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酒令（重生）》弦珂

17、聘礼

　　若要论起严格，柳嬷嬷与宫中的教习嬷嬷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姑娘笄礼前，七八月的时节，正是炎炎夏日，且也不知为何，雨水少了许多，明显要比往年来得闷热。

　　整整两个月的教导时间，姑娘脚底被磨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水泡，忍着痛挑去后柳嬷嬷也不让姑娘歇息，翌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行站坐卧等礼节教习。

　　“如今来是为了大婚前的教导，总不能再上藤条了。”绵雾垂眸嘟囔道，一想起笄礼前姑娘被掩在袖口下的痕迹就气得想要上前和柳嬷嬷撕打一番，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

　　她说得小声，心思没有落在它处的今朝却听到了，眼眸弯了弯，“嬷嬷用的是巧劲儿，看着痛实际上也还好，娘亲是什么想法你也清楚，别做上次的事情了，得不偿失。”

　　上次撕打过后，绵雾被关了一日的禁闭，饿了一整日。

　　若不是今朝前去和温氏好说歹说，原定是要关上五日，逐出郡主府。

　　-“你身边的丫鬟如今能够仗着你的势头和家中嬷嬷撕打，往后出门就会仗着你的脸子和他人顶嘴撕咬，到了那时我看谁来救她，又有谁来为你说上只言片语。。”

　　这是娘亲的原话。

　　不过今朝知晓，这话不仅仅是针对绵雾，也是提前给予自己的告诫。

　　娘亲在告诫自己，她的嘉宁郡主的头衔不过是虚无头衔，璃朝真正意义上的郡主，只有长公主所出的令柔郡主一人。

　　“奴婢知道。”绵雾垂下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微微弯手示意盥室内的其余丫鬟退下，留下她一人替姑娘整理衣襟，盥室门扉被合上她才道：“若不然奴婢去和王府通个气，若是王爷不在意这方面，能够派人前来道一言半语，姑娘想来能好受些。”

　　今朝忍俊不禁，上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如此天真。”

　　“嗯？”绵雾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今朝清澈如叮咚清泉的瞳孔渐渐敛下笑意，望着铜镜中梳妆整齐的自己，道：“这么多年，你可曾听闻四皇子说过什么。”

　　闻言，绵雾挑选帕子的手一紧。

　　盥室内静了大概有几息，她摇了摇头，“没有。”

　　“那便是了。”今朝挑出道绣着柳叶的淡青色帕子，“他如此，熠王亦是如此。”

　　身在皇家，一言一行皆受万人瞩目。

　　就连张扬猖狂如视百姓性命为草荐的二皇子，在面对百姓万民时也是端出温润如玉的模样，更何况本就备受瞩目的熠王等人，皇家子弟要对外统一维护着皇家颜面。

　　历朝历代的过往告诉世人，百姓爱戴则享盛世，百姓摈弃则揭竿而起。

　　陆珩也好，陆砚辞也罢，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只是她爱久了，自动给陆珩套上了一层薄雾，如今薄雾被突如其来的微风陡然吹散，她才真正看清了内里。也或许她一开始就明白，是以才会听从娘亲的话，学会做循规蹈矩的嘉宁郡主。

　　而不是今朝。

　　“柳嬷嬷教的是姑娘，不是嘉宁郡主。”今朝捏着帕子起身，说完后撩开珠帘走出盥室，推开门扉之际，她微微抬起扇子抵住绵雾的手腕，“你留在院中，把四皇子赠予之物收好，午后给他送回去。”

　　推着门的绵雾微微愣了下，半息才回过神来，颔首领命。

　　柳嬷嬷已经在院中等候多时，行礼后再随着今朝一同去往荟雅院。温氏所住的荟雅院和今朝所居的枫停阁不远，两院院门也就七八百步之隔。

　　还未踏入院门，今朝就闻到了徐徐拂来的香气，“娘亲今日做了桃花糕？”

　　“天还未亮，夫人就起身了。”柳嬷嬷不做教习嬷嬷时也不板着，拂开挡住今朝去路的柳条，“夫人想着姑娘喜欢，若是再不做，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今朝闻言，掀起眼眸看向院前门匾，“宫中定好日子了吗？”

　　柳嬷嬷摇头，“还未听说。”

　　今朝抿了抿唇，捏不准宫中的意思，也摸不清陆砚辞又是怎样的想法。

　　以往的赐婚圣旨中，皆是定下了时日，而她与陆砚辞的赐婚圣旨，只落有四字，择日完婚。

　　择日，可近可远。

　　今朝眼前闪过昨夜偶遇的那道身影，他眼眸中淡淡的打量像极了野苑中恣意端详果腹之物的猎豹，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猎物身侧，怕吓到它，又怕它不受惊扰。

　　急冲冲的脚步声踏着廊阶而来，唤回了她延伸的思绪。

　　小跑前来的丫鬟行了道礼，微喘着气道：“姑娘，礼部尚书何大人领着人在门前候着。”

　　今朝微微侧眸，道：“嬷嬷进去和娘亲说一声，我先走一步。”

　　无需多想，她大概就懂了礼部为何会过来。

　　陆砚辞贵为王爷，他的婚事和其他世家不同，礼部怕是早已经准备好，只待其选定王妃便可前来，不论王妃是何许人也，他们的规矩也不会有半分不同。

　　府上的丫鬟已经请了尚书等人入正院等候，今朝越过院后屏风入内时，丫鬟们正在给来人沏茶。

　　以礼部尚书何大人为首的一行五人见到她的身影，起身行了道礼，拱手：“郡主。”

　　今朝颔首，微微扬手示意他入座，余光瞥过摆放在院中的‘嫁妆’，“家母稍后就到，劳烦大人等候片刻。”

　　“郡主说笑了，”何大人眉宇间挂着淡淡的笑，既不热烈也不冷漠，“这是臣的职责所在，算不得劳烦。”

　　他如今也摸不准宫中的意思，说急切也算是，竟然临时命了叶公公前来宣旨。

　　可要说漠然也算得上，旨意既然已经下了，礼部就应当开始着手准备大婚事宜，谁知昨日叶公公又亲自来了趟礼部，叫停他们手中其他活儿，只道让他们今日送来早年前就已经定好的聘礼即可。

　　就连婚期，礼部也是不知晓的。

　　言语间，温氏来了。

　　今将军还在时，温氏也和何家有过接触，算是认识，何大人也没有端着，说起了今日的来意。

　　温氏听礼官念着聘礼中的物品，扫了眼满院的聘礼，又看向垂着眼眸久久都没有言语的女儿，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过。

　　礼官宣读完满院的聘礼，口干舌燥。

　　他拱手后接过丫鬟递来的入口清茶，不疾不徐地呷了几口。

　　宣读完聘礼，他们也就没有在这儿多留的意义，何大人将手中的别册交给他人，道：“郡主，今夫人，我先回宫复命了。”

　　“何大人。”温氏叫住了。

　　已经抬步的何大人转过身，“夫人请说。”

　　温氏微微抬手，屏退了院中的一众下人。

　　何大人见状，也示意跟在身后而来的一众人前往门前等候。

　　不多时，偌大的郡主府正院中只余下三人。

　　温氏开口：“宫中可有定下婚期。”

　　已然猜出温氏用意的何大人瞥了眼一言不发的嘉宁郡主，面露难色。