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火龙标本室的秘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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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罗拉听说，人鱼是一种很狡猾的生物，她们会伪装得天真无邪，让人放下戒备，畅所欲言，在交谈中找到一个人的弱点，再攻其心。
她们甚至还会读取那个人的记忆，模仿那个人熟悉者的声音，使其迷惑。
正因如此，她们的歌声，才会让人无法抵御，沦陷其中。
她们戴的耳塞连外层的噪音污染都隔绝不了，更何况是火龙旁边的秘密武器？
奥罗拉还在独自苦恼时，小人鱼却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美丽的大姐姐，你是我的新饲养员吗？我喜欢你的脸。你可以过来投喂我。但别让你身后那个丑东西过来。”
小人鱼的声音又甜又奶，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让奥罗拉一听，心都要化了。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贸然前进的步伐，直到守护灵用心语传音跟她解释道：
“人鱼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被美色迷惑。还有，她们吃软不吃硬。这次就靠你了，奥罗拉。”
同时，她不动声色地把手里那瓶五颜六色猫猫头果汁软糖递给奥罗拉。
奥罗拉明白了。
人鱼既然是看脸的，一个没有脸的影子在她们眼里，当然是“丑东西”了。
虽然还是有点心虚，但她既然已经被人鱼召唤了，只能上前去试一试了。
守护灵既然把这糖给她，让她用她冒充饲料，这糖一定是她特别加过料的，她只要负责骗人鱼吃下去就行。
于是，奥罗拉走上前去，开始温言软语地跟那只小人鱼对话。
“没错，我就是新来的饲养员。我还给你带了新口味的食物。”
小人鱼疑惑地问道：
“你们这次来怎么没开灯？没电了吗？”
奥罗拉回答：
“最近要办一个特别盛大的庆典，所以我们要节省日常经费，包括电费。”
小人鱼还是很疑惑：
“可是，这也不是往常的投喂时间。饲养员平时只会在三的整数时间出现，可是，现在早已过了凌晨十二点，又不到凌晨一点……”
奥罗拉心想，都说人鱼对时间有敏锐的感知，看来果然不差。这里一个表也没有，她却能知道现在大概是几点。
奥罗拉赶紧继续找补：
“这是因为，这种特殊的糖不能久放，做好了就得赶紧吃，否则就不好吃了。”
小人鱼眉头一皱，嫌恶地往后一退。
“特殊的糖？跟之前你们喂我吃的圆软糖味道一样吗？那我可不吃。那东西血腥味好重，难吃死了。”
带血腥味的圆软糖？！那是什么啊？！
联想到某种可能，奥罗拉不寒而栗。
她强迫自己暂时别想太多，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
奥罗拉把那个装糖的瓶子靠近水箱，在她眼前晃动，借着水箱的光，照亮里面流淌的绚丽色彩，来吸引她的兴趣。同时，她甜甜地笑着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不是～是甜甜的！咬一口下去，还能尝到不同果汁的味道，可好吃了～！好多小灵兽掉眼泪我们都没让尝一口，专门留给你吃！”
小人鱼微微撅嘴，赌气道：
“你们之前也是这么骗我的，但是圆软糖里的液体一点也不甜。我再也不会上当了！”
奥罗拉小心地问：
“那……你想吃什么呢？”
小人鱼双手叉腰，嘴巴一撇，眼睛一瞪，摆出一副“我就要”的样子，大声说道：
“我想吃硬硬的糖，软软的骨头，还有煮得很熟的肉。因为你们总是让我吃软糖，啃硬骨头，嚼一堆生肉……我腻味透了！”
这个要求，一开始的确让奥罗拉烦恼了。
硬糖？可她们带的是软糖啊？！
这可怎么办？
虽然现在给软糖做一层冰膜也还来得及，可是冰膜入了水也要化的，还是瞒不住啊！
软骨头一时也弄不到，现场割肉给她烤也不可能，接下来该怎么糊弄呢？
但她很快想到了方法。
她露出欣喜的表情。
“唉呀，那真是太巧了，我这次带来的，刚好就是硬糖！你快尝尝吧！”
“不过，这糖一沾水，味道就会变淡，所以，要是想彻底品尝它的美味，你得把头露出水面，自己来吃！”
说话间，奥罗拉已经拿出几颗软糖放在掌间，悄悄给它们凝上一层硬硬的冰膜。
冰膜没有掩盖软糖本来的颜色，反而使它们看起来更晶莹，更诱人了。
透明亮泽的小冰球内，立着表情各异，五光十色的半透明猫猫头，猫猫头内，又流动着若隐若现的果汁和气泡，看上去趣味横生。
——忍不住让人想一探究竟，尝尝它有什么奇妙的味道。
这样的糖，被奥罗拉柔白纤长的手捧起，就显得更难拒绝了。
若她为你飞到高空，灿烂的淡金色长发在你面前飘扬，犹如古老而年轻的阳光；若她那双梦幻如春日紫罗兰花田的眼睛含笑望着你，多洛塔玫瑰色的薄唇同时吐露暖如五月和风的话语，哪怕是素来擅长以美丽著称的人鱼，也要反过来被她迷惑。
