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找到你了》江珠雪

22、特等奖

　　姜灵意持续走神。
　　原先陈泠和她婚后相处融洽，其实也算抚慰了她没有自由恋爱的遗憾。
　　他在人前看起来疏离，她还猜想他在人后也许也是冷冰冰的，但他顶着笑脸触碰她的时候气息很烫，完全不像在其他人面前的他。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时光。
　　那样的温馨居然被她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这两年来都未曾回忆起一分半点。
　　所有的一切，竟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陈泠和她做过那些事……
　　姜灵意望着脚下的楼梯晃了晃脑袋，想要将那些画面晃出去。
　　不管怎样，她不会重蹈覆辙。

　　“你爱过我。”陈泠肯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姜灵意。”
　　姜灵意如梦初醒。

　　刚刚赵奶奶看她心不在焉，话也变少了，就没继续拉着他们说话。
　　他们是一起来的，当然也要一同回去。

　　下了好几层楼，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姜灵意还以为陈泠不会说话了。
　　等意识到陈泠在说什么的时候，她没有立即否认。
　　这一下沉默就错失了最好的回答机会，她选择了继续沉默。

　　陈泠三两步追上姜灵意，抓住她的手腕：“怎么不反驳我？”
　　“重要吗？你认定的事，不是向来都不会管别人在想什么？”
　　“但我认定的事，都是真的。”

　　姜灵意反问：“连斐致故意拍照，想要抹黑我名声的事也是真的？”
　　陈泠没回想就知道她在说哪件事：“我希望你这么认为，是真的。”
　　这就是承认他从前特意骗她了。

　　姜灵意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先一步跨出门，差点摔倒。
　　陈泠扶了她一把：“门口的台阶很高，当心。”

　　因为这样一句话，姜灵意再次幻视曾经那段时光的场景，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你想不想看慈善基金会的文件？我找的临时工作点离这里不远，走过去不到十分钟。”
　　“少装。”姜灵意不认为陈泠在用心做慈善，“你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我不是装的，我是真的在做慈善。不管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花出去的钱是真的。”

　　“你有什么目的？”姜灵意狐疑，“只是单纯为了接近奶奶，和我来谈合作？”
　　未免太大费周章了。
　　陈泠轻松道：“做着玩。”

　　姜灵意不信。
　　估计又是为了他想要做的某件事吧。
　　可是……他一个连梦想都没有的人，还能想做成什么事？

　　姜灵意犹记得当年他们交流完较为悲观的人生态度后，她问过他。
　　“你有什么人生理想吗？”
　　陈泠顿了好一会儿：“理想？这么崇高的词汇啊，我从小没想过以后会做别的工作。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我的理想是没办法实现了，不过人只要活着，总该有希望。”姜灵意摇了摇头，神色晦暗，“算了，还是没希望了。”
　　陈泠关切：“也许我可以试着帮你实现。”

　　姜灵意以为他是照例给她提供情绪价值。
　　陈泠这么有责任的人，估计是觉得必须要帮她做成这些事才对。

　　“好了不说了，你先说说你这辈子最想做成的事。就算没有理想，也总有一定要做成的事吧？”
　　陈泠沉吟片刻，盯着她：“最想做的事，已经做成了。”

　　姜灵意慨叹：“也是，你从出生起就什么都有了。我烦恼的那些事，根本不会在你身上发生吧。”
　　陈泠摆出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而后垂眸，没再说什么。

　　没有理想的人，也能这样假仁假义做慈善，还骗过了做过多次慈善事业的老人家，足以见得这个世界有多荒谬。
　　也许陈泠当初的想法就是正确的吧，姜灵意有些讥嘲地想。

　　“去不去？我要是想带你走早就拐走你了，用不着带你去别的地方才拐。”陈泠想打消她的疑虑。
　　“那些资料给我看了也没什么意义，”
　　“但对我来说有意义。”

　　姜灵意只想快点回去，有点抓狂：“你究竟想说什么？”
　　陈泠眼角眉梢漫上温柔：“我和从前不一样了。你不能接受从前的我，但也许能接受现在的我。”

　　姜灵意惊异地看着他。
　　她可没看出陈泠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的，甚至觉得现在的陈泠是从前的变异版本——更变态了。

　　“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和你重新在一起。”陈泠循循善诱，“就像是我们最初时候的样子。”
　　“你觉得发生过的事，都能够当作没发生过？”

　　“为什么不可以？人每天本来就会忘记许多事。”
　　姜灵意并不意外于他的反应，反问：“最痛苦的事也能忘记？”
　　“有正确的方式就可以。”

