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万人中央》央央为远

1、自投罗网

　　韩霜记得，故事开始的那天好像是立春，办公室窗外的柳树开始发新芽了，有两只鸟在树上筑起了新巢，一阵风刮进来裹挟着窗台上水仙花的香气。
　　阳光正好，眼前一片青绿，所有的一切勃勃生机。

　　韩霜搓搓小手，眼睛里的期待像是要溢出来：“叔叔，这事今天能定下来吗？”

　　星耀俱乐部的王经理拿起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抿了一口，打量站在对面的韩霜。

　　这个女孩子长得很好看，很水灵的一双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透着机灵，高挺的小翘鼻搭配高高竖起的马尾又让她透着一种飒爽。
　　皮肤也好，白皙清透，从事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的孩子一般都不会黑，毕竟室内运动，太阳晒得少。
　　目测身高163左右，18岁了，应该不会再长了。
　　腿长，在冰上做动作肯定好看，本来是个大有前途的好苗子。

　　要不是……年轻气盛啊。

　　王经理打起了官腔：“虽然你是推荐来的，但你刚刚升组，还没参加过一场成人组比赛，我还是建议你今年多参加比赛多攒积分，从长计议。”

　　韩霜猜到会有这样的答复，但她装成听不懂的样子，眨着她的大眼睛装乖卖萌：“别啊叔叔，咱们俱乐部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家都盯着呢，我今年不争取，万一明年名额被别人抢走了呢。而且我知道咱们俱乐部很快会去到美国进行集训，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王经理眉头一拢，专业运动员因为生活训练单调，和外界接触得少，难免都有些社恐。
　　这丫头果然像传言中的伶牙俐齿。

　　“外训的事你都打听清楚了？”

　　韩霜态度摆得相当端正：“运动员和战士是一样的，不打无准备之仗。”

　　王经理被她的孩子气逗笑：“哈哈你这一套一套的，这么说吧，我收你是没问题，让你和我们的队员一起去外训也可以，但是直到我们跟你签订正式合同，俱乐部是不能帮你出训练费用的，就拿这次外训来说，三个月时间一万美金的训练费也不少了。”

　　听到一万美金费用，韩霜确实感到后背一紧头皮一凉，手上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不过那份局促被她掩盖了去，没有被看穿：“我了解过，我有心里准备。”

　　在韩霜一吹捧二装乖三表决心的连珠炮下，王经理终于同意让她作为合作自费生加入到星耀俱乐部中。

　　当然，事情这么顺利主要归功于“身份不一般”的介绍人。
　　王经理顺水推了个舟。

　　韩霜从经理办公室出来面上挂着谦卑礼貌的微笑，径直走进楼内的洗手间。

　　双手撑着洗手池的台面，胸腔此起彼伏地像是有人在里面点燃了烟火，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个人恍惚颤抖着。
　　她看到颤动的睫毛下有泪水将要夺眶而出，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极而泣了。

　　她突然跳了起来进行着无声的狂欢，像个行为不受控的精神病人那般一边哭一边笑。
　　幸得洗手间没有摄像头，不然监控人员看到可能要对这个“行为诡异”的女孩子重点关注一下。

　　事情终于要开启新的篇章了，沉寂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重新踏上冰面参加比赛了，她所热爱的花滑终究是没有抛弃她啊。
　　虽然晚了一些，但幸好，还来得及。

　　还有向星辰，是不是意味着，很快就能见面了……

　　手机响，是短信，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发讯人是游天奕。

　　【进展得顺利吗，我的钱已经准备好了】

　　……

　　韩霜和游天奕从少年起就经常在各种比赛当中碰面，应该算是没怎么说过话的老相识。就是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但我们并不熟。

　　反正韩霜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都是那种只要见过一面就很难不被记住的孩子，只是站在那里就惹的人想要多看两眼。

　　韩霜不知道游天奕怎么看自己，但自己小时候绝大数时间，都对这位看起来就不好相处的少爷敬而远之。

　　小的时候韩霜就知道游天奕家里面非常有钱，爸爸有着自己的体育品牌还经营着连锁酒店，甚至为了培养游天奕直接建了一个冰场并收购了一个滑冰俱乐部，就是星耀俱乐部。

　　他有自己的专车，不止一辆。参加比赛有管家跟着他忙前忙后，分数但凡打的有争议一定会有教练员替他申诉，以至于有一阵他的分数都出奇得高。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还夹杂着那么一点难以启齿的嫉妒。

　　他的口头禅“请多关照”，还会和别人握手。韩霜不理解，哪有正常小孩子会去握手的。

　　其实韩霜小时候家里面条件也不差，爸爸是名演员日子过得很奢靡。后来他爸心脏病突发死了，一起投资的合伙人卷钱跑路，从那时起，她就开始要为钱发愁了。

　　也是从那时起，她看到了人生的另一面，无能为力的一面。

　　韩霜第一次和游天奕坐下来聊两句是在前几天。

　　那天晚上韩霜正在琢磨怎么转会加入星耀俱乐部呢，愁的手指甲都快啃秃了，一抬头看见游天奕和几个看模样就不像好学生的人拿着啤酒瓶子从一个地下酒吧走上来。

　　他们似乎喝了不少酒，有两个黄毛一直在骂骂咧咧，应该是刚刚经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游天奕的脸上还挂了彩，借着酒劲笑得十分放肆时不时蹦出句国粹。

　　韩霜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一定只是长的像而已。
　　直到其中一个黄毛大声问询：“游天奕，你这脸回家怎么交代啊？你爸不会又让你跪着吧，大清都亡多少年了。”