“好了，来吧，快点尝尝这为你特制的美食吧，我亲爱的小美人鱼。”
在这样的诱惑下，水箱里的小人鱼抛下了所有疑虑，竟真的缓缓游到了水箱上面，把头伸出水面。
就在她一脸陶醉地，快要从奥罗拉指间咬过一颗银白色外壳的“硬糖”时，一个黑影却抢先一步，把一个黑黑的东西塞到她嘴里。
浓郁的酒味在空气中弥漫，伴随着可可的甜蜜芬芳。
奥罗拉认得出来，这是她给守护灵的酒心巧克力的味道。
自从发现守护灵喜欢吃甜食，奥罗拉就在给萨曼莎的采购名单里增加了很多甜品，用来投喂守护灵。
根据各种甜品的消耗速度，奥罗拉看得出来，守护灵很青睐那种多汁的甜品，比如果汁软糖，熔岩蛋糕，酒心巧克力……
但她没想到，她居然连这种时候都带着它们……
说起来，这一款酒心巧克力包的是那种入口温和但后劲极大的葡萄酒，小人鱼喝了会不会狂化啊？
奥罗拉担心地盯着小人鱼。
小人鱼神色微醺，眼睛发亮，显然很喜欢这个味道。
可是，当她看清投喂她的是那个“丑东西”，她立刻就变脸了，生气地嚷道：
“你走开，丑东西！让那个美丽的大姐姐来喂我！”
守护灵一言不发，暴躁地按住她的头，扒开她的嘴，又给她塞了几颗酒心巧克力。
这几颗下去，小人鱼醉态立显，不仅脸上红晕更甚，眼神也迷离起来，口齿也开始不清晰了。
“你、你是随？你晃来晃去的，要赶森蘑？别晃了，烦死了！”
守护灵故意挑衅她：
“我就晃，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仅要现在晃，我还要天天晃。你嫌我丑？那就丑死你！”
小人鱼怒了，奋力挣脱她的手，跃出水面，呲牙咧嘴，朝她扑来。
那张可爱清秀的脸，在扭曲表情和森冷尖牙映衬下，顿时显得可怖起来。
守护灵却丝毫不慌，熟练地操纵藤蔓，将离了水的小人鱼牢牢捆在半空中。
她完成这个动作时，小人鱼的尖牙离她的头顶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奥罗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被捆住的小人鱼奋力挣扎着，同时骂道：
“放开我，你这该死的丑东西！！！”
但她的嘴很快就被堵上了。
因为瓶子里的果汁软糖，还有奥罗拉手上那些，都迅速地凝成了一个巨大的猫猫头，朝她砸去。
她手脚动弹不得，下意识地伸出尖牙去咬那糖，这一咬——她的牙就被牢牢黏住了。
人鱼最大的武器，就是她的声音。
现在她暂时发不出声音了，她们安全了。
奥罗拉当然很感激守护灵。
可是她越来越不懂，她到底随身携带多少东西了。
怎么连强力胶水都有啊？
这是把所有家当都藏身上了吗？
她刚想问守护灵打算如何安置小人鱼，守护灵就把她吸进刚才的水晶球里了。
快得她都来不及看清过程。
她只好事后补问：
“……她离开水太久不会死吗？”
守护灵说道：
“放心，水晶球里有很多海。”
奥罗拉又把目光转向隔着水箱的火龙骨架。按理说她们现在应该可以毫无阻碍地去取它的骨头了，可她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旁边，放了一只小人鱼，而不是……”
而不是更有攻击性的东西。
人鱼的硬战斗力并不强，而且对水的依赖性很强，离开水，力量就会大减。她们又太有名，几乎谁都知道她们的弱点。
守护灵回答：
“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你再飞高点看看，这龙骨有什么玄机？”
奥罗拉依言，从上方俯视龙骨，粗粗一瞥，便大惊。
那本该是白色的龙骨，竟然被黑色的亡灵怨气，密密麻麻地缠绕了，简直辨不清本色。
而且，那不是一股强大的怨气，而是很多股——它们正在互相吞噬，互相厮杀，时不时化成种种狰狞模样，征战不休。
可是刚才，在低一点的地方，隔着水箱，她却什么也看不到。
那么，这水箱里的水是……
奥罗拉试着操控里面的水，往龙骨里泼洒，只见水到之处，怨气立刻四散退避，挪到别处去。
果然，这水箱里混了高浓度的驱魔圣水。
里面的怨气会自动跟圣水保持一定距离，又是在没开灯的环境下，看不清里面自动远离的黑暗怨气，实属正常。
如果火龙骨架上有这么多怨气，就能解释，为什么它旁边只能放一只人鱼来守了。
如果让一般的魔物呆在里面，肯定会感到不适，如果让太强的魔物呆在里面，它又会反向让圣水无效化。
人鱼是唯一一种不怕圣水，也不能让圣水失效，而且已有驯化先例的魔物了。更妙的是，她们既能唱出御敌的惑人之歌，也能唱出净化的治愈之歌。
放在这里，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但奥罗拉还是不明白。
火龙骨上的怨气，从何而来？
如果怕它们失控，为什么不直接清除？
而且，那么浓郁的怨气，是很容易失控的，这骨架怎么还能好好地摆在露天架子里，没被怨气毁了？
再说了，设计这里的人，就不担心怨气操纵骨架，越狱乱跑吗？
守护灵看出了她的疑惑。
她轻轻地说道：“让我来为你解谜吧。”
接着，她对那些怨气庄严地说道：
“死后依然不得自由，你们一定很痛苦吧？被困在这不见天日之地互相残杀，你们一定很无奈吧？”
“可你们都是受害者，本不该自相残杀！你们应该跟我一起复仇，把造成我们苦难的元凶剿灭，争取真正的自由！”
