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魔王的圣女不是好预言家》菌子南

3、初改造

　　要把一个普通女人成功改造成魔女，一般需要四个步骤：

　　1.测试她的体质和潜力，看她能承受多大强度的改造，适合什么样的改造。

　　2.根据测试结果提高她的抗魔性，以免她被改造途中就死于排斥反应。

　　3.根据测试结果，用相应的魔药、魔气给她注入魔性，成为人形魔女，或将她的躯体直接与魔物融合，成为混合形态魔女，譬如树人魔女，兽人魔女。

　　4.在改造对象改造完成后的二十一天适应期内，密切关注她的动态，如有不良反应，及时进行补救。

　　如果要改造一个纯粹通过精神力召唤自然神力的普血圣女，还需要提前给她下迷魂药，失忆药，让她忘记自己是谁，在哪里，该干什么，让她忘记如何使用法术。

　　要把一个直接继承了神血的圣女成功改造成魔女，需要的步骤就更复杂。

　　魔女的力量都来自性情乖戾霸道的夜魔，来自危险多变的黑夜，充满野性，来势汹汹，一般人面对这股力量的入侵几乎毫无招架之力。但这种魔力天然地跟日神的神力相斥，如果强行给流着神血的圣女注入魔力，会出现三种情况：

　　第一种，魔女力量强于圣女，突破了圣女体外的排斥，把魔力注入圣女体内，圣女由于体内排斥反应而灵魂撕裂。

　　第二种，魔女与圣女力量不相上下，排斥反应会同等反射，造成两败俱伤。

　　第三种，圣女力量强于魔女，把投在自己身上的魔力都净化了，甚至还能顺势把魔女改造成圣女。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魔女不想要的。

　　所以，要想成功改造奥罗拉这样的神血圣女，理论上讲，阿斯塔还必须先进入她的意识空间，找到她的精神弱点，再利用这弱点给她催眠，让她自己接受即将变成魔女的事实，调动最大的主动意志去适应即将到来的排斥反应。然后，她再慢慢测试她，一点点给她注入合适的魔力，让她一点点习惯魔力和神力在体内并存的状态。

　　在最理想的状态下，被改造的神血圣女可以融合体内的神力与魔力，把它转化为更完美，更强大，更稳定的一种新力量：魔神之力。这种力量可以通过血液传递，只要喝下魔神之血，就能获得魔神之力。

　　虽然这只是一个尚未被践行的理论，但这阻挡不了阿斯塔去实验它的热情。

　　而被当成实验品的奥罗拉，则被困在山洞里，被迫配合阿斯塔做些奇怪的事。

　　虽然她在偷瞄阿斯塔的《造魔大典》时隐约有看到“催眠”这一项，但她没想到，阿斯塔的催眠方式会如此简单粗暴。

　　一般的催眠法术都要借助惑人的声音、迷人的眼睛或者晃动的钟摆之类的凝神介质，但阿斯塔用的是催眠树——帕兹利德林的黏液。而且，她还不是把它做成魔药给奥罗拉服用，是直接让这种紫黑色的爬藤植物把奥罗拉缠住，然后大肆释放汁液，渗入她的皮肤。

　　为了保证渗透的完整度，那些颤动的枝条几乎覆盖了奥罗拉全身每个角落。

　　它的汁液不仅黏腻，而且炽热无比，还会令人浑身发痒——这种感觉就像你被扔进烤炉时，还有一群甩不掉的蚂蚁在你身上爬，和烈火一起啃咬你。

　　相比之下，它带来的痛感还算轻的，它本身没有刺，只是勒太紧，让奥罗拉有点窒息。

　　奥罗拉没过多久，就被折磨到想要求饶——她才不想为了面子让自己死撑着受罪。可是，她的双唇也被黏液糊住了，难以张开，而且在黏液刺激下又肿又痛。要不是阿斯塔怕她脱水而死，时不时地帮她把唇部的黏液清理掉，给她灌点淡盐水喝，她这张嘴八成早就废了。阿斯塔只让她喝水，不让她讲话，据她所说，是为了不让她的声音干扰她。

　　奥罗拉唯一可庆幸的是，这些藤蔓带来的热度越来越高，逐渐把那种更为可怕的瘙痒给盖过去了。

　　但当它滚烫到了一定程度，奥罗拉出现了严重中暑的反应，脉搏和心跳疯狂加速，身体开始抽搐，最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重新躺在干燥舒适的鹅毛床褥上，没有藤蔓和黏液困扰，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她茫然地看着躺在悬空蛛丝吊床上瞪着她的奥罗拉，问道：“发生了什么？”