　　韩霜才又站定细看了两眼，没错，就是游天奕。

　　就是不是她印象里高坐云端的游天奕，他怎么从云上跌下来了。

　　游天奕笑得倒也爽快：“事干了架打了，后面的事能怎么办，扛着呗。”

　　他这个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韩霜想不明白，也懒得想，随即走开了。
　　她走到一条幽静的小街上，相隔较远的路灯让这条小街昏昏暗暗不太明亮，韩霜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韩霜？”

　　她转头，是脸上挂了彩带着轻许醉意的游天奕。

　　他这会儿正好站在路灯的微弱光晕下，头发乱糟糟的还粘着些许灰尘，影子拉得很长，围巾松散地搭在肩膀上，眼睛漆黑发亮。

　　韩霜有点懵：“你叫我”？

　　游天奕笑了笑：“是叫你啊，你不是叫韩霜吗，也是花样滑冰选手，不忙的话聊一会呗。”

　　积压在身上的事太多，韩霜是一点闲聊的心思都没有，刚想婉拒，
　　蓦然她看到游天奕挎着的书包上面写着星耀俱乐部，一束花火在韩霜的脑子里炸裂开来。
　　星耀俱乐部不就是游天奕他家的吗？
　　韩霜突然看到了问题另一种解决方式，也许，这回是真的有转机呢。

　　“好啊，我没事有时间，聊聊呗，我请你喝咖啡。”

　　初春的晚上，阵风从身边掠过还裹挟着凉意。
　　当下已经过了晚上10点半，街边的咖啡店都打样了。韩霜指着唯一开门，亮着暧昧光线的小酒馆犹豫问到：“你要不要去这里面坐坐？”

　　游天奕白了韩霜一眼似有些轻蔑地笑笑：“未成年喝什么酒，人家查身份证怎么办，路边坐吧。”

　　韩霜心想，再有10天就成年了，不过坐马路边好，坐马路边省钱。

　　韩霜和游天奕并排坐在马路牙子上，游天奕的腿笔直伸了出去，胳膊搭在凸起的砖上仰着头感受初春夜晚惬意的风，眼睛微眯像是睡着了。

　　韩霜觉得眼前这个画面诡异的不太真实，游天奕应该是坐在黑色镶金的豪车后座，从头到脚一尘不染，管家递上一杯现磨的手冲咖啡才对。现在这带着醉意葛优瘫在马路边是怎么个情况，鞋带都乱着踩在脚下面，羊毛大衣敞着怀上面还粘着果汁，有点邋遢。

　　这也就是他的衣服看得出不便宜，不然都得有人给他扔俩钢镚。

　　嘿，管他呢，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个机会啊。

　　韩霜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开始了她的表演：“那个，虽然我们之前没说过话，但这么多年经常一起参加比赛也算是脸熟吗，我有个事情想咨询你。”

　　游天奕阖着眼睛没搭话，韩霜厚着脸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想转会到星耀俱乐部，你能不能帮个忙牵个线？”

　　韩霜说到后面声音渐弱自己都有点怵头，毕竟话没说过几句连朋友也算不上。
　　自己两年前那档子事闹出这么大动静，都闹到海外去了游天奕不可能没听说过。
　　他家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的。

　　韩霜慢慢扭过头，却看到游天奕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了，这会儿也打量着她。

　　韩霜当然不知道，在听到她想要转会的那一瞬间，游天奕的心像突然被撕开一个口子，有风灌了进来，搅动了里面混沌的令人窒息的空气。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思绪却被极速拉扯着，坠入记忆的长河里。

　　少年组有一场在京北的比赛，裁判给了韩霜低于预期的表演分数，比赛结束后韩霜跑到地库拦在裁判的车前执拗地讨要个说法。
　　游天奕当时坐在旁边的商务车上，觉得这女孩怕不是脑袋有什么问题。
　　但他特意让司机多停了一会。

　　刚升入青年组的第一场比赛，因着难度的提高韩霜有一些不适应，出现两个跳跃失误，得奖无望后她索性临场改变节目的构成，在冰场上尽情舞动起来。
　　她的表现力以及对音乐的感受力与生俱来，一席红色的表演服在冰面上跃动不止，释放着生命力，虽然最终没有拿到一个牌子，却将一个灵动的形象留在了影像和观众的心里。
　　游天奕当时坐在VIP观众席，离冰面最近的位置。一个抬眼，一只红色的蝴蝶自他面前倏然飞过，蝴蝶振翅在他心中卷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冰场上穿着红裙子的女孩有种我行我素胆大妄为的劲。

　　那天晚上，一只火蝴蝶闯进游天奕的梦里，把他吓得不轻。

　　昏黄路灯下游天奕侧过头，眼睛微微眯起：其实，我们有过说过话的，不记得了吗……

　　韩霜以为游天奕会礼貌地拒绝自己，但没想到他略带酒气地说：“好啊，我帮你。”

　　平地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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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比赛场馆后台，十五岁的游天奕和友人A聊着比赛相关事宜。
门口传来稚嫩的女孩声音：谁能帮我们开下门，箱子太重了腾不开手。
门口那么远，友人A装作没看见，反正会有别人去帮忙。
他一个转头，就看到一个黑色影子从面前瞬移到了门口，抢在其他人之前拉开了厚重大门。
友人A眼睛差点没瞪出来：奕少跑去给别人开大门？？？
片刻之后，游天奕若无其事地走了回来，友人A难掩好奇：“天奕，你刚去为什么跑那么远去给韩霜开门啊？”
游天奕面无表情：“韩霜是谁？”
友人A：“就刚刚~”
游天奕摊摊手：“助人为乐，帮助普通同学从我做起。”
友人A：普通同学，我替你记住了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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