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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警犬亚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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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警大队
乔司早上八点半下值,原本的计划是她去接鹿城,然后去奶奶家,但消息发得太早,六点半就吵醒了对方。
为了节省时间,鹿城说八点半过来接她。
乔司换了便服,怀里抱着一个大纸袋,里面的东西似乎很大,顶了出来,她披了一件外套盖住了。
她偷偷摸摸踩着下班的点出门,做贼似的。
待过了街,一溜烟跑到鹿城的车旁,顿住了。
乔司想了想,开了后面的车门。
yes,猜对了!
驾驶座坐着冰块司机,后座坐着鹿城。
鹿城偏过头,清清冷冷的声音划进她的心里,“早上好”
乔司一早就出了汗,脸红彤彤的,她把怀中的大纸袋子递给鹿城,“早上好,送你的。”
鹿城伸手接过,只觉得她像个大火球,从她进门起就带进一股热浪,纸袋子也像是着了火般的烫,她也热了起来。
出于礼貌,她问道,“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其实没什么好问的,外套一揭开就能知道是什么了。
乔司捏着衣领弹了弹,真是太热了,“当然可以。”
突然,一只白手套闯进她的视线。
乔司顺着对方手臂看过去,对上一双冷漠眼睛。
司机大哥半个身子探到后座,手臂直直伸到乔司面前,冰块似的脸面无表情,像是要讨债。
乔司后仰了些,“我…就准备了一份礼物。”
“您的车门没关好。”
乔司恍然,笑容中带了几分尴尬,“哈哈,不好意思啊。”
啪一声,重新关了门,尴尬的气氛更浓郁了些。
这么小的空间,三个人还是太拥挤了!
鹿城撩开外套,一只毛茸茸的黑色狗头正对她的脸,她嘴角的笑意微不可觉地凝了一瞬。
好丑!
玩具德牧狗头上有一块地方没有毛,像一道狰狞的疤,眉心处的绒毛有两簇灰得发黑,像是皱眉,漆黑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她是猎物。
七分丑陋两分狠,细看之下还有它主人的一丝蠢。
不,现在它是我的了。
鹿城移开目光,不动声色地将外套盖了回去。
乔司兴冲冲地为司机指路,“这里面就是村子了,你照大路开,别拐小路,一直开。”
她回过头,一把扯掉外套,捏着纸袋的尾部一拎。
整只德牧就掉在鹿城怀里。
鹿城下意识环住它,才发觉这是穿了警服的狗狗,两侧和背上还贴着反光条,硬是把肥胖的身躯裹瘦了。
狠倒是没有了,多了两分憨。
乔司炫耀道,“酷吧。”
德牧玩具狗真不好找,她花了两天才淘到一只最帅的!
鹿城不知要说些什么,食指在它身上的反光条扒拉了一下,“没有大一点的衣服吗?”
乔司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她凝眉扯了扯它身上的背心,“没事,撑撑能变大。”
“乔小姐,是这里吗?”
乔司透过车窗望出去,“再往前,插着红旗的是我家。”
车子停稳,乔司与鹿城下了车。
鹿城与司机打了个招呼,从后备箱里卸了一大堆营养品,白手套搬了两次才全部卸下来。
乔司不好意思,“哎,这…”
鹿城眉眼淡而温柔,语气也很有说服力,“好久不见奶奶,总不好空手。”
“乔小姐,这些放哪里?”
“谢谢,就放这吧。”
白手套点点头,上车就开走了。
乔司暗暗舒气,电灯泡总算走了。
奶奶家是常见的农村自建房,院子外面竖起围墙和大铁门,平日里都不会上锁,今儿倒是不巧,正好锁上了。
“阿么,阿么!”
没人应。
乔司朝鹿城笑了笑,“可能去田里了。”
她退后两步,朝大门猛冲过去,临近大门时一脚蹬上铁门下方的横杆借力,一个翻身就跃过了两米多高的大门。
没错,是跃过。
大门上边满是尖锐的铁刺装饰,她连衣角都没碰到。
鹿城定定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周边掠过一阵风,人就不见了。
乔司与以前确实大不一样了。
铁门内响动了几下,乔司一手擒住一扇门,哗啦打开了。
门外阳光正好,大片倾洒进来,把鹿城高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淡眉烟眸,如早夏青竹,清冷出尘,配上她身后的远山轻雾,翠河小溪,仿佛月宫仙女下凡。
乔司心弦波动,愣愣看着她好一会。
只是,她抱着那只狗做什么。
乔司忽地发现它也不是很帅了。
乔司领着鹿城进了客厅,“进来吧,外面热。”
乡村是典型的冬暖夏凉,一进屋子里,凉气像是从四面八方泄出来的,也不见哪里开了空调。
鹿城摸了摸发凉的手臂,抱紧了毛绒绒的玩具德牧,“响尾呢?”
乔司进厨房洗杯子,远远回了一句,“应该在院子里,你先坐会儿。”
农村老人没那么讲究,不会买矿泉水、饮料,也没什么正经杯子。
乔司挑了个旧搪瓷杯,赶紧倒了杯水,她走到客厅,没人。
“汪汪—”
乔司赶忙跑到院子。
鹿城僵硬地立在院子角落,对面有一只过于兴奋的德牧冲她喊叫,四只爪子几乎没有同时落地,蹦迪似的。
要不然拴着铁链,早扑倒鹿城了。
它头上还有一只双色尖耳肥猫,稳稳地压在德牧身上。
猫和老鼠吗?
乔司做个了手势,“亚瑟!坐!”