　　“我不认同。”姜灵意诚实面对自己的心。
　　陈泠的话语带着超然的信心：“只要将一切都恢复成原样，你什么都没有失去时的样子。到那时候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人毕竟是活在未来的生物。”

　　姜灵意设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旋即很快收回思绪。
　　陈泠未免太过妄自托大，他凭什么认为所有人都会按照想象中的样子回归原位？

　　不过她想起陈泠认为其他人都是NPC的想法，陡然理解了一点。
　　变态是永远无法理解常人脑回路的，而常人费尽心思才能在变态手里收回半条命。

　　姜灵意自行打了辆车，和陈泠不欢而散。
　　陈泠没有阻拦她，只是选择后走，默默目送她离开。

　　就算不回头，姜灵意也知道陈泠的目光是怎样的。
　　也不知道是用怎样僵硬的姿势上了车，她关好车窗，将自己埋在衣服里。

　　……她最讨厌陈泠那副仿佛永远运筹帷幄，什么都在他掌控中的样子了。
　　她最恨他的控制欲，却难以逃脱。
　　窒息、窒闷，是鸟儿无论如何展翅都无法挣脱的无形囚笼。

　　花店被砸坏了，姜灵意当然不会回去，她只能选择回家。
　　在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她忽然想到栖苑广场那次活动的“特等奖”。
　　踯躅片刻后，她还是选择去隔壁小区把奖品给拿了。

　　回到家后，姜灵意看着这个小快递盒陷入思考。
　　陈泠从前送过她很多礼物，全球限量的珠宝，高档拍卖会压轴品，数不清的高定……用金钱堆积出来的一切华丽。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陈泠给她那些东西，其实是抱着“装扮洋娃娃”这样的心思。不考虑她适合什么，只想着他喜欢怎样的她。
　　真讨厌。

　　但这份“特等奖”肯定不会是很吓人的东西。

　　姜灵意叹了口气，还是将盒子拆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更小的盒子，光是看上面错综复杂的纹路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不一般，带着一股让她作呕的冰冷奢华感。
　　她曾经摸过太多类似的盒子，一眼就猜得出来：这里面是戒指。

　　事实果真不出姜灵意所料，盒子里是一个翡翠戒指。
　　她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了盒子，随即用双手捂住盒子，像是极力想要忘记自己看到了什么。

　　从前姜灵意就不知道陈泠究竟有什么毛病，不经意间发现他有好几个抽屉的翡翠戒指，也不知道她没发现的地方还有多少这种东西。
　　而他平时也不怎么戴，只在重要一点的场合……准确来说是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戴。

　　不过陈泠经常在晚上回家看见她之后挑个戴着，晚上用作别的用途。
　　这盒子里的，是陈泠曾经用过最多的那个戒指。
　　她对这个戒指有点心理阴影，认得它的色泽，因而一眼就看了出来。

　　因为这个戒指的用料特殊，接触到人体会变色。
　　尤其是接触到特殊部位的时候，陈泠看着她，瞳色却会变深一点。

　　姜灵意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某回她在公司参加了一个比赛拿了奖。那时临近年关，她需要在年会的时候上台发表获奖感言。
　　而在回公司的前两个小时，她还在家里。

　　陈泠压着她：“我现在就想要。”
　　“……我待会儿要上台。”

　　陈泠体力好，要是狠一点，她估计就算能有力气走上台，估计也站不动。
　　平时上班反正都是坐着，没什么影响。可是她过会儿还要上台站很长时间，等到最后听完老板说的陈词滥调，再拍照留念。

　　“可是我想。”陈泠强调。
　　姜灵意最终没有拗过他。

　　陈泠看着清冷，实际上他的体温也确实偏凉。可是只要接触姜灵意的时间过长，他的体温就能升上去，升至滚烫。
　　尤其是掌心，那是一种灼人的温度，仿佛要把他们两人都烫伤。

　　还有，姜灵意有时怀疑他有皮肤饥渴症，每晚睡前都必须要抱着她才能入睡，否则难以睡着。
　　那时他灼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腰，难以沉入梦乡的人反倒成了她。

　　……不想那些了。
　　不想。

　　姜灵意咬牙，把戒指盒放到了一个轻易看不到的橱柜小角落里。
　　静坐片刻，她按捺住心下一切，发消息委托连斐致帮她联系到宿淮，这样比较稳妥。

　　昨夜过后，连斐致换了个号联系她，说这个号暂时是安全的，再过几天就不一定了。
　　所以有什么想说的，一定要尽快。

　　不过……陈泠当真对于她和连斐致的交流一无所知吗？
　　应当是不知道的吧。

　　按照姜灵意对他的了解，他看到这些，不该无动于衷。
　　可是……

　　姜灵意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隐有不安。
　　不过从前每次她决定逃走前，心中总有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