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小老板指南》明仔

3、第 3 章

　　方悠阳再三确定桌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后，在心里松了口气，才对蒋维说：“OK，你用吧，需要吃点宵夜吗？”
　　蒋维看了下桌面上仅剩的一个干巴巴的苹果和一个发黑的香蕉，点点头。
　　他晚上开的是跨国会议，从八点开到晚上十二点，水是一定要的，能备着点吃的更好。万一这个老板睡着了，他夜黑风高的总不能到院子里去拔萝卜来吃。
　　方悠阳见他一点都不客气，心里是有点高兴的。
　　说明自己的服务好啊，有家的感觉！
　　另外两人早就回房间了。外头已经开始下毛毛雨，下雨的农村静悄悄的，一阵阵带着水汽的凉风吹进来，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这个时候连最烦人的牛蛙都闭嘴了，整个村庄安静得只需要你听着雨声就可以陷入沉睡。
　　方悠阳去厨房里煮了碗绿豆银耳汤，去院子里摘了硕果仅存的几个圣女果，又特别用心的发了两团面，等十点半的时候，再现烙给美人尝尝。等他准备好一切，才堪堪是晚上九点。
　　蒋维的电脑还放在柜台上，上面整整齐齐地像强迫症一样摆好了笔、本、手机、手表和眼镜，然而他人已经懒洋洋地靠在了门口的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带着蓝牙耳机开会。
　　方悠阳不放心他一个人坐在这里，万一真睡着了，那不是着凉了吗？于是干脆自己也不去睡觉，跑到角落里开始想明天早餐的事情。
　　这几位也不知道几点起床，先煮个地瓜粥，配点邻居晒的萝卜干，然后等人起来了再煎蛋，炒个南瓜苗，唉，最近雨水多，南瓜净长苗了，干脆拔了种别的……
　　他托着下巴在那里写写画画，时不时打个呵欠，本想着可以陪这位贵客熬到他下班，结果贵客像吟唱咒语一样地用英语开会，声音平稳，夹杂着风雨声，实在是……太催眠了！
　　脑袋沉入了臂弯，自己先睡为敬。
　　等蒋维开完会，方悠阳已经在懒人沙发上睡成一条蜷缩的毛毛虫。
　　把东西收拾好，蒋维才发现方悠阳。他走过去，轻轻推了下，就见这人像警惕的小狗一样睁开眼，茫然四顾了一番才看向自己：“忙完了？”
　　“嗯，”蒋维指了指大厅中央滴滴答答的水迹，“是不是漏水了？”
　　方悠阳立刻蹦起来去看，果然发现了从房顶上一直滴下来的水珠。好在这是前厅，不是楼上客房的位置，否则楼上得漏成什么样？
　　“糟了，雨太大。”方悠阳听着有点喧嚣的雨声，觉得大事不好。这些贵客可千万别遇到漏水事件！客栈修了这半年，一直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雨，现在第一次接受考验的时机太不合时宜了！
　　“我先去你房间看看。”他快步上楼，推开套房的门，仔细检查过没有一点漏水痕迹后才松了口气，“没事，你休息吧，他俩没动静应该也是睡着了。”
　　蒋维点头。他也困了。这样的环境实在是适合睡觉，哪怕外头狂风暴雨，关上门窗开着空调的状态，这都会变成催眠曲。
　　送走蒋维，方悠阳叹了口气。
　　做客栈真的不容易，谁知道每天都会有什么突发事件？
　　他拿来一个塑料桶，去接漏水，为了不让声音吵到楼上，还特意往里面加了点水。
　　这注定不是个平静的夜晚。
　　方悠阳才躺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他的房间为了管理需要，隔音效果并不好，这样里外有点什么动静，他都能及时发现。虽然累了点，但村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平静的很，睡眠质量反倒比在大都市的时候更好。
　　他爬起来，只穿了个背心睡裤和拖鞋就赶忙下楼。
　　外头的雨太大了，就算撑伞也毫无意义，除了头顶，哪儿哪儿都是湿的。
　　方悠阳朝灯火通明的地方快步走去，大声朝那边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XX不见了！”声音模糊不清地传来。
　　方悠阳的心咯噔一下。
　　村里除了少量的返乡创业青年，大部分都是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这些老人孩子平时互相照看着，没有了大人，总会有隔代的代沟，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往往不服管，早恋、打架、离家出走、逃学都是常见，可这么大的雨夜，如果离家出走是多危险的事情！
　　“是谁！什么时候不见的？”方悠阳已经走过来，发现是住在大樟树旁的婉婉不见了。
　　婉婉才12岁，平时跟着种地的爷爷奶奶生活，这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爸妈已经三年没回家了，更是没人管没法管。方悠阳见过她好几次，都是在该上学的时候到小溪边玩耍，他也尝试着想跟她沟通，可小姑娘一看到方悠阳就脸红着跑开，一点机会都不给。
　　“10点的时候还在玩游戏，我摔了她手机，刚刚才发现不在房间睡觉，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婉婉奶奶坐在地上哭，“哎哟早知道就不管了！”
　　“等找回来我打断她的腿！”婉婉爷爷一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婉婉和她爸爸一直跟他不亲。
　　方悠阳安抚了几句，就跟着村民一起打着手电筒分开寻找了。
　　如果是平时，大家都不会这么担心，可这种雨天，在山里容易引起泥石流，溪水又急，半大的孩子要是出个意外，第二天再找很可能就是个噩耗。
　　方悠阳脚步很快，他要到溪边去找下，那边经常见小姑娘的身影，万一呢？
