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朦胧 ...
-
奥罗拉虽然情绪低落，但也尽了最大的努力，打起精神来去做她该做的事。
她知道，这个十月末注定是不太平的，而那些不太平的事，都跟她有关，都需要她去跟进，需要她帮忙掩护，帮忙隐瞒。
当她听说，副主教多米安染上了严重的病毒性脑膜炎时，她当众表示了遗憾和关心，而且经常跟着伽西格兰的同学们一起去给他送慰问品。在她们面前，奥罗拉和奥萨娜一唱一和，提醒大家“气温骤降，疾病多发，要注意身体和饮食”。奥罗拉也没忘记有意无意地赞美奥萨娜“关爱亲人，体贴师长，自副主教叔叔生病以后每天都在精心照顾他”。
当她听说，许多圣女最近夜里总是梦到影妖闯进自己房间，十分可怕，她想，一定是守护灵在练习影子操控术，但是由于技术不熟练，不慎被人发现了。于是，她安慰她们，这一定是由于年终学业考核将至，大家压力太大了，才会做这种噩梦，她还拿出许多理论证明“巨大的黑影是现实压力在梦中的投射”。
在奥萨娜成功说服祭司殿把“为副主教祈福”以及“为多灾的今年祈福”的环节之后，奥罗拉也遵守约定，给卡梅莉亚女皇写了信，让罗莎赫林驻圣殿的传讯官亲自带了回去。
奥罗拉也没忘记，要去打探守护灵要的观众名单。为了不引起怀疑，她拐着弯让她选了戏剧欣赏选修课的同学西尔维亚替她要到了这次秋分祭所有演出的进出记录，借口是“研究当今戏剧的流行趋势”。西尔维亚总是很乐意帮她的忙，不仅是因为她们有很多共同话题，也是因为没心没肺的她每次无意惹密友普莉希拉生气，几乎都是奥罗拉出主意帮她哄好的。奥罗拉从未浪费自己擅长讨人欢心的天赋，这种天赋化成的好人缘，一直是她无形的神器。
一切都看起来很顺利，但奥罗拉依然觉得很不安：大概是因为她问守护灵影子操控术练习得如何时，她的回答没那么自信，劝她延缓日期，她又不同意；大概是因为最近，祭司殿莫名少了好些人，导致临近十月大祭，人手竟然不足，要她这个见习的比以往多做好多事。
奥罗拉虽然极力隐藏自己的不安，表现得一切如常，但关注她，熟悉她的人还是看出了不对劲。
奥尔佳来追问她，她不想把她卷进这些混乱又危险的事来，选择了隐瞒；大主教来追问她，她母亲来追问她，她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状态不佳跟违规操作有关，选择了糊弄。
但是对于奥萨娜，她没必要隐瞒糊弄，因为她恰好知道她最近状态差的原因，还恰好是元凶之一。
奥萨娜跟阿兰娜一样，没有自我开脱，也没有祈求原谅。她只是每次都带着歉意而来，问奥罗拉：“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奥罗拉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想，这是她珍贵的挚友，她们一起长大，共享过许多时光，也分享过许多秘密……她应该对她宽容一些。
可是，转念又想到，这样的人竟多次给她下药，那些药损害着她的健康，还有可能折损她稀有的天赋，心中酸楚无限蔓延，原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于是她一次次疲惫地表示：
“我不知道。奥萨娜，给我点时间，让我整理一下。”
奥萨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那我等你。”
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奥罗拉更加依赖萨曼莎。
她每天都会在熄灯前的一段时间，把她叫过来，给她梳梳头发，按摩头皮，陪她说说话，给她吹吹笛。
萨曼莎还是那么温柔，细腻，对她有求必应，还是会在她需要倾诉的时候对她笑着说“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听，这是我的荣幸”，还是会在她不开心的时候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说“痛苦飞飞，烦恼飞飞”……一切好像都没变，让她感到安心。
只是，她最近总提些以前没问过的问题。
“萨曼莎，如果你和亲近的人有了隔阂，会怎么做呢？”
“萨曼莎，如果你信任的人欺骗了你，伤害了你，你会怎么样呢？”
“萨曼莎，如果你重视的人不听你的劝告，要去做危险的事，你该怎么办呢？”
……
罗莎赫林人很注重隐私权，不会轻易问别人私人问题。在奥莉薇娅的罗莎赫林式教育下，奥罗拉极少会在别人没有提及的情况下，去打探对方的私人交际情况。可是有些问题堵在她心里，急需答案，她又找不到别的合适的人，只好一股脑地问萨曼莎。
对于这些问题，萨曼莎显得沧桑而伤感。
“说来惭愧，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肆意妄为，无意间伤害了重要的人，也失去了对方的信任……”
“后来，就算想弥补，也没有机会了。”
她琥珀色的眸子光芒飘忽，好似跟随心神去了遥远的地方，呆了好一阵才回来，轻声对奥罗拉说道：
“所以，如果你真的很在意那个人，就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吧，再一次相信，爱可以跨越谎言，驱散黑暗……也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她的声音虽轻，但温暖而梦幻，让奥罗拉想起烛火旁跳舞的影人——那是她曾经做来送给奥罗拉的一盏灯。
熟悉的白鼠尾草香，还有依兰香，从她身上传来，把空气变得更加朦胧。
奥罗拉入了迷，不由自主地跟着念道：“爱可以……驱散黑暗……”
杂念似乎真的随着这句话渐渐消失了。
萨曼莎果然总是能妥帖地安慰她。
萨曼莎点点头，怜爱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奥罗拉，你值得世上最好的爱，无论遇到多少波折，最终你都一定会得偿所愿。”
奥罗拉觉得心中一下子光明敞亮，黯淡已久的神采，也回到了眼中。
她给了她一个感激的拥抱。
“谢谢你，萨曼莎。”
……
在和萨曼莎的这次对话后，奥罗拉睡得很是香甜。
只是，深更半夜，传说中巨大而狰狞的影妖似乎闯进了她梦里，气势汹汹地揉捏她的脸，愤愤地在她耳边说道：“迟早把你藏起来，让你不能再跟别人搂搂抱抱。”
明明睡得迷迷糊糊的，奥罗拉却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抱住她的手，用脸蹭了蹭，呢喃道：“你想抱就直说……”
“影妖”身子一僵，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可是随即落在她手上的吻比丝绸还要柔，未说完的话比微风还要轻，像是转瞬即逝的叹息。
“可是我害怕……”
奥罗拉对后面的话毫无印象，也不知是她没说，还是她没听到。
只是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句话后面藏着多少爱意和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