“只要你们愿意跟我出去，我一定给你们新的身体，新的力量！”
闻言，那些怨气立刻开始七嘴八舌地控诉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你以为我们愿意在这打来打去吗？！你以为我们没试着逃过吗？！”
“可我们活着的时候就没有发言权，死后的声音依然传不出去！我们被阵法困在这里，每次最多逃到门口，就会被迫回忆起最痛苦的事，重新失控，回到原点，继续厮杀！”
“只有最终杀赢的胜利者才能出去，我们当然知道这很残酷！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如果不去做，就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你以为我们乐意怨气冲天吗？可是我们根本控制不了那滔天恨意！”
“你没死过，根本不知道那有多绝望！你根本不明白，像玩偶一样被抛来抛去，扔在巨龙的骨架上被戳个透心凉，是怎样的感觉！”
“你根本不明白，只是因为对教皇编写的教材提出了反对意见，就被秘密处决了，还被剁碎了拿去喂鱼，是怎样的感觉！连家人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你根本不明白，只能在进疯人院和死亡里面选择一个，是怎样的感觉！”
“你说要带我们出去，说得简单！破这阵法一定需要人血，可是人血的气味又会触发报警装置，根本就是个死结！除此之外，除非有人甘愿当我们的容器……”
“哪怕只是暂时充当怨灵的容器，也会伤害身体，何况是这么多怨灵！我可不信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愿意冒这么大险来帮我们！”
“就是啊，我算是看透了，圣殿里哪有什么真情。有心的人根本无法在这里生存！”
……
奥罗拉这下完全明白了。
这不仅是一个标本室，也是一个刑场，一个炼蛊场。
火龙的骨骼金刚不坏，百毒不侵，又力大无穷，喷火如玩，如果能驯化，极可能是比海龙还可怕的无敌杀器。
可惜它们生性残暴，难以驯服，已经被屠尽了。
要屠杀火龙极不容易，很难保证它尸骨完好。这具骨架，是现存唯一一具完整的。
如果能炼成一个强大的怨灵，来操控这具完整的火龙骨架……其威力，可抵千军万马。
至于这些牺牲者的来源，她也多少能猜到。因为她从里面，辨认出了她以前的同学艾尔西的声音。
她对艾尔西的印象很深，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下了课还一直缠着导师问问题的学生。虽然奥萨娜也很爱提问，但也不至于像她一样，每个课间都在问问题。
她跟艾尔西的交集虽然不深，但少数的几次交谈，也让她对她颇有好感。
因为她发现，艾尔西的很多想法都跟她很像，尤其是对待教材的各种疑问。
可她还没来得及跟艾尔西深交，就忽然得知了她病退的事。
她以前还真的以为，她只是病退了。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她在进疯人院和死亡里选了后者。
难怪……难怪总是没有人对教皇统治下的圣殿提出反对意见。
因为提出反对意见的“有的人”，都被秘密抹杀掉了，成了“没有人”。
奥罗拉浑身发抖，遍体生寒。
她曾做过那么多违规的事。
她犯的错比艾尔西大多了。
如果她不是身份尊贵的神血圣女，而是艾尔西那样没有背景的平民圣女，她会不会……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现在很想尖叫，很想立刻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缩在舒适的被子里，告诉自己，这些都只是幻觉，这个神圣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刑场，没有绝望的怨灵，也没有因为说了真话就被处决的同学。
可是她不能。
既然命运指引她来到了这里，看到了这些，她就不能假装没看到。
她张开嘴，刚想对怨灵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她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守护灵忽然来到她身后，猛地一拍她的肩膀。
她有些吃痛，下意识地张大了嘴。
猝不及防地，一颗裂开的酒心巧克力被塞进她嘴里，浓郁的酒味瞬间在唇齿间漫开。
除了酒精和可可的味道，还有一种别的味道，苦苦的，像是药。
来不及去思索那是什么药，一阵强烈的困意，就让她合上了眼皮。
在那之前，她只能隐约听到，守护灵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我不希望你看到……”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火龙标本室的秘密（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