　　他刚回到客栈，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蒋先生你还没睡？”方悠阳愣了下，外头虽然吵闹，但客房隔音应该很好……
　　“下午睡了会，现在还不困。发生什么事情了？”蒋维好像刚刚才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让他的模样更显年轻。
　　“有个小姑娘离家出走，我们都在找。”方悠阳指向山上若隐若现的灯，“村里每家每户都找遍了，没人，晚上守村口的保安说也没见其他车子出入，所以很有可能还在村里。就怕出什么意外。”
　　“你去哪里找？”
　　“沿着溪流看看。最好是没事。”他叹了口气。谁都不愿意看到孩子出事，可留守儿童发生意外的几率实在大，这半年来，他亲眼见过的就有溺水、爬树摔死、被蛇毒死等等的意外事件，家长哭天抢地也救不回他们下半辈子努力的目标，可哭完，还是回到了城里继续打工。
　　现实很残酷，生活要冷静。
　　蒋维看着他的表情，淡漠的表情终于软化了一点：“我跟你去吧，大雨天，一个人去山溪那边就算是大人也很危险。”
　　“不用不用，你好好休息，你是客人。”方悠阳的心砰砰直跳，乖乖，这个大好人怪让人心动的。
　　可蒋维已经拿起门边的直柄伞，穿着拖鞋走了出来：“走吧，你带路。”
　　方悠阳愣了一会，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连忙摇手：“我再去找个探照灯。”
　　“我车上有。”蒋维说着已经打开车尾箱，冒雨将里面的探照灯拿了出来。
　　他站在雨中，静静地等着方悠阳带路。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柔软的运动短裤，还有人字拖，一看就是要睡觉的模样，这幅打扮让他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完全没有了下午那种精英商人的气场。
　　方悠阳的头晕乎乎的。
　　他这只没有被训练好的小狗，正在被美色强烈的引诱着，要拒绝太难，太难。
　　即使是穿着拖鞋在雨地里走，他都像飘在云中。
　　这是什么福利？
　　就是隔着雨帘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沐浴液的味道，明明熟悉得不得了，此刻却好像世界上最诱人的香水……
　　方悠阳良心在斥责自己应当焦虑应当把重点放在找人上，可另一边没良心的地方又在欢呼雀跃享受美人在旁的快乐。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才到溪水边。雨把所有的泥巴都给翻上来了，道路根本没有一处好走的地方，穿着拖鞋更是湿滑难走，可不穿拖鞋，这种雨天你就是雨鞋都得报废。
　　“婉婉！”方悠阳站在溪边大声喊。
　　回应他的是雨声，还有几声牛蛙叫。
　　“你觉得如果她躲到这里，会回答你吗？”蒋维面无表情地说，“虽然我不了解农村孩子，但按照思考的模式，他们如果真想躲起来，现在肯定是躲在可以遮雨的地方，憋着。如果他们不想躲，现在多半也回答不了你。”
　　方悠阳语塞。
　　他说的太对了，冷静还是有好处。
　　“那怎么办？这么长一条溪流，再往上走，就没路了，全是会割肉的野草。”
　　“如果她真的来这边，肯定也不会走没路的地方。这雨十点的时候还没下这么大，水也没那么急。所以真要是出意外，肯定会在下游，这里石滩多，她要被冲远不容易。我们往下游找找。”蒋维的推理就像他开会时的语气，不紧不慢，听得人非常舒服又沉浸。
　　方悠阳想，自己也好歹是个大学生，怎么就没这位逻辑水平高呢？
　　他果断带着蒋维往下游走。他自己铺的碎石路只有一小段，过了碎石路没看到人，就只能穿越荒草野树。两人都是短裤光腿，没多久小腿就被野草割出了一条条痕迹。
　　方悠阳很内疚：“要不你先回去……”
　　“你继续走。”蒋维没有一点抱怨，他跟在方悠阳身后，照亮他没照亮的地方。
　　他俩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都没看到人影。方悠阳已经习惯了美人在伴，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在找人上了。再往前走，溪流已经汇入大河，如果孩子……
　　他焦虑地皱起了眉头。
　　好在手机响起，他很快接到消息：婉婉在山上的羊棚里被发现。
　　长舒一口气，方悠阳这才觉得身体都被雨水冲的冷冰冰了。“赶紧回去，我给你烧个热茶喝，独门秘方。”他咧开笑容，如释重负。
　　“什么茶？”蒋维和他走了这么久的路，好像陌生人那层膜已经淡了，语气也没之前那么疏离起来。
　　“我爷以前是赤脚医生，小时候回这里过暑假，他常教我识别路边的中草药，喏，你看，这个就适合……”方悠阳随手摘了几颗野草，蒋维看不出什么门道，就只看到他在探照灯下被雨淋湿得狼狈，却又清澈的笑容。
　　两人最终拖了两条泥腿子回到客栈。在门外的水井旁洗干净泥巴，方悠阳赶紧让他上楼再洗一次澡，然后自己也顾不上洗，就先去烧茶。
　　老式的茶炉和炭火炉在大门外的屋檐下烧起来，他蹲在那里，一边扇火一边看着雨夜发呆。
　　蒋维洗澡的速度很快，再下来的时候，穿的是方悠阳的衣服——他只带了一套，现在湿透了，总不能穿着衬衣西裤睡觉。
　　看着大帅哥穿着自己的衣服，花痴基佬又一次被HIT了。
　　摸着心脏，满脸通红的方悠阳把脸靠近炭火炉，努力隐藏自己的不道德。
　　哦哟哟，老天对我真好，真好。开客栈亏就亏了，好歹有这么个顶级福利。
　　眼睛得到神圣祝福的方悠阳同志，在心里感谢起了昨天才被他质疑的老天爷和耶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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