　　奥罗拉不悦地说道：“没什么，你晕过去之后，自己睡了半天就好了。我把你扔冷水里给你降温时，你的身体自己完成了所有清洁……那些珍贵的催眠黏液你居然一点也没吸收，真是太浪费了。”

　　说完，她还觉得不够，又愤愤地补道：“你知道找一棵帕兹利德林有多难吗？！你知道它有多不好伺候吗？现在它在你这里遇阻，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又缩起来了不肯干活了，可恶！”

　　奥罗拉心说活该，嘴上却说：“要不我给它道个歉？”

　　阿斯塔摇摇头：“不用，就让它在我的空间袋里冷静几天吧，它闹情绪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奥罗拉表示十分理解，毕竟她的朋友奥萨娜就是这样的。

　　奥罗拉见阿斯塔又盯着她不说话，忐忑问道：“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改造失败了……”

　　阿斯塔冷笑：“还早呢，还有很多方法没试过。别着急，对你这种稀有原料，我还是乐意多花点时间来开发的。”

　　接下来的六天时间，阿斯塔用行动证明了她改造奥罗拉的耐心。

　　她把奥罗拉绑在叫声最难听音感也最差的怪叫树上，让它给她唱了一天歌，试图给她造成精神污染。

　　她把奥罗拉跟三只幽默感最差但表达欲超强的乌鸦关在一起，让它们给她讲了一天的冷笑话，试图给她造成精神污染。

　　她把奥罗拉跟五个喜欢念酸诗喜欢跳滑稽舞的小矮妖关在一起，让他们给她念了一天酸诗，又带着她跳了一天堪称羞耻的摇摆舞，试图给她造成精神污染。

　　她让动作最到位表情最丰富最有艺术感染力的雪精灵们围着她，给她表演了一天的好人遭殃坏人得逞黑暗故事，又表演了一天的惊悚恐怖血腥变态全员完蛋故事。

　　奥罗拉也用行动证明了，她拥有极其强大的抗污染能力，并且不依靠灵力也能反过来把环境净化。

　　她没有流露出对怪叫树歌声的丝毫嫌弃，还认真地总结了它可待改进的十个地方，温柔鼓励它改进，并耐心地亲自示范，最终用一天时间有效提高它烂了几十年的音准。

　　她没有忍不住嘲笑三只乌鸦超烂的笑话技能，反而每次都认真点评，挑出优点，并大肆夸赞它们在冷笑话这种“不被大众理解和认可的独特艺术”方面惊人的天赋和卓越的贡献，支持它们一直坚持自我，不要在意外界的评价，在注定寂寞但光辉的冷笑话事业上再创佳绩。最后，想要获得大众认可的三只乌鸦幡然醒悟，沉默下来思考如何让自己的笑话变得更加通俗好笑。

　　她通过勾起小矮妖们的好奇心，成功带着他们跳出舒适圈，学会了新类型的舞步和修辞，然后又激起他们的胜负欲，让他们自己比试新学到的东西。最后他们沉浸于练习和比试，尊奥罗拉为说一不二的导师和裁判。

　　她用极强的即兴创编能力，把雪精灵的故事结局改得温馨治愈和平和谐，惩恶扬善大快人心，甚至还自己上场深情表演，演到最后还唱一首余音绕梁的圣歌，把雪精灵都听哭了。

　　失败多次之后，阿斯塔终于绷不住了，一边恶狠狠地咬着烤鸡腿，一边对着奥罗拉放狠话：“你怎么这么麻烦？实在不行，我还是把你吃了吧，肯定很滋补。”

　　奥罗拉假装没听到，笑着给一个六芒星模具里的布丁淋上蜂蜜，然后双手递给阿斯塔：“你只吃鸡腿会不会有点干，有点单调？要不要来点蜂蜜布丁？”

　　阿斯塔这才回过神来，盯着那个卖相上佳的布丁，问道：“你哪来的布丁和模具？”

　　奥罗拉眨了眨眼睛，神色间有难掩的骄傲：“这个嘛，怪叫树艾尔森为了感谢我纠正它糟糕的音准，让我从它树皮上刮下一些粉末，说是放到水里就能凝结，变成美味的布丁……虽然有点酸，但是口感还不错吧？我很擅长做布丁的！”

　　“至于模具，那是小矮妖东利，西顿，南迪，北柯为了感谢我教他们新东西，为我做的。因为他们说你喜欢吃甜食，所以……”

　　“够了！”阿斯塔愤愤地夺过那个布丁，转过身去，边吃边骂：“看看我养的都是什么吃里扒外的东西！外人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他们叛变了！”