亚瑟很听话,虽眼睛仍盯着鹿城手中的狗玩具,也还是坐下了。
鹿城松了一口气,头上横了一道疤痕的黑德牧兴奋起来还是有几分吓人的。
疤痕?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狗子。
“那也是亚瑟,它估计是看到警服了,以为那是自己。”乔司端了搪瓷杯递给她,“白开水。”
鹿城接过,在掉了漆的搪瓷杯沿细细抿了一口,“它曾经是警犬?”
“不仅如此,还是条荣誉犬,救人的时候炸伤了腿,就退休了。”
鹿城这才发现,亚瑟后腿有些畸形。
“我第一次见它是在演习上,它还很年轻,上场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的,穿着反光背心威风凛凛,在场的人都夸它帅。”
乔司小心地抹去亚瑟的眼屎,想起它年轻时候的光辉履历,脸上满是自豪。
鹿城也被感染,笑道,“然后呢,演习太帅了拿奖了吗?”
“没有,那是它演习最糟糕的一次。”
鹿城敛了笑。
……
泥地铺了一层硬草,下过雨后满是泥泞,泥和草混杂在一起,腌出一股淤泥的味道。
不远处是警犬的训练器材。
毛色鲜亮的亚瑟跟在临时训导员身边,微抬着头,颇有气势地走上了场。
“亚瑟!”
“亚瑟,帅啊!”
民辅警列队成两排,站在边上观赏警犬的表演。
临时训导员和亚瑟是第一次配合,两者的专业素质过硬,无论是基础口令还是障碍训练,亚瑟都做得非常好。
人群中响起赞赏声,“看吧,演习还是得看德牧。”
接下来是攻击训练,也就是警犬攻击制止嫌疑人的训练科目。
暴力是最具有张力的美学,场边的人都瞪大眼睛看。
亚瑟仍是那副淡然潇洒的样子,细看之下,面上灰色的毛发为它增添了些许野性,看起来像是凶狠的狼。
“啊——”
十几米外的‘暴徒’边大吼边箭步冲过来,手挥着皮鞭抽打空气,啪啪啪得很吓人。
亚瑟一下子就愣住了。
哪怕训导员穿得和平时不一样,它仍是记得他的。
临时训导员解开它的链子,命令它上,它犹豫地在原地打转。
按照日常训练流程,警犬现在应该疯狂地咬‘暴徒’的手臂,当然,是戴了护臂的。
但亚瑟没有,它连叫声都是呜咽的,临时训导员扯着它的项圈让它上,它两只前脚推在地面上,在泥地里剌出了两条深深的道子。
扮演暴徒的训导员狠了狠心,鞭子啪啪打在亚瑟脚边,语气也凶凶的,“快咬!”
临时训导员也推搡它。
亚瑟突然大叫一声,咬住护臂猛得一扯,‘暴徒’吃不住力,一个趔趄差点摔到。
……
“我远远看到了,亚瑟哭了。”
“我第一次知道狗会流泪。”
乔司眸子里隐隐有水光晃动。
鹿城抽了张纸递给她,“为什么会是你收养亚瑟?它很爱自己的训导员。”
乔司偏过头,把眼泪抹在衣领上,接过鹿城的纸巾替亚瑟擦了擦眼睛。
鹿城无奈,爱哭还爱面子。
“很多警犬训导员都是辅警,收入不高,活又累,长此以往自然干不下去。”
“亚瑟出事后,我试图找过他,但联系不到,我牵亚瑟走得那天,它一直朝训练基地看。”
鹿城蹲下身,不顾曳地的裙摆,摸了摸亚瑟的伤疤,“它在等他。”
“我不是亚瑟的主人,它是我敬佩的同事,是忠诚的朋友。”
乔司摸了摸鹿城怀里狗子头上的疤,试探道,“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你忠诚的朋友,”
鹿城眸中掠过一丝不自然,怀里的玩具亚瑟陡然热了起来,像个小火炉,烫得她抱不住。
乔司眼神闪了闪,心里泛起别样的心思,轻声补了一句,“或者,别的忠诚的关系。”
后半句鹿城没听清,她心神恍惚,对方的赤诚在此时更像是一把烧红了的刀,通红的刃划在她心上,露出她叵测的心思。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唯一的交集便是都摸着那只玩具亚瑟。
安静的院子里只有真亚瑟和胖响尾偶尔发出的慵懒汪声和喵声。
“妹妹——”
乔司回过神,是奶奶回来了,“哎——”
她接过奶奶的大包小包,“奶奶你去哪里了,买这么多东西。”
奶奶气色不错,红光满面的,“今天赶集,坐你二叔的车回来的。”
奶奶见到乔司很开心,拉着她的手不放,“你又翻进来的?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人家看见不好!”
鹿城整理了一下裙摆,落落大方,“奶奶好。”
乔司介绍道,“这是鹿城,您还记得吗?”
高中时两人偶尔也会来看响尾,奶奶对鹿城还有几分印象。
“哎,记得记得,都这么大了,又漂亮,一下子认不出来。”
鹿城轻柔地笑,嘴甜道,“您还是和当年一样年轻。”
奶奶笑开了花,拉住她的手腕往屋子里带,“来来来,正好买菜了,在奶奶家吃饭。”
……
一饭毕,二人告别奶奶,乔司坐着鹿城的车回单位。
临别时,鹿城留了一句,“亚瑟可能等不到它的训导员。”
乔司怔愣。
“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乔司,我警告过你了,不要相信我。
“我会帮它找,迟早会找到的。”
乔司笑起来,样子有些没心没肺,全然的不设防,她听不出鹿城的欲言又止,也看不懂鹿城脸上的别有深意。
鹿城垂下头,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