干眼泪起身说：“对，回家，小叔给你做肉包子去。”

　　隔天，石怀仁找小五和小六谈话。

　　“小五，你们兄弟俩，跟着我也有一段时间了，没能教会你们什么本事，我也挺过意不去的。我已经托张老板照顾你们了，收拾收拾就去茶庄吧。”

　　“师父，我们不走，你去哪我们去哪。”

　　“如今药铺关门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你们跟着我，恐怕连饭都吃不上。”

　　“吃不上就去要饭，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

　　“傻孩子，何苦为了我遭那个罪呢。”

　　“师父，当年是你救了我们，现在你有困难，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石怀仁摆摆手，“小五，我救你，不是图你什么。以后你们俩能过好日子，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这店铺里的东西，你们想要什么随便拿。”

　　“师父！”

　　“以后就别叫师父了，出去也别说认识我。”

　　石怀仁在药铺门口贴上了免费送药的公告，来领药的却寥寥无几，只有零星的老主顾愿意踏进这个门。

　　季大力前前后后帮他忙了两三天，把制药的工具都搬回了家，他也没有什么能感谢的，就装了两大兜的药塞到他车上。

　　“石大夫，这也太多了。”

　　“不多，这里有你娘常喝的药，还有你的胃药，哦，还有一些跌打损伤的外用膏药，你整天在外面跑，难免磕碰，这些都用得上。”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最近跑的活多了，确实觉得这身上哪哪都不得劲。”

　　“太累了就休息。”

　　“再坚持个半年吧，我就能攒够钱买自己的车了，以后再也不用给车行卖命，到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在。”

　　“祝你早日实现愿望。”

　　石怀仁的手搭在季大力的黄包车上摩挲了两下，突然问道：“老季，要不我跟你学拉车吧。”

　　“你要干这个？不行不行，你的手是救人的，用来拉车太浪费了。”

　　“都这时候了，哪还有资格挑，有个能养家糊口的工作就行。”

　　“可是这出苦力的活，你能受得了吗？”

　　石怀仁拍拍胳膊说：“放心吧，有得是力气。”

　　季大力想了想，点点头说：“行，明儿我就带你去车行找老板。”

　　车行老板姓朱，长得胖胖憨憨的，家里排行第八，人称朱老八。

　　“石大夫，你现在可是咱北平的风云人物啊。”

　　石怀仁还没开口，就被调侃一番，他现在对这样的话已经免疫了，听了也不走心，顺着耳朵就出去了。

　　“朱老板你好，我想在您这租个车。”

　　“石大夫，按说新人在我这，一般要先交定金啊。”朱老八笑着说。

　　来之前老季提醒过石怀仁，别看朱老八整天露着憨笑，其实是个笑面虎，之前有个车夫晚交了几天车份，被他追到家去打了一顿。

　　石怀仁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两包哈德门，朱老板轻车熟路地接过来，脸上的肉挤到两边。

　　“不过老季都跟我打好招呼了，既然是熟人，我就给你破个例。一会儿去里面挑个车，每个月的车份是8块钱，记得按时交。”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