　　奥罗拉识趣地不应声，安静地走到她侧面，把剩下的布丁也一个个毕恭毕敬地双手上供给阿斯塔，趁着她心情还不错（只是不愿承认），顺势说道：

　　“我还很会做蛋糕、馅饼、水果塔、奶油浓汤……不会的也可以学！我学得又快又好！我可以每天都让你吃得开心……”

　　剩下的话，不说阿斯塔也懂。

　　她怕阿斯塔失去耐心，用更粗暴更可怕的手段改造她，或者真的一气之下就把她炖了。

　　她要证明自己好好活着的价值，要证明自己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阿斯塔看着奥罗拉那双故作温顺的美丽眼睛，看着她那蓄意讨好的微笑，却面无表情地说起了其它的事。

　　“我刚才冷静了一下，终于想明白你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你身上流着日神之血，按理说应该是绝对排斥魔气的才对……可是，你从闯入阿格尼森林开始，除了灵力被压制，并没有展现其它的不适。”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直到现在，已经十三天了。你曾因为饥饿寒冷而虚弱，曾因酷热脱力而昏迷，曾被锐物划伤而流血……但你唯独没有因这里强烈的魔气而产生排斥反应。”

　　“如果你真的是纯粹的神血圣女，不必等到魔气入侵你的身体，哪怕它靠近你的身体，你都会痛苦不堪……甚至，这种强烈的痛苦，会触发你本能的身体防御，让你一开始就避开阿格尼森林，根本不会走进来，怎么还会越走越深入？”

　　奥罗拉被她说得有些混乱。

　　她进入森林后遇到了太多事，根本无心去梳理这些，现在被阿斯塔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不太对劲。

　　“说不定是因为我的净化能力太强，所以魔气无法伤害我……？”

　　“任何排斥都不是绝对的嘛，当一方具有压倒性的力量时，另一方的影响不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吗？”

　　阿斯塔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她不以为意地笑道：

　　“如果你真的拥有这样绝对强势的净化力量，为什么一开始没能把魔狼净化？为什么没能让它们放弃把你撕碎吃掉的冲动，还要靠我来阻止它们？”

　　“而且，你也没有对魔狼产生任何灵力上的排斥反应，只有生理恐惧。”

　　被她这么一说，奥罗拉也觉得，这里面的矛盾，实在是难以用她固有的认知来解释。

　　而且细想起来，还有更多的矛盾。

　　她一直被教育，她这种神血圣女的净化能力是嵌在血液里的，哪怕是无意间滴落，也能起到净化周围环境的作用。

　　但如果真是这样，魔狼这种魔气强的生物没被她净化就算了，怎么连魔气弱到微不足道的雪精灵都没被她净化？

　　她一直被教育，哪怕是无意间靠近魔物，也会有灵力排斥反应。

　　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她没有对阿斯塔领地内的魔物产生排斥？

　　要说她没有圣女的净化能力吧，她又确实能净化金玫瑰周围的土壤。

　　难道她能净化金玫瑰种子，是因为她对那件事意志坚定，释放了强大精神力，跟她的血液无关？

　　难道她实际上只是个普通圣女，没有继承神血？

　　奥罗拉对阿斯塔说了这些纠结的心思，阿斯塔用一种“你太天真”的眼神看着她，说道：

　　“你就没有想过，神血的真相，圣魔之间的差异，本就不是圣殿宣称的那样？

　　“难道你从没觉得奇怪吗，奥罗拉？圣殿一直宣称圣女与魔女是天然相斥的，是生来不容的，但你仔细想想……我们的灵力不会排斥，我们都能听懂动物语言，我们都能召唤自然力量，当你学了攻击咒语，你也能造成伤害，当我用了治愈膏药，我也能带来祝福……我们之间，除了名义地位，到底有什么不同的呢？”

　　“你或许没见过别的魔女，但我见过很多。我也见过除你之外的很多圣女。见得越多，我就越觉得奇怪：圣女与魔女之间，除了有时灵力会互相排斥，在感应来源上，根本没什么不同。要说使用效果有不同，那也是由个人的使用方式差异造就的。”

　　“可是灵力的相互排斥，未必是天然的，也可以通过其它技术或者法术手段达到。圣女处于圣殿的控制之下，如果圣殿想要暗中改造圣女，简直再容易不过。”

　　这些话，强烈冲击着奥罗拉一直以来固有的认知，让她的脑子乱成一片：

　　“你的意思是，圣女与魔女之间的相斥，不是天然的，是圣殿故意制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